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娘,我是你五兒媳婦,我姓周,閨名靜秋,你若聽見我說的話,就動動手指,慢著來,不要急……」夫妻倆將看著老夫人臉的目光往下移,落在她的手上。

起先,一點動靜也沒有,細骨突出的手背布滿猙獰的紫筋,兩人等了一會兒,失望地把頭一抬。

就在這個時候,一根小指動了。

「娘……」解冰雲的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娘……娘在呢!我的兒呀!」她的續哥兒在喊娘了,她得趕緊睜開眼看看他。

「娘,我是續兒,你聽見了嗎?」一聲聲的哽咽輕喚著。

「……聽……聽見了,我的兒,你……你怎麼回……回來了……」她的手為什麼抬不起來?她想摸摸她的心肝寶貝,出門在外沒人照顧,肯定是瘦了。

「娘病了,兒子回來看你。」解冰雲握住娘親的手,感覺她的手雖然無力,卻輕輕的回握。

「我病了?」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解老夫人很吃力的睜開眼,可她的視線一片模糊,她眨著眼,慢慢看見晃動的影像……啊!這不是她的五兒嗎?為何一臉胡碴,額頭多了幾條細紋,老了一點……為娘的心疼涌了上來,解老夫人終於看清楚兒子的模樣,虛軟如泥的手也有了氣力,緩緩撫上小兒的削瘦臉龐。

「娘……」解冰雲喜極而泣,當著娘的面哭得像個孩子。

「哎呀!瘦了,也變醜了,娘的小五都老了,長了鬍子,娘病了很久嗎?」感覺只是睡了一覺,骨頭都睡懶了。

「不久,一個多月。」他若晚回來幾天,真的只能到靈堂上香拜祭,連最後一面也見不著。

「什麼,一個多月?珠兒,珠兒,你在哪裡,快來,我有話問你。」躺在外間的郭嬤嬤睡得不沉,一聽到老夫人的叫喚,趕緊過來。

「珠兒來了,老夫人你……你沒事了?」郭嬤嬤本名郭珠,原本就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後來嫁給府里的管事,當了老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嬤嬤。

「放心,不是迴光返照,瞧你嚇得臉都白了。」解老夫人是個心胸開闊、不拘小節的人,還有心思開玩笑。

郭嬤嬤一聽,捂著臉也哭了,跪在主子床前。「老夫人,你嚇死我了,你要是真去了,老奴也跟著你。」

「呿!胡說什麼,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哪能相隨,我這不是病了嗎?你跟我說說為什麼病了。」她一點也想不起來。

抹著淚,郭嬤嬤又哭又笑的道:「八月過後九月初,老夫人說想送一筐橘子給五爺,誰知說著說著就暈過去,後來就一直睡睡醒醒,不太認得人,近半個月連米湯也不入了口,要撬開嘴硬灌,太醫說你拖不到過年了。」

「咦!病得這麼重?」解老夫人狐疑地看看自己枯瘦的手,心酸不已,目光不經意穿過指頭縫,瞥向五兒身邊美得沉靜的女子。「你是我的媳婦兒?」

「是的,娘,我是五房媳婦。」周靜秋走近,讓老人家看得仔細。

「好,好,長得俊,兩眼清澈,很正,是個好孩子,娘給你見面禮……咦!珠兒,我的金鑲祖母綠鐲子呢?」她摸著腕要脫下腕間的玉鐲送給兒媳,卻只摸到一把骨頭。

「鬆了,老奴給你收在匣子里。」郭嬤嬤不敢說眼界淺的二夫人曾想偷偷拿走,被她發現了才趕忙搶回來。

其實不只二夫人,其它三位夫人也有意無意的間起老夫人那些珍貴的頭面和首飾,她都回鎖在匣子里。

人還沒死就惦記著老人家的東西,這些媳婦呀……「你給取了來,我給小五媳婦戴上。」這手生得好,是會做事的手,珠圓玉潤,飽滿有福。

「好。」郭嬤嬤開了鎖,取出手鐲。

解老夫人剛為新媳婦套上鐲子,才有點精神的身子又發軟,和兒子、媳婦說沒兩句話就又睡著了。

這回臉色沒之前的蒼白,一起一伏的呼吸平順了許多,周靜秋以當過急診室醫師的專業,仔細觀察解老夫人指甲的顏色,原先濃得肉眼可見的黑線漸漸淡去,只剩下肉末一點點黯沉。

「你懂解毒?」解冰雲驚奇地問道。

「你知道驗屍最怕偶到什麼嗎?」周靜秋反問。

「怕什麼?」她回道:「屍毒。」

「屍毒?」他倒抽了口冷氣。

「碰上屍毒幾乎是無藥可救,立即截肢尚可一救,遲了毒走全身,屍毒一發作,人如行屍走肉,從內臟開始腐爛,直至潰爛到體無完膚。」在古代是絕症,只有等死的分,在現代也是棘手的病症,必須大量使用抗生素防止病毒變種,避免併發敗血症導致的肌肉壞死。

「我們周家多代從事仵作的差事,先人傳下一種葯能緩解屍毒的發作,但難以根治,我爹把這葯傳到我手上,我便翻遍醫書找出更合適的配方,試著做成新葯……」她用所知的醫學知識去改良,研發新的配方。

「原來如此……」難怪能解奇毒。

「這葯不只能解屍毒,被最毒的蛇咬了也能解,堪稱解百毒,我花了五年時間才做了六顆,鞏太醫給眛了。」她拿了兩顆做實驗,這才確定具有解毒作用。

看來她得再上山找齊藥材,多做幾顆有備無患。

【第十二章】

爭產醜態百出「老夫人死了?!」素白的靈堂掛滿白幡,突地一陣怪風吹來,將正在燃燒的金紙灰燼給卷了起來,一口金絲楠木棺擺在正堂中央,棺木上方覆蓋著孝子賢孫蓮花薄,綢紅的披帛象徵喜喪。

年過半百的老夫人不到六十歲,以整壽數入棺,表示長壽,福延子孫,代代高官厚祿。

來來去去弔唁的人一波又一波,哭靈的孝子、老媳、老孫兒一聲高過一聲,人人面上哀戚,雙眼紅腫。

看了吉日下葬,老夫人的一生也是榮極,誥命一品國公夫人,五子三女,高壽而終,送行族人達百人。

在國公夫人即將入土的前一天,有人提起該派人整理老夫人生前遺物,待封土儀式完成後,所持財物便該分給子子孫孫,讓後人懷念老夫人曾有過的慈愛和寬容。

明明是悲戚的場面,卻看到幾張掩不住歡喜的笑臉,私底下不住的交頭接耳能分到什麼,好像今日過後便會發大財,教人看了心裡很不舒服,這就是解府的「孝子賢媳」。

「唉!你說什麼?!」是他聽錯了,還是她說錯了,他好像聽見此事尚未了,仍有后招?解冰鋒身上的麻衣還穿著,但臉上卻出現錯愕。

「沒錯,老關人生前曾留下一份遺產分配書,她說她若走得突然,就依這份遺產分配書將她遺留的財物和身外物分給她指定的人。」郭嬤嬤拭著淚,一句一句說出主子的交代。

「你只是個下人,有什麼資格介入我們國公府的家務事?快把鑰匙交出來,念在你照顧老夫人一場,我會把你賣到好一點的人家。」聲音尖銳的江宛如揚高聲量,指尖撓著手心,顯得煩躁不安。

「多謝二夫人美意,老夫人多年前已還了老奴賣身契,二夫人無法將老奴交給人牙販子,還有,老奴曾經說過,老奴手中沒有任何鑰匙,老夫人生前已交給她屬意的人。」她說的是實情,「此時」鑰匙並不在她手上。

「誰是她屬意的人?」大夫人手裡還拿著要燒化的香燭,冷靜的神情上多了一絲急迫。

好不容易就要到手,絕不能出什麼批漏!

「等公布了遺產分配,老夫人的屬意人便會自行取走他那一份,無須各位主子費心。」她的意思是各人的分各人領取,早有定數,多的沒有,也不用算計旁人的。

「什麼叫自行取走,老夫人的私房是屬於五房子孫的,哪能隨便讓人拿了就走,這還有規矩嗎?我要看一看老夫人的財務清單,看她還留下多少財產?」那套紅寶石鑲碧璽的珠珍發冠江宛如志在必得,聽說那頂頭冠就價值萬兩黃金。

貪婪的她一心念著老夫人的首飾,她心裡早有一本冊子,至少要到冊子上三分之一的頭面、首飾才甘心。

「是有一份財務清單,不過老奴已交給五爺,老夫人說只有五爺不會貪清單上的東西,她很放心。」老夫人果然有先見之明,瞧瞧這些人爭產的嘴臉,真是醜惡。

因為最值錢的都給他了,他還貪什麼貪,除了五房外,其它房的人心裡這麼想著,老夫人的偏心他們早就知情。

「老五,娘的財物清單該拿出來了吧,捂著多沒意思,你又不能全部拿走。」解冰鋒冷著臉,以長子的身分要求么弟不得獨貪,那是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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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百無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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