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如果不想常家盡毀於常崢玥手中,或是失去搭上陸家這門親的好處,他捨得還是不捨得,都不會改變最後的結果。」豻心疼地低頭看着她,將她擁得更緊了。「別去想,常家如今已與你恩斷義絕,討完了債后,就不要再為常家的任何一個人傷神掉淚了,嗯?」

「嗯。」她把臉埋在他溫暖胸膛上,悶悶應了聲。「你放心,我不傻了。」

而且現在有他,她什麼都不怕,也什麼都圓滿了。

豻擁着她到馬車邊,將她抱上了車內,對車轅上駕馬的玄衣宗衛道:「巍那頭,結束了嗎?」

「回宗師的話,人都已經全數救下,帶到秘庄了。」

他嘴角微揚。「好,回別院!」

「諾。」

「小丘子他們沒事吧?」車廂內,常峨嵋坐在軟軟毛皮墊子上,懷裏抱着他方才塞來的一匣子零嘴兒,顧不得開吃,有些着急地問。

「怎麼可能會有事?」他輕敲下她的小腦袋,修長指尖挑起了一塊桂花酥糖喂進她微張的小嘴裏,「吃!」

「唔。」她被堵得滿口香甜,見他又捻起第二顆要喂,趕緊摀著嘴兒嗚嗚搖頭。「粗了粗了。」

他鷹眸倏然幽深熾熱起來。「哪個粗了?」

她小臉刷地暴紅了,小手改掩住雙耳——

我、什、么、都、沒、聽、見!

豻宗師那霸氣深沉、凜冽神秘的形象啊,就要搖搖欲墜,一去不回頭啦……

而另一端的十里亭,稍早之前——

巍輕輕鬆鬆一出手,自然是毫無懸念地滅了常崢玥雇來的十幾名兇徒,只留下了為首之人的活口。

荷女嚇得肝膽欲裂,和她本要匆匆離京回鄉避風頭的一家子跪倒一地,身上還有打鬥掙扎間留下的累累傷口。

「謝恩公救命,多謝恩公……」

巍微挑濃眉,嗤地笑了一聲——等他們知道自己今日逃過一劫,可後頭會遭遇到什麼樣的境況,只怕就不會對他這般感激涕零了。

事實上,那十幾名兇徒圍殺上來的時候,巍早已帶着小丘子在暗處看熱鬧了。

「嘖嘖嘖,常家那毒婦眼光還挺可以的嘛,雇來的這十幾個兇徒還真不是隨便混飯吃的,打起來挺有兩下子。」巍就差捏一把瓜子兒邊看邊嗑了。

小丘子額際三條粗線,有些遲疑地問:「巍大人,咱們……不是來救人的嗎?」

「不急,這不是還沒死人嗎?」巍拍拍小傢伙的肩膀,嘿嘿笑道。

「……」

後來,直到情況確實危急萬分,巍這才如猛虎出柙般撲向那十幾名兇徒,刷刷刷三兩下,眾人眼前一花,十數名兇徒已屍橫遍野,只留下一個瀕臨崩潰的活口。

巍彈指點了那人的昏穴,低頭看了小丘子一眼。「小道長,該你了。」

荷女和家人戰戰兢兢跪地猛磕頭道謝,卻沒想到出現在自己腳邊的竟是……昔日的熟人?

「你怎麼會——」荷女臉色變了,慌亂又心虛。

「事到如今,荷女姊姊難道還沒有想明白嗎?」小丘子握緊拳頭,強迫自己平靜地道:「對常大娘子來說,不管咱們這些奴僕為她賣命到什麼樣的地步,對她而言,沒有誰是不能被犧牲的。」

「不,不,不會的,不可能……」荷女心直直沉了下去,臉色蒼白泛青,卻還是嘴硬地喃喃,「我打小就服侍大娘子到現在,她、她不會這麼對我的。」

「真的嗎?你心裏真的這麼想?」小丘子冷笑。

荷女獃獃地跪倒在地,倉皇狼狽得好像三魂七魄都被奪走了,可是她內心深處無比清楚明白,大娘子連戀慕多年的未婚夫郎都能狠得下心,她這個奴又算得了什麼?

「求恩公救救我們一家老小的性命,小人願意作證,大娘子她、她不但私放印子錢,還仗着威武將軍府的勢力,做下了許多惡事……還有還有,城東那片染坊也是她勾結嚴氏強佔了的……小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求恩公留我們全家狗命……」荷女的阿父早被嚇破了膽,經過此番殺劫,對素來心狠手辣的常大娘子更是恨毒到極點,跌跌撞撞擠過來哭喊道。

「阿父……」荷女緊緊抓住自己父親的胳臂,驚惶恐懼地道:「咱們的賣身契都還在大娘子手上啊!」

「如果我是你們,現在就不會擔心賣身契這回事兒了。」巍似笑非笑的開口。

小丘子情知常崢玥在常家奴僕心中威壓甚重,幾乎無人敢質疑和反抗,但荷女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雖然身為奴僕不得不聽從主子命令,可荷女和蓮女二人仗着是常崢玥的心腹,也沒少欺負辱罵過二娘子姊姊和其他下等奴。

「巍大人,您也不用給他們一線生機了。」小丘子瞥了荷女一眼,厭惡地道:「您善心救人,可惜他們沒一個手上乾淨的,不如就讓他們死在自己主子手裏,這才叫『忠僕』呢!」

「小道長說得有道理。」巍笑吟吟的點頭,牽起他的小手。「那咱們便回吧。」

他倆轉身就走,下一瞬身後爆開了一大波驚惶哭號哀求聲——

「不!大人饒命,大人救救我們,我們作證,我們一定作證!」

巍對小丘子眨了眨眼——呦,小道長也挺有天分的嘛,考不考慮改個行呀?

正所謂,加入暗衛,報效國家。暗衛,是您最好的選擇!

常崢玥全然不知,自己已然落入漸漸收攏束緊的天羅地網……

她在養傷之際,尤慶幸自己出手快,把所有事兒全推到了嚴家頭上,可萬萬沒想到半個月後,卻收到原拘押進大牢的嚴家家主和嚴大郎君被放了出來的消息。

官府對外說法是查明之後,確認違法亂紀私放印子錢之大罪主謀乃嚴氏,嚴家家主和嚴大郎君卻自始被蒙在鼓裏,與此滔天大罪無涉,但畢竟落了個管束教女不力,致使其重利苛民逼死人命。

因此嚴家所抄家業商鋪盡數充公,只發還了嚴家主宅一處。

嚴家經此大禍衝擊,嚴老爺和嚴夫人當即就倒下了,纏綿病榻不起,嚴家裏裏外外奴僕早被遣散一空,如今只剩兩名忠心老僕守着,凄涼落魄哪裏還有昔日巨富的一絲一毫風光?

嚴大郎君短短十數日,原本溫潤如玉的白衣公子如今瘦得厲害,樸素簡陋的大袍子套在身上空空蕩蕩,眼神黯淡如灰燼。

他想方設法到處去求告親友商借銀子為父母治病,可是現在的嚴家早成了眾人眼中的屎盆子,誰人敢碰上一碰?

嚴大郎君佇立在灼灼艷陽下,卻覺猶如置身於數九寒冬之中,人情冷暖,今日始知……

就在此時,常老爺卻找上了他。

「世伯。」嚴大郎君神情灰敗平靜,這些時日來常大娘子的虛言敷衍,到最後的避不見面,早已說明了一切。「您是來退親的嗎?」

常老爺看着面前這憔悴不堪、早沒了往日翩翩光華風采的世侄,心裏滋味複雜萬千,有可憐有愧疚有難堪,也有一絲心驚膽戰的不甘。他吞了口口水,想到陸大娘子對自己說的那番話,還是硬了硬心,擠出慈藹的笑容道:「好賢婿,你這可冤枉世伯了。」

嚴大郎君一呆,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有些傻了。

「嚴家不幸遭此橫禍,世伯雖然是區區商賈,使不上力相幫,可我常家素來重信諾,咱們嚴常兩家婚事照舊。」常老爺深吸了一口氣,笑容越發慈和。

「你阿父阿娘,說不定被這喜事兒衝上一衝也就好了,不知賢婿意下如何?」

「世伯……不,岳父,謝謝您,謝謝您……」嚴大郎君淚水再也止不住,起身重新跪下,伏地叩首向常老爺行了個跪拜敬禮。「岳父此番雪中送炭相救大恩,小婿銘記終生,這輩子永不負阿玥……待他日重整家業,定當重重厚報岳父天大恩德。」

「好說好說。」常老爺有種說不出的心虛,總算良心未泯,在攙扶起嚴大郎君的當兒,遲疑地安慰了句:「以後都會好的,只要你們夫妻倆能好好過日子,我也就安心了。」

「多謝岳父……」嚴大郎君哽咽。

常老爺回到常家后,卻遲遲不敢踏進長女的院子裏,他幾番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決定向陸大娘子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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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出豻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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