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夜驚魂

第三章 雨夜驚魂

這一夜註定不會安寧。

烏壓壓的雲層重重壓向濃墨大地,低沉的雷聲潛匿其中,偶爾會有一抹閃電游過,躍躍欲試。它們還在等待,等待風的到來。就像一場從天而降的戰爭,在等待著最後的鼓角。

風來了!席捲如令!驚雷頓時如萬馬奔騰,隆隆踐踏在臧白山頭,紫電好似利劍一般橫空出鞘,劃開長空。

伴隨著一聲霹靂驚炸,一場初秋時節少見的雷雨開始肆虐臧白山。

滂沱風雨遮掩了一切氣息,嗅覺敏銳的獵人從來不會選擇在這個糟糕的時間段去狩獵,哪怕是頭頂重賦。

但這絕不代表獵與被獵的自然形態會在此時消失!

當潭邊一隻碧眼蟾蜍伸出如鉤銳舌的一剎那,在離它更高的山巒之巔,一柄長劍錚然出鞘!

殺氣!

無邊殺氣從雨霧中鋪泄開來,硬生生扭曲了雨勢落下的軌跡。電閃輝映著鋒利的劍刃,也輝映著半張慘白的臉。劍的主人!

雪白的斗篷被一層淡淡的紅光罩著,讓雷雨無法侵佔它所保護的一切,讓斗篷仍能保持在狂風暴雨中肆無忌憚地獵獵作響。

這完全是強者的氣勢!捕獵者的姿態!

「古海雲,把陰陽血圖交出來,我可以考慮不殺你!」

尖細的聲音有一大半被雷聲湮沒,但這並不妨礙它被完整地傳達到對面。

對面十丈距離的斷崖上,一個精壯的漢子緊緊捂住胸膛,殘喘出來的熱氣被冰冷的雨霧吞噬,雨水與寬袍上的血水混淆在一起,它們讓魁梧的身軀變得落魄。

「你這不男不女的傢伙,死了這條心!我用了整整四十年的時間才找到血魔的化仙之地,陰陽血圖就是我這一生修鍊的指望!」

「陰陽血圖入血即化,但非童子之血不可化。你早有道侶,已非童子之身,留著又有何用?還是乖乖送過來,少不了你的好處。」

古海雲慘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種變態么?我回去要是獻給宗主,必然大功一件,進入長老院乃板上釘釘之事!」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哼,我飛天影雕能縱橫帝國幾十載,依仗的就是來去無蹤的速度,你這娘娘腔修為高深又如何?未必能追的上我!」

「桀桀!」斗篷內發出了夜梟般尖銳刺耳的笑聲,「但願你的傷口能替你爭氣!」

「叮!~」

劍身輕顫,悅耳的輕吟卻驟然帶出了三道血色劍氣,以風雷之勢穿透重重雨幕。

「嘭!~」

周身暴開方圓數丈氣浪,震碎劍氣的同時,古海雲的身軀如風中殘竹,劇烈地搖晃了幾下,他像折翼的巨鷹般掠入茫茫黑夜。

「古海雲,今夜神雲宗將會少去你這個真傳弟子!」

……

「轟!~」

驚雷在屋頂上空炸響,下面的墨夜緩緩醒了過來,被尿憋醒了。憋醒的時候,就是他起身去查探陷阱的時間,這個習慣已經延續兩年了。

「今夜雷雨呢,要不要去呢?」

墨夜輾轉反側,心裡頭那股像老鼠一樣的不甘又開始作祟了。

「三天後便要交租了,我若是能獵到一頭鹿的話,爹的負擔會小一點。」

想到這裡,他迅速從床榻上跳了起來,取下牆上的蓑衣斗笠,一一穿戴完畢,又仔細地將匕首和一葫蘆俠客酒掛在腰際,更不忘拱了拱被子,做出個人形狀來。之後他像靈貓一樣翻過窗欞,消失在無邊雨幕之中。…。

有風!有雨!有酒!有人!

奔跑在風雨中墨夜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浪跡天涯的獨行俠客,只差那一把飲血的刀劍。

年輕的夢想是饑渴的,為了讓自己能更接近夢想,他在風最狂的那一刻停了下來,然後仰起脖子大口灌著俠客酒,任憑雨水打濕他的臉龐。

俠客的臉必須濕出意境,還要吐著酒氣。墨夜懷揣著一股只屬於少年的激情,豪情萬丈地狂奔在雨的世界中。

「我是要當俠客的男人,我要離開臧白山!」蓑衣在身後飄揚,捲起一蓬雨花,同樣獵獵作響。

……

墨夜對於周邊森林的熟悉程度,並不亞於自己的西廂房。

入得林子,他專心朝著一個方向而去,那就是釘有三塊白布的地方。他並不覺得陷阱中會有收穫,但為了減輕父親的負擔,他決定今夜潛伏起來守到天亮,在葉惠起床之前回家。

不過他的這一決定很快就遭到了騷擾,因為在一處雨花四濺的水潭邊上,他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讓他驚喜的聲音。

「今夜看來有盼頭了。」

他下意識地貓下腰,握緊了匕首。只要獵物現身,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撲殺上去,哪怕遭遇虎豹獅熊一類的山中大王也毫不畏懼。

在一道耀目的閃電劃過林子上空后,他才發現自己的盼頭出現了極大的偏差。

因為他看到了一隻腳!一隻屬於人的腳!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隻腳忽然動了,帶出一個遍體鱗傷的陌生壯漢。那漢子披頭散髮,失魂落魄,也顧不上墨夜的驚懼,沖他不停地蠕動著嘴唇。

墨夜臉上的驚懼迅速轉化為了驚奇,因為他完全不知道那漢子在說些什麼,不是聽不懂,而是頭頂上空的雷音實在太過驚炸。

他正想回對方一句話時,那漢子卻頭也不回地一頭栽進了水潭之中,翻騰的水面很快就沒過了他的頭頂。

墨夜呆了一呆,其實他想對漢子說,「你東西掉了。」

濕漉的草堆里躺著一幅畫卷,血紅襯底,中間畫著一座惟妙惟肖的府邸。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畫卷,頓時為之動容。因為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有血液在畫中流動,這副畫卷好像是血做的。可拿在手裡,又全無血液的粘稠,煞是奇異。

「這是什麼?」

墨夜湊近臉,想看的再仔細些時。可就在此刻,畫卷卻突然寸寸縮小,瞬間便消失不見了。

消失的地方,居然是他左掌心的那道尚未結疤的傷口。

「……見鬼了?」

只是墨夜來不及驚愕,他的表情又迅速回歸了驚懼。只因在他的左側方,無聲無息地鑽出了一道鬼一樣的白影。

不過當他注意到白影背著一柄長劍時,他的心反而稍稍安定了些,因為鬼是不可能佩劍的。

白衣人的出現已然讓墨夜猜到剛才那漢子絕非自盡,而是有求於他。

儘管周圍水汽極重,他仍舊能聞到白衣人身上散發出的淡淡花粉味。他私下裡判斷對方可能是個女人,但很快他又推翻了判斷,因為這人的身材完全是男子。

「你是什麼人?!」白衣人緩緩走近過來,細聲問道。

墨夜僵硬地抬了抬斗笠,露出一張略顯稚嫩的臉龐。

「原來是個小鬼,裝什麼高手!」白衣人的語氣似乎對墨夜的打扮頗為不滿。

原來這身打扮像高手?墨夜心裡有了一個新的標準,於是他的鎮定漸漸回來了,俠客是不可以慌亂,高手更應如此,哪怕是冒牌貨。…。

「看到有人經過沒?」

墨夜茫然地搖搖頭。

「你一個小鬼,深夜怎麼會在這裡?」

墨夜還是搖搖頭,隨後咧嘴笑了。

「是個傻子?晦氣!」白衣人扔下一句,警覺地觀察了一遍四周,隨即消失在了林間。

白衣人前腳剛走,水底的古海雲便浮了上來,然後像發了瘋一樣連撲帶爬出了水潭,萬分焦急地低吼道:「我的圖呢?我的圖呢?小子,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圖?」

「剛才掉這兒了。」墨夜指了指空無一物的草堆。

「現在在哪兒?!在哪兒?!」

古海雲瘋狂地翻著草堆,墨夜相信這人要是有足夠的力量,一定會將地皮掀開。

「我想撿起來還給你,結果不知怎的,消失不見了。」墨夜攤開雙手,表示一無所知,他很想將畫卷還給對方,可自己真的是一頭霧水,什麼都不知道。

古海雲突然怔住了,他的目光緊緊聚焦在了墨夜的左掌上,那道被雨水浸的肉紅的傷口。

他什麼都明白了!

「小子,我要殺了你!把陰陽血圖還給我!」

陰陽血圖幾乎要了他的命,到頭來卻便宜了一個外人,古海雲萬分絕望地咆哮一聲,伸手朝墨夜抓去。

墨夜大駭,心知這漢子也不是什麼好人,轉身便逃。古海雲只恨自己傷勢太重,體力不支,一手居然抓了個空,自己反而失去重心仆了下去,也順勢揪住了墨夜褲管,將他帶倒在地。

「你這漢子,好沒道理,我好心救你一命,你卻反過來要我性命?」

墨夜急得一腳踹在他的頭顱上,然後連滾帶爬地往前奔逃。他深知漢子雖然身負重傷,但肯定是個武師,自己萬萬不是對手,走為上策。

古海雲對於陰陽血圖的渴望要遠遠超過一個禁慾十年的壯男對女人的饑渴,此刻他就像是一個迴光返照的將死之人一樣,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死前面那倉惶的斗笠,奪回血圖。

身後瑣碎的腳步和沉重的喘息聲越來越近,墨夜的步伐越來越沉,不過他的心不再慌張,而是跟著漸漸沉了下去。

他果斷抽出了匕首!他選擇搏命!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夜,我只當你是一頭瘋癲的野豬了!」

搏殺的念頭剛起,他卻猛然望見了正前方的三片白物。

它們是三塊白布!

它們是生存的常識!

墨夜笑了。

他的四肢瞬間變得舒展自如起來,輕鬆飛躍過了虛掩的陷阱,然後突然站住了腳步,回頭看著憤怒到極點的古海雲。

古海雲見獵物終於放棄了逃跑,立時露出了殘酷且得意的笑容,隨後他和他的笑一起消失了在墨夜眼前。

只一瞬間,獵人退化成了獵物。

「噗!~」墨夜聽到了鈍器穿透骨肉的聲音,令他牙酸不已。

他已經無心再去想象今夜他的陷阱捕獵到了一個人!一個武師!他此刻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沒命地往周村狂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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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獵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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