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客峰託孤
第十二章、客峰託孤
「是，師傅。」
何旭站穩身子，鞠身一拜，卻是誠誠懇懇，沒有絲毫虛假。
「弟子一定將您這番教導謹記在心。」
上一世，和這一世的何旭都是孤兒出身，無論是混跡社會還是苦苦修鍊，都是獨自一人，從來沒有受過別人恩惠，自然這也是他從不求別人幫助的原因。
因此，當李沐雨如此照顧，並苦口婆心教導自己時，何旭冷如硬岩的心，終於開始慢慢融化開來。
如果說，以前的何旭對李沐雨只是出於對一位老者，一位強者的尊敬，那麼現在的何旭卻是實實在在的敬重。
「好。」
一生數十載，李沐雨自然能看出何旭眼眸深處的敬意毫不摻假，不由微微一笑，「這樣的話，為師此行即便是一去不復回，也不會擔心了。」
說話間，李沐雨從懷中掏出一個木瓶，遞給何旭。
「這是療傷葯，敷在手上，即時便可痊癒。」
一去不復回？
何旭陡然一驚，緊緊的盯著李沐雨靜若一襲秋湖的眸子，卻是連李沐雨手中的木瓶都忘記去接。
「師傅，您這是要去哪？」
然而面對何旭的詢問，李沐雨只是輕聲一嘆，將手中木瓶塞在何旭手中，便轉過臉去，看向彤雲密布的天空，「徒兒，不是為師不告訴你。」
「是現在的你修為太低了，即便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煩惱。」
「若是你某天將那件事不小心脫口而出，整個蒼陵門甚至都會一夜間，蕩然無存！」
這麼神秘？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何旭自然不肯罷休。然而待他剛要繼續發問，卻見李沐雨再次開口。
「別再問了。記住，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啪！」
聽到李沐雨的再次告誡，何旭驀地停住腳步，卻是再也不敢開口詢問。
不錯，自己現在修為太低了，即便是知道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還會因為無意間的脫口而出，引來無端災禍。
李沐雨不說，是在保護自己。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修為太低了啊。
何旭臉色黯然。
若是現在自己是天階武者，不，哪怕是一名凝丹期的長老，也可以有助師尊一臂之力的資格。
「好了，你也不必太過自責。」
彷彿身後長了一雙眼睛，李沐雨輕而易舉的猜透了何旭如今的心裡所想，出口安慰道，「人固有一死，臨死前能收你為徒，也算老天對我不薄。」
話音未落，李沐雨好似突然響起了什麼，陡然一把扯住何旭的胳膊。
「隨我來，我帶你去見一位至交好友。」
至交好友？
能被一個人認可為至交，並且隨意說出，這本是就是情誼深厚的表現。何旭雖然心中已然不安，但也只能尾隨李沐雨繼續向前走去。
師徒二人一路且走且看，指指點點。
「我蒼陵門號稱一門十八峰，現在它們全都在你眼前。」
李沐雨腳下不停歇，嘴上也在教導著何旭。
好多山峰。
何旭暗自咋舌。
「其中主峰一座，客峰十七座。九大長老各佔一座，內門弟子占其中七座，內門一座。」
「九大長老？」
初次聽聞蒼陵門還有九大長老之說的何旭不由疑惑的看向李沐雨。
「九大長老，每一位都是超脫凝丹期的強者，位崇權重，是我蒼陵門絕對的支柱。」
超越凝丹，則為煉元。
雖然李沐雨並不明說，何旭也早已從黑伯口中得知。
只是不知道師尊又在其中佔到第幾位。
但心中雖在嘀咕，何旭卻不敢開口相問，畢竟這可有關顏面。
「你的這位至交好友就是九大長老之一？」
「不錯。」何旭突然發問，李沐雨不由一愣，卻是立刻明白他早已猜出自己是「九大長老之一」，當即撫掌大笑。
「孺子可教也。」
「前面就是他的客峰。」
話音落定，李沐雨卻也不再說話，笑容滿面的沿著山道一路走去。
天階強者的客峰。
跟在身後的何旭一面走一面打量眼前的山峰，卻發覺這客峰竟然和尋常無人居住的山峰一般無二，上面枯草遍地，樹木糟亂分佈，絲毫沒有有人居住的摸樣。
看來這位長老也是一位低調之輩。
何旭心中暗自揣摩，卻已經走到了山路盡頭。抬頭看去，卻見一個破舊的小殿建在樹林中，位置端是隱蔽的很。
「哈哈，你小子，不老老實實的在家裡好生呆著，怎麼還有閒情逸緻出門閑逛？」
何旭剛邁入大殿，便覺一個強勁的聲浪迎面襲來，中氣十足，震得耳朵嗡嗡作響。定睛一看，卻是一個白髮飄飄，但面色紅潤如嬰的老者端坐在殿內的八仙桌前，手中茶盞還在飄著香氣。
鶴髮童顏。
在這老者的身後，還有一位面色拘謹的少年垂手而侍，一身白袍煞是素凈。
這就是師尊的摯友，一位天階強者。
何旭望了一眼，便立刻垂下頭去。
「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面對白髮老者的譏諷，李沐雨卻是「哈哈」一笑，衣擺一甩，坐在了八仙桌的另一邊，拿起茶壺便要給自己斟上一盞。
「啪！」
清脆的擊打聲響起。
「像你這種只會飲酒的蠻子怎麼也學會飲茶了？」
白髮老者一巴掌敲在李沐雨手上，卻又立刻扭頭沖站在身後的白袍少年說道，「葯衡，去，把老夫數年的珍藏『沉仙釀』拿來，我要和李師弟痛飲一番。」
師尊吩咐，少年自當應允。然而正待他轉身離去，卻聽李沐雨起聲喝止道，「師侄，回來，無需拿了。」
「怎麼，今日有酒都不喝了？想當初你為了我這『沉仙釀』可是求得很緊啊。」
白髮老者詫異的看著嘴角含笑的李沐雨，顯然沒想到平時嗜酒如命的他，竟然會選擇拒絕。
「葯老，我往日求酒，今日可是有正事相求的。」
「正事？」
被稱作葯老的白髮老者一揚眉，舉起手中茶盞，將其中茶水盡數倒入口中，一口飲下。
「什麼正事，你說吧。」
牛嚼牡丹。
殿前掀起眼角偷看的何旭心中暗自腹誹。
「我已經答應門主了。」
一句無頭無尾的話從李沐雨口中吐出，卻使得葯老臉上驟然變色。
「啪！」
拍案而起，葯老面色如炙，雙目怒睜，顯然心中極其憤怒。
「你怎麼敢答應！憑什麼九大長老就得你去，還不是他當年對你懷恨在心？」
聲嘶力竭，葯老的斥責卻是毫不留情，就仿若眼前不是一位天階強者，而是自己的一名逆徒。
「我知道。」
即便斥責聲不絕於耳，但李沐雨的臉色依然平靜，「這次是我自願的，為了天下蒼生。」
「天下蒼生？」
天下蒼生？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是葯老，一個卻是何旭在心中暗暗發問。
「偽君子！」
「別拿天下蒼生給自己扣大帽子。若那消息是真的，別說我蒼陵門，甚至整個蒙陽洲都會一夕之間消失殆盡!你去又有何用？」
葯老仍舊說得煞是起勁。
「但是蒼陵門必須要有人去，我是最合適的。」
李沐雨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而這一次，葯老卻突然停止了呵責。
啞口無言，大殿之內一片寂靜。
「不錯，你有那柄劍，的確是最合適的。」葯老一屁股坐回木椅上，口中喃喃自語到，臉色頹然。
「說吧，你這次來到底有什麼事...不，不管有什麼事，老子都幫你辦了。」葯老一反之前的嬉笑怒罵，滿臉正經地說道。
「我近日新收弟子一名，希望待我走後，你能幫我好生管教。」
「弟子？」
葯老扭頭看向何旭，眼中精芒連閃。
「你什麼時候腦袋開竅了，竟然收了弟子？」
看何旭進來之後這般乖巧，本以為是李沐雨的侍者，但葯老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他的弟子。
「就在昨天。」
李沐雨同樣扭頭看向何旭，眼中神光一閃，何旭立刻會意，邁步向前，雙手一拱。
「精英弟子何旭，拜見葯長老。」
「精英弟子？」面對何旭的行禮，葯老卻是不閃不避，坦然接受了。
「僅僅練肉四層的修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通過挑戰戰靈陣的方式晉陞精英弟子的吧。」
「不錯。」
葯老詢問的是何旭，回答的卻是坐在八仙桌另一面的李沐雨，「不僅如此，他今天還把子諸手下一名練肉八層的練肉弟子給殺了。」
擊殺，不是擊敗！
這兩者可是雲泥之別。
練肉期，雖然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踏入修鍊之途，但作為打基礎的初期階段，能夠跨越四個小階段擊殺敵手，何旭的根基不可謂不深厚。即使日後踏入更高深的境界，這也是一份不容小覷的底蘊。
聽出李沐雨話中含義，葯老眼神不由一凝，看向何旭的眼神又鄭重了幾分，而站在其身後的白袍少年葯衡也是滿臉驚異。
「不錯，你小子這次收了個好徒弟。」
葯老張口稱讚，但隨後卻突然話鋒一轉，「既然這次你誠心誠意的來求我，那麼這事我就答應下來了。」
「不過我還有一個要求。」
要求？
李沐雨眉頭微微一皺，卻又立刻散開，「你說。」
「你這徒兒我只照顧一年，若一年後你還不回來，我就徹底撒手不管了。」
一年?
李沐雨陡然明白葯老話中蘊藏的含義。
他並不是故意刁難自己，而是怕自己一去不回！
「哈哈，您老也太小看我了。一年之後，我定來尋你喝酒。」
李沐雨撫掌大笑，眼角處的笑容卻有幾分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