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江天舒說:「我是想要告訴你的……我沒有看熱鬧,你為我做的,我很感動……」

無瑕再度打斷江天舒的話,「你的情況我完全理解,所以我根本不怪你。你冒險來救我我也很感動,但是現在我既然發現你的能耐遠勝於我,根本不需要我,甚至我的存在反而給你造成了很多困擾……我每天晚上不許你出門,耽誤了你多少大事啊?為了不繼續造成你的困擾,我打算離開了,你也走吧,咱們永不再見。」最後四個字,輕飄飄地沒有任何分量。

但是這四個字卻像一記重鎚,狼狠地砸在江天舒的心上,他渾身再也沒有一絲力氣,張開嘴巴想要解釋,但是看着面前默默掉淚的無瑕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無瑕躍上樹,幾個跳躍后伸手抓住了一根繩子,原來那個長須男子離開的時候,那根繩子並沒有收走。

無瑕站上繩子,身子看起來有些搖晃,但她仍一步一步,異常堅決地往前走。

江天舒站在原地,他想要追上去,不想她離開自己……可心中千迴百轉,卻再也鼓不起勇氣。

衝上去解釋又如何?無瑕還會相信他嗎?何況無瑕已經將一切說得如此清楚明白,無瑕知道他不是有意欺瞞,無瑕知道他很為難,無瑕也知道他冒險來救她,無瑕也說要原諒他……

他的無瑕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侍女,一切都不需要他刻意解釋,何況解釋與不解釋,結果都是一樣的,他的無瑕已經用這樣溫柔而堅決的告訴他答案了——他們已經不可挽回。

似乎有一雙溫柔而安靜的手,將江天舒的心,生生地揪下了一塊。

心缺失了一塊,江天舒知道,這無法彌補,永遠也無法彌補。

自己不應該落淚,一個男人,落什麼淚?

但是他面前的泥地上,卻滴滴答答落下了很多水珠。

江天舒抬頭看天,天空沒有下雨。

「侍女與人私奔了?我說啊,雖然說琅琊出品,必屬精品,但是你也要知道,書聖的字也有寫壞的,畫王的畫也有畫壞的,琅琊的侍女也總會有幾個瑕疵品,你只是運氣差一點而已,用不着這麼生氣。」

「無瑕沒有私奔,她只是不想幹了。」江天舒淡淡的說。

「不想干也不行跑掉吧,她與你簽了合約的!不然去找琅琊牙行的秋海棠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讓秋海棠賠!好歹讓她重新給你安排兩個侍女。」

「算了,我不想要什麼侍女了。」江天舒搖搖頭。

「安啦安啦,我覺得啊,世子您的運氣雖然不算好,但是水無瑕跑了也是好事。你說將這麼一個囂張的侍女留在身邊管東管西,那該有多鬱悶啊,現在走了也好……世子,我們去天香樓如何?」

「沒興趣。」

「唉唉唉,我說世子啊,你不是那種喜歡自虐的人吧?走走走,我帶你去放三串鞭炮去去晦氣。」

江天舒結交的紈絝兄弟們還是挺仗義的,一聽聞江天舒那位無敵侍女離開的消息,第一時間全都過來安慰他。

江天舒是他們的好兄弟,心情不好當然要好好安慰,至於他們安慰的地點就選在京師最大的酒樓醉仙樓。

十三杯酒下去,江天舒隱隱約約有了幾分醉意,實際上卻還保持着幾分清醒,他警覺自己不應該繼續喝下去,於是搖搖晃晃站起來說:「我要回去了。」

卻見外面進來一個人道:「我聽聞大家在這裏喝酒就急忙趕過來了,結果我一到三哥你就要走了,這不是不給我面子嗎?」

江天舒斜睨着眼睛看着進來的江天嘯,大著舌頭道:「不給四殿下你面子?你最近沒長胖啊,面子還是那麼一點大……得得得,讓開,我要回去了。」伸手一撥,將江天嘯撥在一邊。

他正在半醉半醒之際,雖然知道自己要藏拙,畢竟控制不好力道,就這麼一撥,江天嘯身子一個不穩,腦袋就往門上磕去,幸好有僕從忠心護主,牢牢抱住江天嘯,才不至於發生流血事故。

江天嘯怒氣上來,站定后冷哼了一聲道:「三哥,你好歹也是皇家子弟,平時舉止也要有點皇家子弟的做派!像你這般粗魯如何使得?」

邊上有紈絝看見江天嘯發怒了,當下笑着上前來勸解,「四殿下,他只是一個醉漢,您不要與他計較。」

江天舒眯着眼睛看着江天嘯,嘿嘿笑道:「不要與我說什麼皇家子弟的做派。什麼蓄養家僕啦,什麼鴆殺奴婢啦,什麼送田地給宰相啦……還有很多,這才叫做皇家子弟的做派,我還真的學不來!」

江天嘯面上掠過一道殺氣,隨即收起,笑着搖搖頭說:「果然是喝醉了,這樣子怎麼能回家?」吩咐下人,「去廚房,吩咐煮一碗醒酒湯過來,讓酒樓給他安排一個房間。」又對身邊的婢女說:「黃鸛,今天你伺候着世子,免得他回去鬧笑話。」

黃鸝急忙答應了。

江天舒卻搖搖頭說:「什麼醒酒湯?本世子又沒喝醉,喝什麼醒酒湯?得了得了,本世子回家了……」

黃鶸忙說道:「世子,您一個人出來,就這樣醉醺醺的回家,我們殿下也怕出事。讓奴婢服侍您歇息一會,再派人去雍王府說一聲,吩咐春桃姑娘過來照顧您,可否?」

黃鸝說着,掏出自己的手絹,為江天舒擦掉臉上的汗珠。手絹上帶着淡淡的香氣,江天舒身子終於軟了下來,黃鵬連忙扶住他。

江天嘯見狀就吩咐下人,「將世子先抬到房間里歇息……黃議,你跟上去照顧。兄弟們,咱們喝酒。」

邊上一個名叫方雲成的紈絝,看着江天舒搖搖晃晃的上去,到底有些不放心,笑着喝了一口酒後將酒杯放下,說:「四殿下,您先喝酒。黃鸝個嬌弱的姑娘家,還是叫她下來服侍您吧,我去照看世子。」

「得了。」江天嘯皺起眉,「看見我就躲出去,是不想給我面子?」

方雲成怔了一怔,連忙陪笑道:「四殿下既然這麼吩咐,我留着就是。」

江天嘯這才笑起來,說:「既然他醉了就不管他了,咱們喝酒!」

江天舒是被一盆冷水潑醒的,酒意尚未完全消退,他聲音裏帶着怒意。「無瑕,不許胡鬧,今天是休息……」

卻聽見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他,「江天舒,你還在作什麼春夢?」

江天舒大怒喝道:「江天嘯,老子的名字你能隨便叫嗎?」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睜眼看着四周,然後怔住了。

面前是一大群人,站在正中間的不是穿着明黃色衣服的江天嘯,而是一個穿着官服的青年——承天府府尹唐棣。

唐棣的目光不帶一絲溫度,就像一盆冰冷的水,從江天舒的頭上淋下來,讓江天舒滿心不舒服,當下就叫道:「我的衣服呢?」

唐棣上前一步,冷冷說道:「衣服?世子的衣服已經撕爛了。先換上這一身,跟下官走一趟吧。」

江天舒這才反應過來,看着面前的場景,情不自禁地往後一縮,叫道:「誰幹的?!」

床榻上還躺着一個女子,身上蓋着一張薄薄的被子,但是從那女子伸出來的四肢可以看出這個女子全身赤裸。

女子臉色蒼白,雙目緊閉,頭上一個極大的血口,讓人看着觸目驚心。

江天舒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頭偷偷摸了那女子一下,一片冰涼,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那女子果然已經死了!

此時江天嘯才走上前來,冷哼了一聲道:「誰幹的?我正要問你呢,我一片好心吩咐黃鸝上來服侍你,你卻這樣對她,你還有人性嗎?」

江天舒叫道:「不是我!我喝醉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江天嘯冷笑着說道:「不是你?不是你又是誰?你以為一句喝醉了就能搪塞過去?」轉頭又對唐棣拱手道:「大人,眼前的景象您也見到了,請您為我的侍女主持公道。我這個侍女跟隨在我身邊也有好幾年了,如今這樣慘死,如果得不到一個公道……」後面的話,江天嘯說不下去了,他的聲音哽住了。

江天舒看着江天嘯再度叫起來,「江天嘯,你這個侍女也跟着你有好幾年了,你怎麼下得了手?你好狠的心!」

江天嘯不理睬江天舒,繼續對唐棣說道:「大人明鑒。幾個月前我帶着這個侍女前往雍王府,這個侍女當時才第一次見到江天舒,那時江天舒就曾開口向我索要這個侍女,因為我嚴詞拒絕,他才悻悻然的放棄。沒想到昨天晚上,他藉著三分酒意,竟做出了這等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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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丫鬟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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