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霸唱

天下霸唱

巨獸羽翼振顫的聲響漸漸遠離秦國軍隊惶恐不安的心情,可是巫師和訓獸師的敗退離去卻沒有讓戰場恢復短暫的平靜,因為當下面臨的是陣容最為強大,紀律最為嚴明,作戰經驗更加豐富的匈奴大軍。

等到這片大地上最強的軍甲武士博弈的時候,一名秦軍高舉起大旗一振,蒙字瑾旗凌空招展。

秦軍炬石車運上城頭。一連串的火堆在炬石車前燃起,隱約可以看見器械營的軍士從軍械庫的廢物里將被埋葬的重型機關搬運了出來,裸著上身的大漢將大罐的銅油放在火堆上,烈火衝天而起,照得大地一片通明。十名壯漢一組,緩緩的拉下炬石車的長臂,長臂另一側的配重是不下千斤的巨石。而後器械營的軍士手持火鏟,將一個巨大的火團鏟起,放在炬石車的投臂上。

陣前一名副將揮舞紅旗,猛地砸向地面。一陣此起彼伏的悶響,數十架炬石車一齊發動。只是一瞬間,火光破空而至,數十個火團劃破漆黑的夜色,落向匈奴部族。

「主將!」匈奴武士喝道。

其中一個火團竟然正對著呼衍渠。那團烈火有如一顆巨大的火流星從天而降,幾乎能將呼衍渠和他的侍衛們的身影都罩在其中,灼灼熱浪似乎撲面而來。

匈奴中有巨型大漢搶過身邊一名步兵的重盾沖了上去。他只衝出一步,盾牌就被人劈手奪去。灼熱的烈風拉開了火色大氅,呼衍渠揮舞重達三十斤的鐵盾,有如一尊巨神般大喝著踏上一步。盾牌側面和火團衝擊,一團烈火在盾牌上崩潰,燃燒的散片帶著巨大的余勁散落向城中,彷彿是下過一陣火雨。

「想不到秦兵還有這麼些東西」,呼衍渠睜大眼睛,眉毛緊皺,由於驚訝而將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身旁的侍衛附和:「主將,事到如今那些旁門左道已經不管用了。」

「這不是很好嗎?最終的勝利只有靠我們自己,用戰場廝殺來決定最終勝負。」

侍衛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其實,屬下對於巫師的來歷和所圖,深表懷疑。」

「哼,我從來也沒把希望寄托在一個沒有明確身世的巫師身上?」

「主上也對巫師也有所懷疑?」侍衛吃了一驚。

「我是武士,怎會相信那些不知道其來歷和用意、身懷人類所不能理解的異能,把國主哄得敬為神明,當作天地間最神聖的主宰來蠱惑你的人,哼哼,什麼罰天血祭,什麼都靈之魂?全是些摸不著邊的謬論,」呼衍渠冷哼著笑了笑,「使用他們來充當戰爭軍力的棋子還可,但要是憑藉他們就能奪取勝利,那這個世上要武士還有何用?」

「不過,三王子倒是極力推崇這股力量,多年前還在巫師的慫恿下搜尋到了一個奇怪的年輕人替他賣命,古月和三王子真聽從了那年輕人的指引,順利解開了巫師一族準備已久卻不得其門而入的血祭步驟,雖然啟黎被囚禁天闕而導致計劃暫時中斷,可如今戰爭爆發,啟黎又被放出來了,若是血祭計劃全力啟動,又得到國主的支持,那主將您的地位……」

「哼,只要我依然還戰無不克,軍權還是會在我的手裡。」

舉起右手,猛地一振。鉞橫在他的身前,映著雨絲,盪出一陣清冽的光弧。

雨滴浸濕了衣襟,身體有種澀澀的感覺,但呼衍渠卻突然心情大好:「聽,耳邊有聲音響起了。」

「聲音,雷聲?」

呼衍渠目光銳利,舉刀呼喝:「對,雷聲,暴風雨就要來了,駕!」

電光狂鳴,去時蕭條萬里,陰霾瀰漫,決戰的鼓聲最終到來。

呼衍渠俯瞰平原,縱馬像草原上的疾風掠向敵陣,帶起滾滾的煙塵,奔向秦軍的側翼,即使秦兵身經百戰,在絕境里心智堅如磐石,但這個匈奴主將天生彪悍,鋝力無雙,大刀所到之處幾乎無人能擋。

蒙恬也朝他直直奔過來了,兵刃輕顫,強盛勁氣隨意走,摧枯折朽般,將六名敵人一舉斬於馬下,然後,他正眼看向呼衍渠, ;;他的臉剎時變了顏色,那雙嚴厲的眼睛圓睜著立了起來,血腥的光芒消失了,殺氣也慢慢的向瞳孔中間收攏過去,凝聚成灼人的亮點,透著針一般的鋒利,牢牢的盯住了對手。

天下英雄如今近在咫尺,無法言喻的威壓隨兩人的接近出陣而緩緩推了上去,雙方的戰隊像被無形的刀斧劈開一樣,巨大的無形之氣越撕越大,最終兩名主帥策馬相視,強盛的風壓住了周圍的所有氣場。

呼衍渠冷冷嗤笑了聲,戰場上敵軍相見,首當直呼敵首的姓名:「呵呵呵,蒙恬,我們終於見面了,我知你威振天下,因此絕不手下留情,當使盡全力,叫你碎屍萬段!」

蒙恬迎上了他囂張狂妄的目光,扯起嘴角,發出同樣不甘示弱的叫囂來:「哼哼!苟能制敵,不知道你的實力是否也像你的言語這般狂傲否?」

呼衍渠大笑,烏亮的眼瞳里卻有深不可測的暗茫:「難道你忘了,本將仗持雄兵,屢次攻城拔寨,衝破關谷,先前更破吾弟鐵軍,威臨帝都咸陽?秦自平定天下以來,問誰還有此壯舉?」

蒙恬眼中放出毫無掩飾的嘲笑光芒:「無知狂徒,不過觸動了帝國的冰山一角,竟妄自虛言,我蒙恬言過千斤,今日在此斷言,你此生功績盛於此地,也將沒於此地。」

「哈哈哈!我不與你口舌爭長,廢話再多也不如來實際一戰」,呼衍渠扯動馬韁,說出了下一鐵血規則:「這一戰,勝則生。」

「敗,則,死!」

聲音如雷鳴高亢嘹亮,震蕩九天。

蒙恬的刀眉一挑,明亮的眸子里多了一分冷意,大風吹起他身邊的錦旗,旗幟垂下的一角已迎來一柄烏金長鉞,一雙筋骨糾結的雙手緊握烏金長鉞的三尺把柄,重型兵械扭動,六尺的鋒刃「呲」地猝出一道修狹的寒泓。

蒙恬舞槍抗擊,長槍中心竟然大幅凹陷彎曲,連汗血寶馬都踉蹌了幾下。

「這柄長鉞。。。。。。」蒙恬驚嘆,背心生寒,他看見對方的頭髮因為餘力震蕩而飄起的瞬間,一頭褐色長發染著縷縷銀絲,那是歲月的霜寒,可對上他的那雙眼睛,卻彷彿看見了燒紅的火炭,蒙恬全力緊握抵禦的長槍,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全力以赴,心下暗生敬服,能夠舞動這樣罕見的霸道武器,這個人的力量當真匪夷所思。

沙石濺起,蒙恬的汗血寶馬與呼衍渠的銀褐馬交錯擦過,對視間,雙方兵器各自盪開,這回輪到蒙恬舞動主攻,呼衍渠抵擋時也絕實力絕佳,不愧為匈奴名將,唇邊的最後一縷笑容也褪去,他雙腿夾馬,緩步出陣。

雙方戰馬從容地邁著小步相視,可隨著他倆對戰的節奏,周圍兩軍都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靜了短短的一瞬,兩人兩馬又躍馬咆哮,兩軍觀看的軍士這才反應過來,戰鼓齊名,直震雲天。

蒙恬與呼衍渠戰馬再次交錯,兵器交接,電光火石,汗血寶馬與銀褐馬帶動的力量完全被施加到了兵器上,聲聲金屬交鳴,卻彷彿驚天海嘯,草原上的一切嘈雜聲音都被撕裂了。雙方一齊壓下的餘震又施壓到馬上,烏金長鉞被槍頭鎖住,兩柄兵器被他們扭得變形,力量幾乎不相上下。

「不愧為萬軍之首,秦營勁敵,」呼衍渠冷笑,「確實能與我一戰。」

他的眼中閃著興奮,嘴上掛著嗜血的笑意,彷彿這場惡戰對他來說是一場遊戲,一個及其讓他享受的過程。

「你也不不錯,可惜廢話太多。」

「呵!」

話音未落,呼衍渠突然發力,被鎖住的烏金長鉞孔閃電般撤開,蒙恬的長槍一時失去支撐而走偏。

 ;;;氣溫驟降, ;;;呵氣成霜。

 ;;; ;;; ;;; ;;;整個遠景都只能在霧氣里浮出一圈淺淺的灰色輪廓來。

舊傷未愈,新傷又增的蒙毅撫城遙望著戰況,不知為何,在這種情景下,竟想起了兄弟倆曾經醉酒時的對話。

英氣勃發的蒙毅吟唱:「黃金赤潮,八荒席捲。」

蒙恬舉著酒壺笑聲附和:「醉拔弓弦,莫失莫忘。」

有時候自己免不了受兄長的教導,總覺得自己什麼都比不上兄長,不管是在長輩還是帝國,他就像在夾縫裡左右為難,進退失拒,他一向將兄長視為超越的目標,但矛盾的心理又讓他覺得自己此生只怕難以逾越那道坎,那時醉談甚歡,兄弟第一次敞開心扉談話,蒙恬說了一番話:世事難料,得失難斷,要麼經受磨難,越搓越奮,砥礪精神,憤然向前,要麼偎難發愁,消沉墮落。要麼積極適應,接受指點和幫助,吸取教訓和經驗。

前瞻後顧之後,他做出了選擇,堅韌自強,千錘百鍊,夾縫中的他總是往前擠,削尖腦袋往上鑽,朝著更寬闊處前行,有時候驀然回首,發現自己已經走得很遠很遠,當前他又被碰得頭破血流,甚至差點走上了不歸路,但他知道,他不會在這裡停止,他還沒有到束手無策的時候,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將左右掣肘,繼續刀劍風霜。

「有些障礙是你永遠也跨不過去的,迄今為止已經是你的極限了,因為你面對的是壓倒性的神力。」

伽藍的這句話縈繞在他腦海,他冷冷地笑了一聲:「異類妖魔,竟然以神力自居,豈不可笑?怎麼會跨不過去呢,我離極限可是還很遠。」

「少將軍,您沒事吧?」副將張邗和魏博趕來,想要扶起了他,卻被蒙毅推開。

「沒事,傷到皮毛而已,魏博,去把我的武器找回來。」

「這!」魏博看見他明明已經傷得體無完膚,根本連站穩都很艱難,為什麼還要這麼逞強呢?要是為了鼓舞軍心,那麼帶傷上陣的他已經做得夠多的了,剩下來的一切只需要交給蒙恬大將軍,他一定能帶領眾將士擊退敵軍。可當這位士兵看到蒙毅堅毅如冰的眼神時,他不得不蟄伏於這樣的人,只有轉身去找。

「肚子餓嗎?呵呵呵呵!下面全是烤熟的狼肉,戰後定讓你們飽餐一頓。」

兩個守城官一愣,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周圍的軍士看著三位領軍之人在這樣的生死關頭忽地笑聲大作,不禁呆住了。

「少將軍不愧是少將軍!」張邗拱手。

「上次在邗谷關八百人馬被匈奴三萬人馬包圍的時候,生死面前,不是也可以這麼大笑而行么?」蒙毅換上了另外一套盔甲,忽地大喝,「魏博!我的槍撿回來沒有?」

「撿回來了!」魏博高聲回應。

「拿來!」

「是!」

蒙毅透過濃煙,眺望著遠處的匈奴軍大陣:「此生能夠看到這樣一場大戰,很是欣慰。陣上刀槍無眼,卻是武士縱橫的地方!你們看這大陣,匈奴軍分為了六部陣營,全是豺狼之師,現在蒙家軍要以一支軍隊獨戰群狼,你們怎麼看?」

張邗臉上儘是堅毅:「黃金赤旅,堪稱六國步卒第一,赤旅所到之處,八荒席捲,倘若他們是狼,那黃金火騎兵則是是虎!!堪能以一敵六」

「好!」蒙毅點頭,重新拿起銀槍,向著後方一揮:「此關後面直通帝都,乃命門要塞,爾等當誓死守城,切不可讓敵軍靠近,我不倒下,城不能丟,明白了嗎?」

秦兵聽得肅然起敬,跪地連呼:「瑾遵少將軍之令!」

「瑾遵少將軍之令,我等拚死也要保城固若金湯!」

「張邗,隨我出陣。」

蒙毅轉身,大步下城。

「呃哈——」

呼衍渠的 ;;烏金長鉞驚世絕倫,這是他的驕傲和狂妄所在,每一刀都勢無虛發,運足力道。蒙恬在刀影面前左右招架,戰槍縱橫,總算保住了守勢,期間,波瀾壯闊的殺伐之氣震蕩向四野,雨幕被片片撕碎,場面極其震撼。

漸漸地,鼓聲震人心神,數千軍隊齊聲呼嘯,兩軍聲勢大漲,呼衍渠的刀勢也隨之增至頂峰,但他再強,卻也劈不開蒙恬的防禦,佔盡上風,與之相比,蒙恬的兵器要顯得柔弱幾分。

「我想要問一個問題。」戰鬥間,蒙恬的語氣里沒有一絲的情感成分,高揚,而又簡潔。

「說!」

圍毆的秦軍和匈奴軍雖然沒有什麼舉動,但將士們都全副精神維持戒備,蒙恬沉默了一會,深深吸了一口氣:「匈奴國分散居溪谷,自幼軍長,往往而聚者百有餘,然莫能相一,兩國相安無事已達數年,今何故霸武強兵,統軍南下。匈奴國這麼做,是為開疆土拓土,掠奪資源么?」

「開疆拓土,掠奪資源?」呼衍渠反問。

「難道不是么?」蒙恬低聲道。草原是個苦寒的地方,只有野草長得最好,卻不能耕種,南方一年可以熟三季,可北方草原上好年份也只不過出產一季。糧食不夠吃,就得死人,如果不打仗,不去搶別人的糧食,根本就難以活下去,這是草原先天的不足。

周圍氣溫下降到了極點,緩緩的,呼衍渠臉上綻開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不錯,時代在改變,贏氏的天下搖搖欲墜了,朝堂之上儘是庸碌愚蠢利欲熏心之輩,朝堂之下反秦勢力暗流涌動,你們置這樣一個糟糕的國家於不顧,那我們就勉為其難,自命救世取而代之,我有一個長遠的夢想,那就是在有生之年達伐天下,你今日與我為敵,死守這樣一個空殼有何意義,若蒙將軍別有鴻鵠,不如來我這邊,你我攜手,必能共鑲大業,再造乾坤?也不枉苦短人生活到極致,嗯?」

「哈哈哈,堂堂武士,怎麼說出如此荒唐的話來?」蒙恬搖頭,盯著呼衍渠的眼睛,他低低地笑了起來:「到底是荒野蠻子,愚蠢到了可笑的地步,我蒙家世代受君恩祿,身為股肱臣子,當忠君護國,力保帝國繁榮,國泰民安,今天,你的春秋大夢要至此結束了!」

呼衍渠忽地放聲大笑,笑聲方起的一刻,蒙恬帶馬前突一槍。人借馬力上跳,長槍隨之轉了幾翻劈下,一片雪亮的光弧落向呼衍渠的頭頂。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呼衍渠知道這次力道非同小可,全力舉起烏金長鉞,強硬地截斷鋒弧,戟頭幾乎被折彎了大半,呼衍渠感覺到手肘處傳來了震蕩的劇痛。

「國泰民安,哼!蒙恬,你太天真了,這個世上,永遠都不可能國泰民安,自古以來,生生不息的戰爭在塑造著這個單調的世界,我們為戰爭而生,因此,」呼衍渠雙目如炬,呼聲震天:「這才是屬於強者和英雄的樂園,不順應戰爭的法則,根本毫無存在的理由!凡是強者,都該使出渾身解數通過一輪又一輪的殘酷拼爭和搏殺,最後在屍體遍野的血腥中摘得屬於自己的桂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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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明月之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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