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82章 道破蒼穹（二）

嘴唇已咬得出血，我卻倏然不知。

無言卻咄咄相逼：「娘娘可知陛下這一年是如何度過的？每日處理朝政，然後便到合歡殿外望著滿園合歡，任由余毒肆虐，每每回到乾元殿，便獨自一人坐在榻中，枯坐到天亮。」他抬手指了指我，「就如同娘娘現在這般。」

手無意識的拽上胸口，眼中卻再無眼淚。

「無言大人，夠了。」碧兒在身側道。

「夠了嗎？那日娘娘在殿中獨自產下小皇子，陛下自以為您會看在小皇子的面上，開啟合歡殿，娘娘卻一如當日那般決絕，陛下只得半夜偷偷潛入合歡殿看著您，看望小皇子，陛下那日被餘毒困擾，好不容易穩住了氣息，星夜奔赴合歡殿，卻看見雲慕白將娘娘摟在懷中……」

未及碧兒攙扶，我從榻中起身，眼眶發紅，明明說話都費力，但每句話都清清楚楚，幾乎咬牙切齒：「他……為何不告訴我。」

「娘娘您聽了嗎？陛下****站在合歡殿外，只願您能見他一面，聽他的一兩句，可你呢？」無言伸手指著我，眼中帶著怒意。

我不顧無言，衝出合歡殿，合歡殿門上依舊懸挂著鳳印與御劍，我伸手用力將鳳印與御劍扯下，緊緊抱在懷中，合歡殿與乾元殿距離並不遠，可如今我只覺得隔了那麼長的距離，那麼遠的距離。

我站在乾元殿前，婢女內侍見到我皆一臉驚詫俯身跪地。

我懷中抱著御劍與鳳印，素髮披散，長長的裙裾也被泥污弄髒，狼狽不堪，我只遙遙望著殿中，殿中傳來淡淡藥味與細細咳嗽。

「天罡正氣也沒辦法克制這零落觴了，紅鸞到底加了什麼在裡面？」師叔焦急的聲音自殿內傳出。

細細的咳嗽自榻上傳出，苦笑的說道：「紅鸞恐怕早料到朕會用引渡之法。」依舊是這般聲音，尊嚴卻顯得虛弱。

我輕輕踏入殿中，只見蕭宸身著暗紅裡衣褪至腰間，寬闊的背上扎滿了銀針，一頭烏黑的長發鋪散在枕上，細細的咳嗽自他口中不斷發出，師叔站在身側遞上湯藥，拔下他背上的銀針，蕭宸接過湯碗，仰頭喝下，俊俏的臉上蒼白至極。

「蕭宸……」聲音止不住的顫抖，手也在發抖。

蕭宸猛然抬頭驚訝的看向我，眼中泛著神采，蒼白的臉色似也被喚活，師叔抬眼看了看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極快的收拾好銀針與藥箱，走到身側朗笑一聲，扶了我一把。

「過來……」蕭宸伸出一隻手，我呆愣在殿中挪不動腳步，聽著他一句話，我便淚如雨下。

我抱著御劍與鳳印，被裙裾絆倒在玉階上，懷中的鳳印跌落，發出玉石觸地的玉礪聲響，我狼狽的撿起鳳印，蕭宸已從榻上快步起身，心疼的將我摟起。

「你怎麼成這樣了，你怎麼能成這樣呀？」我懷中抱著御劍，手中拿著鳳印，看著他蒼白憔悴的臉色，心疼的無以復加，眼淚止也止不住的落下，聲音止也止不住的顫抖。

他撫摸著我的臉頰，手指微涼，用手捧著，像捧著這世間最珍貴的珍寶：「你沒有跟著雲慕白走？」

我狠狠搖頭：「你是傾兒的父皇，你是我的夫君，如今，你也要推我到別的男人懷裡了嗎？」聲音止不住的哽咽，此刻我才能體會到被心愛之人推到另一個人身邊的感受，真的是痛不欲生。

他將我緊緊的摟在懷中，我在他懷中淚如雨下，堅決的說道：「不，此生此世，你都是我的。」我緊緊地抱著他，感受著他身上的淡淡藥味與溫暖氣息……

我癱軟在他懷裡，似要將所有的一切都發泄出來，他暗紅色的衣袍被我打濕，我也不管不顧，只在他懷中失聲哭泣，深深自責牽動了最深處的那根心脈，聽到了無言說的一切，我才知道他到底為我做了多少，我無法原諒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原諒自己。

我到底是有多狠心，才將他獨自扔在了那裡……

他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每日站在合歡殿外看著滿園的合歡？望著我懸挂在殿門外的鳳印與御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