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蘇俞琬，他記憶里的痛

那件事後，霍霆就像是變了個人，整個人都被『生人勿近』的冷漠充斥著，像是回到了三年前最黑暗的時候，沉默寡言，陰冷地沒有半點人氣。

關於那件事、那個人，一切都像是全部抹了去，或者從來沒存在過一般，他沒有再提過半個字。連對蘇家有關的一切，他都可以視而不見，每天，他還是如常的工作，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都所有人、事兒，他全都是如出一轍的冷然漠視。

彷彿，這個世界上，已經再也沒有什麼能牽動他的神經。

只是，他的心，卻似乎突然變得異常冷硬，以往，不是死敵，他都會留有三分情面、一分退路，現在，接連幾個重大case，他的態度，卻都是明顯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把對手往死里整！

所有人都感覺到，他變了，變得比任何時候都偏執、無情、冷漠，甚至拒絕與人交流。

***

「三彩沒有通過上市，對賀氏的打擊不小，據最新消息，賀玉最近正在轉移投資，試圖想另闢蹊徑，借整合的一間文化傳媒公司上市…加上他跟沈明霞的關係撲朔迷離，得到了不少跟沈家有關人士的支持…不過，現在沈家已經不是沈明霞為主，他這個算盤怕是不如以前如意，加上…那個人的關係…現在很多情況都還不明…」

翻看著手中的資料，涉及俞琬，閻雲赫不由得分神得多看了他一眼，見他還是面無表情，隨即，又低下了頭：

「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有意把賀家現在朝不保夕的現狀透漏給沈老爺子聽了，更透過多方渠道放出了風聲，說我們要收購三彩…受不受用，就不知道了…另外…」

「前面，停一下！」

霍霆驟然出聲，瞬間打斷了閻雲赫的所有思路，抬眸，車子已經停到了一邊，卻見身旁的男人道：

「幫我去買瓶水！」

順著他的目光，他知道他這句話是對司機說的。

而司機顯然也意會到了，利落地就下了車。側身，還以為他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對他講，閻雲赫剛一張嘴，卻注意到他的目光透過車窗落在了遠處…

聲音瞬間銷匿，閻雲赫下意識地蹙了下眉，屏住了呼吸。

那件事後，這是第一次，他在他的身上看到一點點屬於人的…正常反應。

因為是下午時段，又不是周末，寬闊的人行道上，只有匆匆的寥寥幾個人，而他的目光，著實是定在人行道上，五十米開外的一間門面上…

丫丫飾品店？

他雖然不提，雖然再也沒有找過她，他的心裡，想必還是深愛蘇俞琬的！

只可惜…他們…

在得知她打掉了他的孩子，還是雙胞胎的時候，他著實也吃驚了一下。

他跟在他身邊多年，他從來不是個亂來的男人，更沒有讓任何女人懷過孕，可是…她卻親手打掉了他的孩子！

看他沉默消瘦的樣子，就知道，這件事，讓他多麼耿耿於懷，多麼的深受打擊！

只是…能怪她嗎？只能說造化弄人！

原本是兩個沒有交集的人，卻愛得轟轟烈烈，最後…傷得體無完膚！

司機很體察上意，一瓶水，買了十多分鐘，而這段時間，他的眸光都沒有轉過一下。

車子緩緩啟動，他的眸光便收了回來，沉默無言，清冷無恙，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繼續吧！」

看了他許久，閻雲赫卻已經找不到最初的思路：「她出國了…」

手上一頓，霍霆什麼也沒說…

片刻的沉默后，閻雲赫徑自道：

「聽說蘇家的事兒，都她打擊很大…平息后，她突然一病不起…估計是積勞成疾，以至舊疾複發了，醫生建議她安心靜養，蘇家就將她送走了…有人說是去了c市，也有傳言是出國了，具體的，只有蘇家人知道，可能，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還是一動未動，閻雲赫卻知道，他在聽，而且是，很認真的在聽。

「既然還這麼在乎她…怎麼不去把她找回來？！這不太像你的做事風格…」

難道他還在氣她一怒之下打掉了他的孩子？所以，直至現在，他都沒有再提及過這個人，甚至，問都沒問過一句。在他面前，沒有人敢提蘇俞琬三個字，像是突然間『約定俗成』了一般。

「若是放不下她…孩子的事兒，就放下吧…」

抬眸，霍霆的目光卻是調向了窗外，有些悠遠，也有些…深沉，更難掩悲痛：

「有些人，有些事，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放下的；有些人，有些事，卻是必須要徹底放下的！如果註定只有傷害，分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扭頭看了閻雲赫一眼，霍霆枯井般的眸子卻像是覆上了一層寒霜：

「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以後，別再提這個人！繼續吧…」

見他整個人瞬間又縮回了冰殼，突然想起什麼地，閻雲赫轉移了話題：

「沈家晚宴的意外…你還想知道答案嗎？」

「既然有了，就說說吧！」

看似漫不經心，閻雲赫卻知道，現在的他，即便是飄忽的一句話，只要出口，就是肯定。

「那個戴口罩的女人找到了，或許…不用我告訴你是誰？」

翻著pad，閻雲赫調出一段視.頻放了過去。

許久，車內的空氣被無聲的寂寞填充到壓抑——

他以為會聽到他暴怒的聲音，或者看到他發泄的動作…可是最後，霍霆回復他的，卻是刪掉了那段監控的視.頻，平靜的樣子，讓他都感到恐慌。

「這件事，以後都別再提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霆，你…沒事吧！那個女人是——」

從一張正面的照片，他一眼就認出那個女人是田西媛，何況後面還有個雖然垂頭卻拆掉口罩的樣子？他不相信他認不出！

其實，這件事早就查到了，只是不巧恰好蘇家出事，他就一再擱置了，也沒再提起。

可是他的反應…卻太出乎意料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是不了了之嗎？為什麼，他突然覺得…這麼陰森、恐怖！

「我說了，不要再提！」

陡然加高了嗓音，霍霆驟變的態度，又讓閻雲赫一驚。

現在的他，變得就像是炸毛的獅子，一個不順，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聳了聳肩，閻雲赫沒再出聲。

半天後，一道放緩的嗓音空靈的響起：

「sorry…」

回應地，閻雲赫拍了拍他的肩膀，點了下頭，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

兩人回到公司，門口卻堵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見是田西媛，閻雲赫的臉色先變了幾變，隨即，便見一道長發飄飄的白色身影嬌柔的跑了上來：

「霆，雲赫…你們回來了？」

點頭，閻雲赫沒吭聲，心裡卻暗叫了一聲『糟糕』！她這個時候來，不是火上澆油、自找不痛快嗎？

出乎意料地，霍霆竟然出聲了：

「嗯，你怎麼來了？等很久了?怎麼不進去？」

霎時，閻雲赫的下巴都差點沒掉下來，這才注意到，田西媛臉上的妝容都被汗漬弄得有點花…當然，他更驚詫的是霍霆的態度：柔得他發顫！

不自覺的，他的目光就驚愕地落在了他身上。

「我聽說…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就想過來看看你…怕打擾你工作…又怕惹你心煩，就…沒敢進去，我…」

「嗯，已經沒事了！有話，進去說吧！」

說著，霍霆已經側身直接往辦公樓里走去，笑了笑，田西媛也跑著跟了上去，身後，閻雲赫卻驚在了原地，揉了半天的眼睛：

這是他認識的霍霆嗎？

***

進了辦公室，閻雲赫將一些資料放到了桌上，剛想說些什麼，霍霆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見他眸色一動，停頓了片刻，卻是按下了接聽鍵：

「媽——」

…….

「嗯，我知道了！我叫雲赫一起過去…」

掛斷電話，閻雲赫疑惑的一抬眸，霍霆直接道：

「我媽叫我回家吃飯！說是外公的意思，想大家一起聚聚！知道他們三個都不在，叫你跟我一起回去！晚上七點！」

「好，我知道了！我準時過去！對了，今天的合同…」

說著，閻雲赫將手中特意抽出的一份資料遞到了他手中，霍霆自然也明白他的暗示，隨即默契地接過，彎身便鎖進了保險柜。

「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你們聊…」

***

傍晚時分，霍霆回到家的時候，就聽到屋裡傳來陣陣談話聲，伴隨而來的，還有清晰的、女人的笑聲。

腳步未停，他深不見底的眸子卻明顯眯了眯。

「少爺，您回來了——」

伴隨著管家的一聲招呼，霍霆將手中的一些無糖點心遞了過去：「熱一下，給外公…」

「外公，媽，我回來了…」

隨即，打著招呼，霍霆也走向了客廳的沙發處。

「霍大…」

聽到他的聲音，沙發上的人或是側目，或是起身，田月冉一轉身，卻見看到跟他一起回來的田西媛時，明顯驚了一下，嘴角的笑容也明顯有些僵硬：

「你們…」

轉而，卻是尷尬的一笑：「姐…姐姐，你也來了…」

一見妹妹，田西媛心裡卻是冷笑了一聲，面上，卻故意挽住了霍霆的胳膊：

「月冉也在啊！」

跟著霍霆上前，她還熱絡得打起了招呼：「外公好，伯母好！」

起身，望著兩人，閻雲赫雖然沒有吱聲，整顆心卻已經風中凌亂到不成樣子：

怎麼回事？這是唱得哪一出？

難道過去死命追查的事兒，突然不追究，是因為…他想跟她…複合？

一瞬間，閻雲赫明顯有些見鬼的木訥。完全接受不了這突來的轉變！

當然，同樣有這種感覺的，不止他一人。

望著挽手的兩人，外公的臉色明顯僵了下，田月冉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霍母更是直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你來幹什麼？霍家不歡迎你！」

「伯母——」

知道自己以前對不起霍霆，這一次，田西媛打定主意要好好把握機會，所以，她早就早好了心理準備，低垂著頭，一副認錯的架勢。

「你少給我裝可憐！你把霆兒害得還不夠慘嗎？現在又來…?」

氣沖沖的，霍母張牙舞爪的差點跳腳：

「霆兒，你忘了三年前她是怎麼對你的嗎？你還是不是男人？綠帽子沒戴夠，是不是？」

霍母話一出口，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掛不住了，當著傭人，她如此嚷嚷，已經不止是不給田西媛面子，連霍霆的臉，也被她一併踩在了腳下。

霍霆還沒反應，外公氣得先重重點了下拐杖：

「音鳳！你夠了沒有！說話前，先動動腦子！來著都是客，坐吧——」

雖然不喜歡這個女人，可老人望著霍霆的目光儼然全是心疼。

示意田西媛坐下，霍霆才開口道：「只是遇到了，一起回來吃個飯…」

這聲解釋，是對霍母的，霍霆的嗓音卻也是冷到了極點，態度也是明顯疏離的。

見態勢不對，田月冉一邊拉著霍母安慰，表面上還不住地替田西媛說著好話，心裡卻氣得痒痒，差點沒把舌根都咬斷了！

氣氛勉勉強強按住了，一餐飯，近乎所有人都是食不知味。

倒是霍霆，像是沒事人一般，動筷子最多，還不時給身邊的田西媛夾菜。

剛上來一道炒全雞，霍霆便先夾了一個小雞腿到外公的盤中：「外公…」

外公最喜歡吃雞，他知道。隨即，又夾了一個雞翅膀給田西媛：「你喜歡的，多吃點…」

見狀，對面的霍母氣得一把摔下了筷子：「我吃飽了！」

田月冉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原本，這頓飯就是為她準備的！叫閻雲赫回來，都只是為了確保霍霆回家，另外，也多個調解氣氛的！剛剛，伯母還玩笑著說要把她正式介紹給霍霆，連外公都只是笑笑，沒有反對，她還以為終於苦盡甘來，沒想到，竟然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

她做夢都沒想到，霍霆還會跟姐姐在一起！

畢竟，田西媛曾經背叛過他，還讓他顏面盡失！

畢竟是姐妹，面上，她也不好說什麼，還得裝著姐妹情深，隨即，她也放下了筷子：「我去看看…」

現在，霍母可是她最大的希望與靠山。

兩人走了，田西媛也備顯尷尬地放下了筷子，霍霆，卻連眉頭都沒抬一下，繼續吃著他的蒜台。

掃了一眼，外公也只是輕皺了下眉：

「一大把年紀了，還小孩子脾氣，沒事，我們吃…」

說著，他的目光卻還是不自覺地瞥了瞥一側的兩人，正好捕捉到霍霆給田西媛拿餐巾紙…

他的筷子也明顯頓了一下，不自覺地，幽幽嘆了口氣…

另一邊，閻雲赫完全雲里霧裡，即便食不知味，也是大口往嘴裡塞著。

***

無疑，這一晚的聚餐，又是不歡而散。

見自己明顯不太受待見，也怕自己呆久了會適得其反，田西媛便找了個借口早早離去，而霍霆還將她送到了門口:

「讓司機送你吧…」

「嗯，抱歉，給您添麻煩了，霆，我…」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突然像是回到了熱戀時期，田西媛的心明顯活了。

「哪裡的話？最近事兒太多，我心情不好！你也看到了…很煩！有個人陪我說說話，我也好受些…」

霍霆話語少有的溫柔，目光更是意有所指的調向了屋內，田西媛心裡樂顛顛的，卻沒發覺自始至終，他的眸子都是冷的，甚至，陰得像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