第三百三十八章 感情與利益的選擇
雲千影一直注意著桑紅衣的表情，可是卻始終無法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在想什麼。
越子的事，一般人聽了都會生起點別的心思。特別是事情涉及到了星域之中的強大宗門與絕世強者，對於一個出身於三十三天這種地方的小人物來說，再怎麼也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雖然這事兒是她編出來的吧，但是涉及到了西域佛宗和南疆照月宗這樣很多人聽都沒聽過的強大勢力，真能做到心如止水？
只是她剛聽到師父提起這些事的時候，可是用了很長的時間來消化這些事情。
僅憑桑紅衣如此平靜的作態，雲千影就不敢小覷了她。無論是她真的了解這些勢力也好，亦或是故弄玄虛故作姿態也罷，她都覺得桑紅衣這個人有點深不可測。
「你們為什麼會懷疑越子與南疆照月宗會有聯繫？」桑紅衣總算是開了口，而雲千影早就已經想好了說辭道：「根據我們千機山的老祖們測算天機，總會有些斷斷續續的畫面，無法連貫成一條線，但因為有天道反噬，卻也不敢太過挑釁天機，只能每一次東拼西湊出一些東西然後進行推算。」
「老祖們將之前的碎片聯繫在一起，驚訝的發現了一種可能。」雲千影不動聲色的注意著桑紅衣的表情。
「什麼可能？」桑紅衣很配合的表現出了一點求知慾。
「老祖們推斷，那越子很可能是混沌世界衍化星域的那一絲生機所化形。」雲千影語不進人死不休。
但是，這句話她卻並沒有說謊，因為她師父智者就是這麼告訴她的。
「什麼？」這次桑紅衣還真的是有點驚訝了。
同樣驚訝的還有萬物之書。
他根本沒有記錄過這段往事。
但如果這種說法是真的，那麼他沒有記錄到越子的根腳那反而說得過去了。
衍化星域的那一絲生機若是化形，他本身的根腳比起永羨和混沌中心都要強大，也難怪會看不透他的出身。
但是，若他是那一絲生機化形，此刻他又在何處呢？
是生？還是已經死了？
如果不找到他，那如何來完善這片混沌世界？又如何將混沌世界衍生為星域？
雲千影滿意的看著桑紅衣的反應，於是又趁勢道：「我師父從龍族的口中詢問到了一些事情，事關於越人一族，所以師父叫我來講這件事告訴你，說或許會對你有用處。」
桑紅衣有些好奇智者派雲千影來，是想告訴她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師父從那龍族口中探聽到，龍族這些年來一直都在尋找越人一族族人的下落。雖然當初越人一族被龍族滅門乃是因為魂族餘孽的緣故，但是後來，魂族餘孽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然奪舍了龍的身軀，然後一直利用龍族的身份，除了收集天材地寶之外，也四處打聽越人一族族人的下落。」
「三十三天的越人一族還不算，哪怕是其他階梯的越人一族也都在不同程度的被追殺，皆是因為龍族的命令。」
「而龍族抓捕越人一族的理由絕不僅僅是當初滅門越人一族害怕報復這麼簡單，是因為他們很清楚當初越子的來歷，而當時，將越人一族發揚光大的那個越人康似乎是魂族的姦細，他是魂族棄徒已不是秘密，但這一切似都是魂族的一個陰謀。」
「越人康得知了越人一族的先祖乃是越子，而越子很可能就是那一線生機所化，於是，便將一切都告知了魂族。而越人康也一直都在收集關於越人一族血脈的秘密。」
雲千影說著，還不忘著注意著桑紅衣的表情。
桑紅衣皺了皺眉，遲疑道：「可是越人一族卻是被魂族坑死的，他們既然是一夥兒的，魂族又被龍族滅族，正需要更多的盟友的時候，他們為什麼要出賣越人一族？」
「這……卻是不得而知了。」雲千影自己也想不明白，而主要的是，師父也沒有說起過這件事，她也不敢自己胡亂編造，因為不了解桑紅衣已經在這件事上知道了多少。
畢竟她是越人歌的師父，對於越人一族的事，多多少少該是有些了解的吧。
若是在這裡說漏了嘴，之前編的一切豈不是都功虧一簣了？
桑紅衣點了點頭，似乎沒有再繼續刨根問底的興趣。
她心裡很清楚，越人一族被魂族坑死，那純粹是老龍乾的。這時候雲千影要是能給她便出個理由，她怕是就不得不懷疑千機山的動機了。
雲千影見桑紅衣並沒有起什麼疑心，於是繼續道：「越人一族也被滅門之後，魂族用了很長時間，奪舍了龍的身軀，開始在龍族有了一些話語權。他們便開始搜捕越人一族的倖存者，又將那些被殺的越人一族的族人的屍體保存起來，為的是要剝離他們的血脈。」
「剝離血脈？」桑紅衣一頓，隨即想到，越人一族的先祖是越子，而越子可能是衍化星域的那一線生機化形，他在三十三天留下了後人，後人又因此開枝散葉，最後便形成了越人一族。
既然越子失蹤不見了，那麼這些人是將主意打到了越人一族的身上？
因為越人一族的人是越子的血脈，越子找不見了，就拿他的血脈開刀？
只是，越子本身就是那一線生機所化的話，即便是他的後人，血脈也不可能達到越子的那個程度，真的會有用嗎？
「在越人一族被覆滅到如今，龍族已經收集到了整整五萬條還算純正的越人一族血脈，為的就是要將這條血脈煉化成一條，來無限接近越子的血脈，然後重新激發出那一線生機，促使混沌世界重新擁有衍化星域的能力。」
雲千影編的故事說的她自己都快信了，想來桑紅衣應該能被忽悠過去吧？
她心裡有些沒底。
但是師父的要求是將越人一族是衍化星域的關鍵這個消息告訴桑紅衣，然後旁敲側擊的讓她相信，越人歌的血脈是越人一族最為純正的血脈，如果想要得到那個衍化星域的機會，就要抽出越人歌的血脈，將那些稍低一等的血脈煉化成一條，然後用來催生星域的誕生。
作為越人歌的師父，桑紅衣會如何選擇呢？
是選擇放棄得到星域的機會也要保住自己的徒弟，且還可能與世間所有人為敵？還是親手奪取越人歌的血脈，得到那一絲自己成為星域主的可能？
師父說，人心才是最為難測的，人性才是最為複雜的。
哪怕之前說的再慷慨激昂，到了事到臨頭的時候所做出的選擇也未必是曾經說過的那一個。
以前的話不一定是假。可能當初說著死都會保護你的話在那個時間是特別真實的，但是換到了另一個時間，一切卻都未必還會照著原本的計劃實行。
一個成長型星域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如果一開始不知道星域的存在，就如同三十三天的大部分修士一樣，可能這個挑撥什麼結果都不會有。
但是桑紅衣不同，她比三十三天的那些人都強大。她知道天外有強者鎮守，卻絲毫沒有任何一點害怕的神色表露。
因為她強過對方，甚至只憑身上散發的氣息就能將對方嚇走。
她知道混沌碎片所化的億萬小世界之外還有星域，還有下等、中等、上等星域主，甚至至尊域主。
她的眼界比一般人要高，她的實力可能已經堪比下等星域主。但也正因為她的起點比別人高，才更加清楚一個成長型星域的可貴與稀有。
成長型星域，只有修士體內自行衍化雛形的才有可能晉陞更加高等的星域，而孕育星域的人一旦身死，星域將永遠的定型在主人身死那一刻的規模。
外人可以搶奪，可以煉化，但永遠不可能再將之晉陞一步。
就比如蘇伏的亂魔之域，它的前主人身死時，亂魔之域乃是上等星域，雖然為了封印鎮壓凶魔，亂魔之域的主人寧願自降星域等級，最終讓亂魔之域降為中等星域，但是它本身有著上等星域的底子，所以蘇伏煉化之後，如果有一個更強大的星域主動用力量幫忙，其實蘇伏的星域還有可能重回上等星域的行列，重新擁有宇宙規則賜名。但是，它卻永遠不可能晉陞至尊域。
因為孕育它的主人死的時候，這星域只成長到了上等，那麼它的規模撐死了也就是上等，永生與至尊域無緣。
哪怕蘇伏天賦再強，體質再特別，那也是沒有辦法的。
而像是混沌世界這種天地衍化的成長型星域，從星域誕生的歷史開始算起，也不過才兩次，概率實在是太低了，可遇不可求。
而這可遇不可求的機會現在就放在她的眼前，她不眼饞嗎？可能嗎？
以師父的說法，若不是這星域早就被南疆照月宗的宗主看上了，他都眼饞，而在這個機會出現的時候，如果有機會搶奪，他也是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的。
一旦奪下這個成長型星域，然後找個犄角旮旯躲起來想辦法提升它的等級，哪怕提升到中等星域的程度，他都不必再懼怕什麼南疆照月宗的威脅。到時候，他們宗主還得對他恭恭敬敬，唯他的命令是從。
只是，要在現階段從照月宗宗主手中逃脫實在是太難了，所以他直到現在都沒有敢動手。
雲千影明白師父的意思。
師父是想將這一池水攪渾。
因為有桑紅衣的存在，可以分但他很多的壓力。
而如果桑紅衣跟南疆照月宗、西域佛宗等大勢力杠上了，也能夠給他提供渾水摸魚的機會。
至少，他有了可以一試的機會。
而按部就班的來的話，他幾乎沒有任何的機會。
所以才有了她把越人一族血脈的秘密告訴桑紅衣這件事。
而作為雲千影本人，她的心思有點奇怪。
她一面想著師父布局后的那個可能會是很美好的未來，一面又希望桑紅衣能夠保住越人歌。
不是他對越人歌有什麼感情，只是同樣作為人家的徒弟，有一個師父寧願與天下人為敵也要保護你，怕是這世上最為幸福的事了。
雲千影很清楚，如果事情易地而處，師父絕不會為了保住她而與世界為敵。
她沒有那麼多的籌碼可以讓師父放棄他的一切。
而以前的相處時雲千影就發現了，桑紅衣和她的徒弟們之間的感情似乎是不一樣的。
不是那種規規矩矩上下分明的關係，反而大多都是沒大沒小，但相處起來卻難得的融洽。
曾幾何時，她偶爾還會有點羨慕這樣的關係。
雲千影發現，她竟然比桑紅衣還緊張。
自己明明是作為一個反派人物被師父派來主角這裡執行任務，為什麼心裡想的卻都是正派人物喜歡的結局？
也不對啊，在昨天之前，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個反派人物，她一直都以為自己是根正苗紅的正派人物，還是將來的領袖那一階級的，怎麼突然間什麼就都變了呢？
雲千影又開始茫然起來了。
大家都在為了自己的目的布局，那麼自己呢？
自己想做什麼？自己想要選擇一條什麼樣的路？自己的未來又在哪裡？
出賣朋友，放棄一切，跟著師父去走那條已經鋪好的通天大路？
還是……
還是靠自己搏一個未來？
她最初加入千機山的目的又是什麼？
「越人一族的血脈可以重新衍化星域？」桑紅衣的眼角動了動，隨即她笑眯眯的說道：「看來，要儘快將小歌給找回來了。」
桑紅衣這話並沒有說明白她的想法，但是不知為何，雲千影卻似乎聽出了別的意味。
她有些失望。
終究利益要大過感情嗎？
之前不見她著急將越人歌找回來，卻因為聽說越人一族的血脈可能能夠重新衍化星域，而越人歌身上的越人血脈最為強大的時候，她就著急著將越人歌找回來了？
什麼師徒感情，最終也不過如此而已。
似乎是認定了桑紅衣的選擇，雲千影掩飾住眼中的失望之色，心中卻越發堅定了起來。
既然你能夠放棄自己的徒弟，為了自己的利益，那我背叛你跟隨自己的師父，似乎也不是什麼不能原諒的事情了吧。
雲千影的表情在那一刻，無波無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