訟子無衣

訟子無衣

衛庄不自覺地扣住鯊齒劍柄,斜眼厲聲問向張良,「你到底想說什麼?」

「黃河之濱,匈奴來犯」,張良正式道出的八個字,風聲尖嘯,勢不可擋,如晴天中的霹靂,比一切猛獸更加兇猛。

眾人腦中電光般閃過那八個字眼。

「什麼!」

「匈奴來范!」

「這可非同小可啊!」

逍遙子負手而立,紫衣道袍清雅脫俗,風骨可見,他隱隱地嘆了口氣,「死生,命也!瘡疫大地,再起紛爭,殺戮勢必會大面積蔓延,百姓又要經受戰亂之苦了!」這對清靜無為,獨立於紅塵外的道家來講,又將進一步被捲入世俗旋渦當中。

「呵呵呵呵……」衛庄突然犯肆地冷笑起來,那充滿殺意的狂放笑聲讓人聽得毛骨悚然。張良卻暗生喜色,自己的意圖果然奏效了。

「莫非閣下對這場戰爭有不同異議?」逍遙子正色問他,看得出衛庄對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表現得興趣濃厚,此人絕不簡單,逍遙子嘗試著從他身上找出些疑雲,「冒昧地問一句,張袂成陰,揮汗成雨,身為流沙首領,更是鬼谷傳人的衛庄先生,不知你有何打算?」

張良惘然半晌,不自覺地抿緊嘴唇,雖然衛庄的表情在他的預料之中,可當真確認之下還是不免為之一驚,衛庄,到底是事先有所行動了,可是他究竟是如何那麼有把握,料定蒙恬會在這個巧合而緊張的時間裡退兵,還是,即使蒙恬不退兵,他也有有夠的自信能夠應付陰陽家的高手和眾多的黃金火騎兵?

衛庄滄桑的雙唇似笑非笑,如毒蛇一樣鋒芒的雙眼凌厲地看著逍遙子,臉上再未顯露其他表情。他收劍回鞘,陡然帶動大袍轉身。

「衛庄大人,就這樣……放了他們?」赤煉難以置信地問他。

葛聶內心萌生了一個疑問,衛庄會選擇這樣的時機出現在墨家面前,絕對有著深層次的打算,如果不是要向墨家尋仇,那又會是怎樣的目的?

衛庄停頓了一下,沒有再說話,大步離去。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戰爭,葛聶,已經是他的手下敗將,而其他人,子房說的沒錯,他們同李斯一樣,對他,還有利用價值。

白鳳趾高氣揚地看著墨家人,眉角眼梢是淺淺的笑意,原本以為會有場好戲可看,想不到竟然這樣冷冷地收場了。

流沙徹底離去,盜趾吊著的那隻受傷手,本來一直緊握著,現在終於可以悄悄鬆開了,不想手心裡竟早溢出一把冷汗。

剛才好險,可真是命懸一線那!班大師拂袖擦了一下額頭,慶幸之意難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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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海城

風拂過海面,掀起陣陣巨濤拍擊著石岸。

高屋檐角,幾盞風鈴猶如春鶯炫耀著曼妙的歌喉,遙相呼應,輕聆做響,與悄無聲息的小鎮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話說平日里熱鬧繁榮,蕩漾著祥和氣息的街區為何突然靜謐冷清,空巷無人,許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當轟鳴音劃破長空,數量龐大的軍隊急匆匆穿過街道后,喧囂的小鎮終於難得清凈下來。

飛來山上千尋塔,聞說雞鳴見日升,難道整個滄海城的人像毫無徵兆,從天而降的飛來峰一般,數千萬人口突然毫無徵兆地遁隱而去了?如果不是,那麼平日里遊手好閒的村民,安逸閑逛的公子,叫賣糊口的小廝,車水馬龍的富賈,他們放著大好日子不快活,豐盈生意不做,都跑去哪混日子去了。

登高而招,臂非加長也,而見者遠,所謂站得高才能看得遠,立於高處,將視野轉向另一條街區,那裡的情況可真是與之前的大相徑庭,全城百姓,男女老幼,猶如百鳥朝鳳、萬獸朝蒼,紛紛雲集湧向同一個方位。

街道中,一個不知情的民眾私下裡詢問著:「喂!哥們兒,大傢伙兒都在幹什麼呢?」

旁邊的人立馬投來鄙視的目光,似乎表達著這樣一個想法,連去幹什麼你都不知道,走開走開,懶得和你解釋。

旁邊又有好心的人告訴他,「去郊外點將台啊!轟動一時的盛況那!聽說匈奴人南下侵犯,蒙恬大將軍要挂帥出征啦!」

聞人由失落轉為大驚,「啊!匈奴人來了,要打仗了,那怎麼辦?」

「唉!傻瓜,怎麼說也打不到這裡,你擔心什麼?沒事的,繼續混你的舒坦小日子吧!」

聞人一聽,覺得也有道理,於是化悲為喜,又由喜成自豪,現在他也知曉了這樣個重大信息,一下子感覺自己提升了個檔次,與大眾平起平坐了,現在,他也要去找個不知道的,然後將自己知道的大方地告訴他,繼而再嘲諷他一番。

「哎呀!快滾開,別擋住老娘的去路」,嘈雜聲中忽而響起一個極富個性的嗓音,猶見來人,手持美面具,半遮半掩,時而露出鳳眉一角,讓人神往,時而又徹底掩藏面孔,粉面桃花微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

「是誰呀?你這娘們好不禮貌。」

「我再說一遍,快給我讓開!」

「大爺我就不讓,你能怎麼著?」

公孫玲瓏加大了嗓音,「臭小子,你知道老娘我是誰么?」

路人戲虐道:「哎呀!不就是個罵大街的瘋婆子么,快給老子滾一邊去。」

「什——么?」嘈雜的空氣里頓時爆出火山大噴發一樣的氣場,公孫玲瓏氣沖沖地拿開面具,滿面怒容,指著路人,居高臨下地破口大罵:「豈有此理,你這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蠢貨,連老娘你都不認識,你這沒腦子沒眼睛的流氓,你可知……」一時間,口水橫流,白沫濺飛。

可憐的路人,自己的十八代祖宗都被她不願其煩地「照顧」了一便,尤其看到她大肚便便的魁梧身材,慘不忍睹的面孔,還有盛氣凌人的氣魄,他早就沒了還口的底氣,也顧不得爺們自尊,眾人的嘲笑,拔腿便逃,不知所蹤。

街口嘩然一片。

「笑什麼笑,還不快給老娘讓開」。

次話一出,路人紛紛住嘴,急忙讓開一條道,瞪大眼睛瞅著公孫玲瓏,她冷哼一聲,意猶未盡地合上面具,「呵!想跟老娘叫板,再練一百年吧,無知的傢伙,毀了我一天的大好心情!」她賣弄著風姿,嫵媚地走過。

******

成千上萬的人遠觀點將台,來人不管是看做參加盛典還是觀看熱鬧兒,都發自肺腑由衷地感嘆點將台之壯闊,帝國軍隊陣容之強大。

軍隊身披黑色戰甲,臉復面罩,手持長矛,紀律嚴明,排布規整,浩浩湯湯,彷彿一隻地獄來臨的黑暗軍團,要把人間踏成廢墟。

金黃的巨號響起,全場頓時沉寂,幾個有點見識的民眾悉悉簌簌地聊道:「來看,帝國的天才將星,蒙恬大將軍,那是何等的威風啊!」又有許多沒見過世面的民夫附和著暗暗驚嘆蒙恬的風采。

「不準說話」,一個叫整秩序的士兵厲聲呵斥,全場徹底沉寂下來。

萬軍之間,蒙恬面容嚴肅,朝著點將台穩步走去,雄姿英發,氣宇軒昂,每經過一處,將士莫不肅然起勁,更加振奮精神。

瑾旗碧空,延綿千里,用小纂書寫著秦字的黑色戰旗,像天際的綢緞在風中飛揚,為即將到來的出征做無聲的吶喊。

蒙恬左手握著劍柄,一步一步踏著階梯,走上點將台的至高點。

公子扶蘇,始皇長子,大秦統治者中具有政治遠見的人物。英俊年輕的面孔蹙然桀傲,一身莊重的白袍在風中翻滾,他平靜地立於點將台上,不動如山,全身散發著王者的光芒。在蒙恬的眼中,那是一個他倍感尊敬,上天寵愛的天之驕子,最具資格的大位繼承人,未來帝國的英明賢主。

蒙恬走近,單膝跪地肅穆以待,正聲交代:「黃金火騎兵,全軍三十萬整頓就緒,在此聽候受命」。

隨之所有軍民效仿,波瀾下跪,整個地面的氣息瞬間凝滯起來,萬物的意識彷彿全部集中向了一個焦點——扶蘇。

他斷然揭開始皇聖旨,渾然一氣,高聲念出:

「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今大秦已定天下一統,匈奴異族,居於北蠻隨畜牧而移之,今跨黃河天險,據河套以脅國都咸陽,蝕帝國之根基,急於星火,朝不慮夕,陛下疾昭,速命蒙恬將三十萬眾馳黃河之濱,北逐外敵,,收納河山。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這裡,似乎化成了無聲的世界,飄渺的遠方滌盪著瀰瀰的音調,漸漸地,鏗鏘的言辭打破了死寂,沉睡的雄師從睡夢中醒來。

蒙恬接旨立起,轉身將聖旨高高舉於所有人的視野中,他凝眼掃過全場,厲聲吼出,「北逐外敵,,收納河山」。

全軍隨著山呼:

「北逐外敵,,收納河山」

「北逐外敵,,收納河山」

……

……

有志者,霸圖堅,猛呼一出,驚天動地,壯烈雄魂。

驚動九宵的豪言,氣壓三千餘里,彷彿許下了世世代代的諾言。

駿馬仰頭嚦嘶,膽小者早已嚇破了膽,失去心魂。

有多少凡人窮此一生,怕也只能領略一次這樣絕無僅有的恢宏場面,但是只此一次就足以讓他們一生回味無窮。

觀眾從紛亂的思緒里回過神來,赫然發現軍隊已經邁著整齊的步調出發了,開始了擊退匈奴的征伐之旅。

吶喊聲源源不斷,白雲的陰影襲過大地,旦夕之間,江山色變,蕩氣迴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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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明月之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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