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你忘了?我只是腳麻了,你替我揉了好半晌就好啦,後來咱們還拜了堂,喝了合巹酒,你怎麼不記得了?討厭,你想不認帳嗎?告訴你,來不及了,你已經是本宮的人了。」

「是嗎?是嗎……」他的腦袋一片混亂,搞不清楚惡夢到底是從哪一段開始。

夢中的她,無法動彈……那會是未來的景像嗎?

他能為她做什麼?除了眼睜睜看她死去,他還能做什麼?!

冉凰此瞧他眸色飄忽,馬上捧住他的臉,吻上他的唇,由輕轉重,一次印得比一次還用力。

「凰此?」他驚詫。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動地接近他。

「你是不是嫌棄我啊?」她撒嬌,用很軟很細的童音,喚回他的注意力。

「怎會?」

「若不嫌棄,為何咱們洞房花燭夜,你碰都不碰我?」她一字一句緩聲而道,要替他拉回一點一滴的記憶。

怕是夢境太寫實,嚇得他記憶模糊了吧。

「我……」他傻傻任她軟軟的唇印上他的,輕輕回應,慢慢想起來,拜堂那晚,她雙腳無力,他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替她揉腳,則影則去弄了更多火盆讓殿內更溫暖,而娥常則燒熱水替她敷腳,雋小子在旁陪着她閑聊,不讓她害怕。

對了、對了,一個時辰后,她便站得起來了,推算是她睡姿不佳,壓麻了腿,而後就沒再發生過了。

那晚,他因為擔心而不敢碰觸她,怕她羸弱的身子挺不過。

「嫌我沒有波波相連?」看他雙眼漸漸有了焦距,冉凰此才退開。

「胡扯。」他失笑。

「不然呢?」她逗着他,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

他雙手交握在她的腰后。「你這樣就好,我就要這樣的你。」

「真的?」她用鼻蹭着他的。

回復平靜,李鳳雛目色柔軟地瞅着她。「餓不餓?」

「餓~要不是你,人家剛才就吃飽了。」她佯怒怨着他。

「走,叫則影去煮麵。」他起身,將她抱起。

「則影?」

「忘了?」他哼笑,眸帶戲謔。「你說則影和你大哥長得極像,而你大哥常為你煮麵,我現在就叫則影替你煮麵,讓你可以睹他思大哥。」

眨了眨眼,她雙手環上他的頸項。「好!」

房外的睋常聞言,趕緊入房替她找了件帔子披上,而則影已僵若化石地杵在一旁,難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主子。

「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走?」李鳳雛快步走出房外。

「可是……屬下不會煮麵。」則影趕緊跟上,向來清淡的神情竟有幾分為難。

「我教啊。」冉凰此笑呵呵地說。

「……」這種事能夠現學現賣嗎?

「放心吧~」

正當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廚房前進,卻見有抹人影從細雪中而來,冉凰此還不及反應,則影已經快一步朝那人而去。

「是雋兒嗎?」她問。

「嗯。」李鳳雛微眯起黑眸,在細雪紛亂之中瞧見李雋笑咧了嘴,他跟着也微揚起笑。「皇上。」

是喜事,對不?!

「皇叔、皇嬸!」李雋難得激動地喊,「良鳩殿完工了!」

此話一句,冉凰此瞠圓眼,笑意褪盡。

驀地,發覺摟着自己的力道又更沉了幾分,她抬眼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發現他眸色燦亮,笑逐顏開。

她的心,狠拽了下。

趁著入夜,李雋撤下良鳩殿附近的所有內務太監和宮女,引領着一行人前來。

冉凰此抬眼瞅著上頭金色的鳥形徽飾,殿上的琉璃瓦,朱紅的樑柱,虹紗綢,金黃色流蘇,是金雀皇朝不變的顏色和形式,她總算明白,為何不管她怎麼形容,親親丈夫都無法理解了。

因為全都很像,但只要見過,她一定會記得。

很可惜,宮殿上頭的徽飾和她見到的是不同的。

不過,她還是很傻眼,不只是因為良鳩殿在極可怕的短時間內竣工,更因為,他信了。

不安地瞅向抱着自己的男人,他滿懷希望期盼的眸閃動着妖異月華,格外迷人,但若事實未果,他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了,勸了他一個晚上,希望他改天再來看,他偏要在今晚就到良鳩殿探采。

原先,她只是想讓他安心,所以隨口說說,以為良鳩殿再快竣工,也要等到過完年後,豈料……天算不如人算。

現在,要她怎麼承認,她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

「凰此,是這兒嗎?」李鳳雛淡聲問。

「呃……我不太記得耶。」她呵呵乾笑。

「皇叔、皇嬸,往這邊來。」李雋推開朱紅大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蓊鬱闃靜的園林,後頭是前殿。

冉凰此看着裏頭的一草一木,有許多景緻都保留了原本良鳩殿的原貌,讓她憶起她甫入良鳩殿時的點點滴滴。

她想念鸝兒,好想念。

走過前殿,從兩側長廊通往後殿,中央竟是一座人工湖泊,上頭架著十字橋……天啊,良鳩殿並沒有這座十字橋的,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凰此,你瞧,你說的那座宮殿,是不是就像這樣子?」李鳳雛壓抑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一頭霧水。「呃,是、是啊,可是……」

「接下來要往哪走?」李鳳雛不容她解釋,強硬地問。

冉凰此瞅着他,很想告訴他真相,但面對他的期待,實在是說不出口。「往後殿右手邊的房間。」

「這頭嗎?」李鳳雛抱着她,快步過橋,踏上後殿,寬敞的廳堂兩邊皆是房間。「哪一間?」

「後頭算來第二間。」

「這裏?」他停在一扇門前。

冉凰此嗅着剛完工,空氣中瀰漫的木材味,瞅著那扇門,猶豫了好一下,總算鼓足勇氣開口,「不是這裏。」

「你都還沒打開,怎會知道不是這裏?」他依舊笑着,軟聲哄。

「因為、因為……」

「你太緊張了嗎?我來開。」

「不是!就跟你說不是!殿前就不對了!裏頭更是下對,我瞧見的宮殿比良鳩殿還要大,而且湖泊也更大,外頭有像山壁般的圍牆,不是這裏!」她埋在他頸邊,無力嘶吼。「對不起……我騙你的,我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相信,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該給了他希望,再讓他徹底絕望,這滋味,她不是沒嘗過,她不該讓他嘗到一樣的苦!

李鳳雛沒有太大反應,只是更加重力道地環抱住她。「你沒有騙我,當初,我們只是猜測而已。」他一字一句,再認真不過。

冉凰此抬眼,瞧他眸色軟潤,滿是憐惜。

「你的意思是說……」

「我只是想,找不到地方,也許就如你說的,時空交錯之中,也許會出現什麼契機,再沒有契機,我們就自己製造,打造一座與你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宮殿,說不定、說不定……」

話至此,他再也忍不住失望,把臉埋在她細白纖瘦的肩上,用她來安撫自己日積月累的恐慌。

這是個自欺欺人的作法,他知道,但,他已經無計可施了。

「鳳雛……」冉凰此不禁哽咽,好心疼好不舍的輕撫他的發。

到底該要怎麼做,才能真正撫去他的不安?

她還能做什麼?

幾日之後。

「娥常,太單薄了。」冉凰此抱怨。

「奴婢不單薄,是王妃太單薄了。」娥常笑道。

她眼一挑,「……你在笑我嗎?」

「奴婢不敢。」

「你最好是不敢。」冉凰此學她那口子,壞壞地冷哼。「快快快,他們應該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今晚是除夕夜,雋兒以太過疲累為由離開永雀殿,帶着則影來到後宮,陪她那口子喝喝酒解解悶。

她趁空拉着娥常溜進房內,不為什麼,就只是為了要討她那口子歡心。

娥常很為難。「可是,王妃瘦太多了,馬甲綁不住啊。」

「要不,再拿點棉絮來?」

「……奴婢已經塞了不少了。」

「……」瞪着她,冉凰此很哀怨很哀怨。

「不然奴婢再去拿一點?」

「不用了。」她賭氣。

反正她那口子也說了,從不嫌棄她的。

「記好舞步了嗎?」出房門之前.娥常忍不住再多拿件帔子替她披上。

「差不多吧。」她偏著螓首回想。

不是她自誇,她記憶力真的還不錯。

「太困難的,就別做了。」

「娥常,你真的是把我看得太扁了。」雖說,她近來體虛得很,但這麼一支柔弱無波的舞,哪來的高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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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皇帝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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