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興奮
顧佳就發著牢騷，「讓我怎麼說你好呢，當初要是待在綠城，現在……」
「你說過八遍了！」柳超笑著打斷了顧佳的話，「行了，咱們去看看董士漲到底得了什麼病吧！」
柳超收拾完東西，洗了個手，就過去給董士漲瞧病。
會議室里坐了不少人，大家都在等著呢，尤其是龍心婷，她從沒見柳超給人治過病，有些好奇。
「小柳，董先生可是我們豐順的貴客，你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水平來！」儒子牛面色嚴肅地看著柳超，像是在下達一件政治任務。
將葯社知道柳超的水平，就沒有說話，柳超是黃書記的保健醫生，名副其實的御醫，從這個角度講，柳超能給董士漲看病，本身就是給董士漲面子了，御醫可不是你有錢就能隨隨便便請到的。
董士漲笑著：「曾先生，那就拜託你了！」
柳超淡淡一笑，坐下搭了個脈，感覺了一會，就知道董士漲的毛病出在哪裡了，道：「沒有什麼大毛病，只是有輕微的焦慮，導致心神疲憊、虛火上升、脾氣暴躁。董總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不太順心？」
董士漲就點頭，道：「是！生意上遇到點麻煩，太操心了。」他有點摸不準，不知道是柳超是真的醫術高明呢，還是早已料到了這次自己來老熊鄉的目的，所以才會這麼說的。
「生意上的事，永遠都是山不轉水轉，一時的盈虧，董總不要太放在心上。」柳超就收了脈，道：「無大礙，我給你開劑葯緩解一下吧。」
「謝謝曾先生，那就請你幫我開劑葯吧。」董士漲笑著，眼中帶著一絲期待。
柳超提起筆，開了個方子，拿起來道：「都是藥性溫和的葯，先吃上三劑看看吧。」
董士漲接過來，看是個實實在在的藥方，才覺得柳超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來老熊鄉的目的，就道：「曾先生說得對，生意上的事，真的是不能太過於在意，勞心傷神啊！所以我臨時決定，就在這裡住上幾天，爬爬山、看看水，好好地放鬆放鬆，這老熊鄉山清水秀、風景獨特，確實是個休養的好地方啊。至於生意的事，不管它了，隨它去吧！哈哈！」
柳超還沒說話，儒子牛立刻就表示道：「歡迎啊，董先生儘管在這裡住下，我們豐順縣一定會當好這個主人，做好招待的工作。」
將葯社也是笑道：「那就祝董先生玩得開心。」
柳超就知道董士漲這次來老熊鄉是有目的的，不過董士漲不說，柳超才懶得去問呢，你愛說不說，我也沒工夫管你的閑事，他道：「老熊鄉的條件艱苦了一些，要是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請董總多理解。」
董士漲笑呵呵地收好藥方，看著柳超道：「那就打攪柳局長了！」
儒子牛到底是個老政客了，心裡就覺得不對勁，自己這位縣太爺才是豐順的一把手，董士漲不跟自己客氣，怎麼反倒跟一個衛生局的副局長如此客氣呢，就算是生病了有求於人，也不至於如此吧。
不過，他還是笑呵呵地道：「小柳啊，組織上就把招待董總的任務交給你了，一定要讓董總住得高興，玩得開心。」
「我一定儘力做好！」柳超笑著點頭，心裡卻道愛找誰找誰去，我現在忙得要死，哪有工夫陪董士漲遊山玩水。
一旁的龍心婷皺起了眉頭，這麼快就看完病了嗎？這董胖子完全不像生病的樣子啊，不會是別有所圖吧！
招待董士漲的酒席，還在鄉政府對面的飯店，因為老熊鄉就這麼一間飯店。只是這次明顯豐盛了很多，飯店老闆拿出了不少好貨，野豬肉、麂子肉、還有龍心婷的那隻野雞，把桌子上擺得滿滿當當。
按照慣例，如果沒有縣委書記的邀請，柳超這種級別，是不能主動去跟儒子牛坐到一張桌子吃飯的，所以進了飯店之後，他直接就坐在了留給老熊鄉鄉政府人員的那桌上。
誰知剛坐下，董士漲就跟顧佳一左一右挨著坐下了。
龍心婷走過來，皺起眉頭，董士漲又趕緊站了起來，笑道：「心婷小姐，來，你坐這裡，我跟顧少坐。」說完，他繞了過去，挨著顧佳坐下。
儒子牛和將葯社此時就尷尬了，這兩人都已經站在了主桌前了，本來是想等董士漲落座之後，再邀請一下柳超的，誰知道董士漲就追著過去了。
兩人眼神一碰，只好也走了過來，笑著掩飾了一下尷尬，道：「門口這桌好啊，通風，涼快，敞亮。」
趙思尼的心裡，就有些嫉妒不忿，自己這位老熊鄉的一把手，都沒跟縣領導坐到一桌去呢，你一個衛生局的二把手，倒是毫不客氣。
吃完飯，陪著董士漲在老熊鄉轉了轉，見縫插針地介紹了一下豐順的情況，看天色不早，儒子牛囑咐了趙思尼一些接待上的事，然後返回了縣城。老熊鄉的條件他也清楚，留下來也沒有住的地方，再說了，總不能一二把手同時脫崗吧。
第二天上午，縣招商辦主任廉惠生趕到了老熊鄉，將葯社這才離開。
廉惠生是做足了功課來的，不光帶了豐順縣的政策，還帶了大量吃的用的，他的任務就是陪董士漲吃好玩好，爭取讓董士漲在豐順投資。
「今天就去神仙台吧，那裡的風景非常漂亮，沿路有十幾條大小不一的瀑布，等到達神仙台，我們還可以在那裡抓魚吃，都是純天然的野魚，味道很不錯！」廉惠生向董士漲建議今天的行程。
董士漲徵求柳超的意見，「柳局長，你看這個安排如何？」
柳超笑道：「我看可以，神仙台很漂亮，就讓廉主任陪董總過去散散心吧。」
「柳局長不一起去嗎？」董士漲問到。
「有廉主任陪著，我就不去了。」柳超笑著，「我今天還要跟左老闆上山去看茶田。」
廉惠生一旁暗道柳超識趣，你不來最好，否則真要是把投資留在了豐順，到時候功勞算誰的啊。廉惠生昨天接到任務時，興奮得一晚上都沒睡好，要是能把董士漲爭取到豐順，就憑這一份功勞，一個副縣長的位子，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我喝茶，但還沒見過茶樹長什麼樣子呢！」董士漲呵呵笑著，「正好跟柳局長一起去看看。」
廉惠生就有點措手不及了，董士漲要是跟柳超去了，自己幹什麼啊，他道：「董總，其實去神仙台的路上，就有不少茶樹呢。」
董士漲像是根本沒聽到廉惠生的話，他看著旁邊的顧佳，「顧少，你看怎麼樣？」
顧佳呵欠連連，有些無精打采，昨天晚上的硬板床快把他給硌死了，他道：「隨便，既然來了，你想去哪裡轉，就都去轉轉吧。」
眾人就開始往牛旺林的車上搬設備，準備跟柳超去茶田。
拖拉機連續蹦了一個多小時，等到了地方，董士漲被顛得頭暈眼花，兩腿發軟，下車后扶著一塊石頭站了好半天，他才喘過氣來，笑道：「柳局長，這老熊鄉的路也太難走了。」
「是啊，老熊鄉太窮了，連一條像樣的路都沒有！」廉惠生及時插上一句。
董士漲心說你小子倒是會見縫插針，這地方什麼東西都沒有，修再好的路有什麼用，不過他還是道：「柳局長來這裡扶貧實在太辛苦了。對了，豐順縣有沒有做過測算，要是把老熊鄉的路都修一遍，需要多少資金？」
廉惠生頓時眼神一亮，道：「縣裡早就想把這條路修一修了，可一測算，需要一千八百萬左右的資金，縣裡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的錢，就一直擱著呢。」
董士漲道：「有具體的測算報告嗎？」
「有，有！」廉惠生急忙點頭，「董總要看的話，我馬上把這份報告調出來。」
「無功不受祿！兩千萬，可不是個小數啊。」
柳超此時突然笑到，他知道董士漲的話是對自己講的，這些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主，下這麼大的本，必是有所圖，柳超不知道董士漲找自己有什麼目的，就肯定不會收這份大禮的。
董士漲怎能不明白柳超的意思，就尷尬一笑，對廉惠生道：「算了，我也就隨便問問，報告就不用調了。」
廉惠生的鼻子都快氣歪了，明明自己馬上就要說動董士漲來投錢修路了，卻讓柳超的一句話給破壞了，這個柳超到底安的是什麼心啊，不幫忙就算了，竟然還從中作梗，這件事，我一定要向儒書記如實彙報。
柳超從車上搬起一件設備，笑道：「不過董總要是看好老熊鄉的發展，倒是可以跟老熊鄉政府商量一下，你來修路，等將來路修好了，鄉里讓你建一座收費站，總不能讓你虧了本吧！」
董士漲就是想給柳超一份大人情，既然柳超不要，他也就不提這一茬了，真要是投資的話，天底下能投資的地方多了去，自己何必非要來這鳥不拉屎的老熊鄉。
「看來董總還是對老熊鄉的未來沒有信心啊！」柳超看著董士漲，道：「董總，我今天向你講一句話，不出兩年，老熊鄉必然名震天下，那時候你再來投資，怕是就晚了。」
董士漲並不相信，老熊鄉什麼優勢資源都沒有，拿什麼來發展，如果論窮的話，老熊鄉倒是可以名震天下，他伸手從柳超手裡接過設備，「我來扛一件！」
廉惠生原來就沒打算幫忙，現在對柳超心裡有氣，就更是不想動手，但是董士漲都幫忙了，他不好空著手，只好過去客氣了一句，道：「董總，你是貴客，怎麼能讓你搬東西呢，我來，我來！」
他剛一伸手，董士漲倒是毫不客氣，立刻就把手裡的東西交給了廉惠生，「那就辛苦廉主任了。」
廉惠生抱著設備，頓時鬱悶得直想吐血，這柳超壞了自己的好事，自己竟然還要給他當苦力搬東西，他心裡真想把這設備給摔了，卻又不敢，只好老老實實扛著上山。廉惠生一身虛膘，一看就是很久都沒有運動了，扛著設備走到一半，他就不行了，臉色煞白，腿肚子打顫。
柳超一看，就設備接了過來，道：「我來吧，廉主任歇一歇再上山，一會我們在山上匯合。」
廉惠生實在走不動，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石頭上，道：「董總，讓……讓你見笑了！」
等把廉惠生這個尾巴甩開，龍心婷就問道：「董士漲，你到底怎麼回事，我看你不像是來看病的。」
董士漲擦著頭上的汗，道：「心婷小姐真是目光如炬，其實我這次來，是想請柳局長為我們久泰集團開個藥方。」他看龍心婷和柳超關係不一般，也就沒什麼忌諱，直接講了出來。
龍心婷有些意外：「開什麼藥方？你們久泰不是做得挺好的嗎？」
老左是個明白人，他一聽就對牛旺林道：「老牛啊，咱們到那邊去看看！」說著，領著牛旺林就往旁邊去了，很快消失了身影。
董士漲這才苦著臉道：「柳局長，我這也是沒辦法了，還請你為我指條明路，董某感激不盡。」
柳超心道你終於是憋不住了，有事就有事，何必繞這麼彎彎繞，白耽誤大家的工夫，「董總，我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
董士漲就站近了幾步，道：「袁華龍手裡的那塊地，柳局長知道吧！」
柳超點了點頭，道：「這塊地我知道，地出什麼問題了嗎？」
董士漲看柳超沒明白，心裡快急死了，道：「因為袁志彬的案子，這塊地的開發暫時被終止了。」
柳超「哦」了一聲，他以前沒把這塊地跟袁志彬的案子往一塊想，董士漲這麼一說，他就明白董士漲是為什麼事來的了。
袁志彬是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能夠達到這個級別的人物，背後都通著天，他的案子可不是那麼好辦的。案子怎麼辦，辦到一種什麼樣的程度，這全都是有講究的，得看上面怎麼來定調子，估計沒有一年半載，這案子都很難有什麼實質性的結果。
在上面沒有正式定論之前，所有涉案的東西，都是不能動的，其中也包括袁華龍和久泰集團合作的那個商業廣場項目。
董士漲就開始倒著苦水：「我當時只是特別看好那塊地的升值潛力，要是早知道袁華龍如此膽大妄為，我是說什麼也不會跟他合作的。我們久泰集團是上市的大公司，非常注重自己聲譽，絕不可能在一些必要的環節上做手腳，按照綠城市的拆遷補償規定，我們久泰集團其實早就把補償款打進了這個項目的賬號上，甚至補償標準還高於綠城市的規定，可這筆錢被袁華龍轉入拆遷辦的賬戶后，就下落不明了。」
董士漲現在都後悔死了，因為袁志彬的案子，商業廣場項目意外終止，自己投入進去的資金至今沒有下落，這項目今後還做不做，北江省也沒有一個準確的說法，只是讓久泰集團耐心等待案子了結，並積極配合檢方的調查。
久泰集團為了這次的項目，已經投入了不少的資金，甚至還從全國各地調集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現在項目拖在這裡，不上不下的，久泰集團每天都要承受巨大的損失。
中紀委和北江檢方可以慢慢地辦案，但久泰集團卻拖不起，真要是耗上一年半載，久泰集團都要被活活拖垮了。
而且就這麼放棄的話，董士漲也是有些不甘心，上十億的資金就這麼打了水漂，久泰集團也要損傷不小的元氣啊。
袁志彬案發之後，董士漲立刻開始活動，希望不要讓袁志彬的案子影響了自己這塊地的開發，但未能如願，中紀委辦案，豈是他一個商人能隨隨便便左右的，商業廣場的項目，毫無懸念地被立即終止了。
董士漲隨即又從另外一個方向活動，希望檢方能夠先把牽扯到這塊地皮的問題調查清楚，了解之後，好儘快重啟商業廣場的項目。
但北江省沒有一個人敢給董士漲做這個主，這個項目涉及到了喬老，沒有喬老發話，誰敢啟動？
再說了，也沒人願意提這塊地皮，這塊地儼然已經成為了北江官場的一塊禁區，第一個推動這個項目的區委書記落馬了，至今仍在牢籠之中；而重啟這個項目的袁志彬，也很快就要進去了。一塊地皮連續絆倒兩位實權官員，大家唯恐避之不及，又有誰還敢再提這塊地皮？
董士漲一番仔細調查分析之後，突然發現，在這個案子中，有一個很關鍵的人物貫穿了始終，那就是柳超。
事件因為柳超和袁華龍的私怨而爆發，又因柳超的被雙規而徹底激化，最後導致袁志彬倒台，項目終止。那麼想要重啟這個項目，多半還得著落在柳超的身上。
想通這一點之後，董士漲就開始打聽關於柳超的一切，得知顧佳和柳超交好，他就攛掇著顧佳來到了豐順縣。
這個事情實在是太大了，如果沒有一個跟柳超很知心的人引見，人家未必就肯幫你這個忙啊，所以董士漲來到老熊鄉之後，也沒敢立即就提這件事，他觀察了柳超很久，覺得多少摸准了一點點柳超的脾氣，這才壯著膽子提了出來。
「柳局長，無論如何，請你要搭救我這一把。」董士漲坐在那裡直嘆氣，「我們久泰集團有上萬的員工，真要是被拖垮了，可讓這些人去哪裡找飯吃啊！」
柳超沒有急於表態，不過他認為董士漲沒有說謊，拆遷的事應該是袁華龍自己搞出來的，這事很好調查清楚，董士漲不敢撒謊的。如果是這樣的話，久泰集團這次完全就是無妄之災了。
可以說，董士漲找對了人，在這件事上，只有柳超最清楚內幕，也只有柳超才有辦法解決。但柳超跟董士漲只是萍水相逢、交情泛泛，他實在很難找出一個非常必要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去幫董士漲。
「顧佳，我很久不在綠城，袁華龍的案子有什麼新的消息？」
柳超對董士漲的話不置可否，反而是看著一旁打著呵欠的顧佳。
顧佳打了個呵欠，道：「也沒什麼新情況，跟董總說得都一樣。」
董士漲一旁心中暗暗驚訝，這個柳超不簡單吶，他沒說幫忙，也沒說不幫忙，而是去問顧佳，這明顯就是要把決定權交給顧佳，是要讓久泰集團欠顧佳一個大大的人情啊。
柳超聽顧佳這麼說，也就知道他的心思了，道：「是這樣啊，那我就了解了！」
董士漲明顯鬆了一口氣，柳超這一句「我了解了」看似風輕雲淡，其實就是答應幫忙去想辦法了，不管如何，在這件事上，柳超肯定會對自己有一個交待的。
「袁華龍這個王八蛋，進去了還不讓別人消停。」
顧佳恨恨地罵了一句，從地上站了起來，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那副無精打採的模樣，反而是躍躍欲試，道：「到底還有多遠到山上啊？今天我一定要爬到最頂！」
董士漲笑著附和道：「行百里半九十的事，是絕對不能做，今天我就陪顧少一起到山頂。」
「你行不行啊！」顧佳很懷疑地看了一眼，率先邁步朝山上走去。
董士漲緊隨其後，笑道：「不行也要行，今天我豁出去了，來一個捨命陪君子。」
顧佳此時心情大爽，剛才柳超那麼一問，他就明白柳超的意思了，說實話，他現在還確實非常需要這一份人情。他馬上要去東江了，但在那邊毫無根基，如果能有董士漲這樣的地頭蛇幫襯的話，相信可以在東江混得風生水起，這也是他帶董士漲過來的一大原因。
當然，他更是感激柳超，把這麼一份大大的人情，白白送給了自己。
看著那兩人往山上去了，龍心婷擺出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對柳超道：「沒看出來，你小子還挺會做人的，一轉眼就讓兩個人都欠了你一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