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左承翊也跟着起身，輕握住她的手臂。

她心臟大力一跳，因為他手上的熱度與力道而嚇了一跳，她沒想到他會握住她。

「雪靜，我很抱歉我曾經對你做過的事……我……」

「別再提了！」她身軀輕顫，「就讓那些美好留在那裏吧！有些東西在現在社會並不像傳統時代需要以死明志，你不需要自責。」

他嗓音柔微醇厚，見她不願轉頭，他也沒有勉強。「答應我，好好過生活……」

「不用你說，我會的！」

她會讓自己過得更好，起碼要比現在更好！

「你可以把手放開嗎？」她的哭意快要掩飾不了了。

「哦……好。」

他手一松，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左承翊的心有一瞬間是難以接受，也是悵然若失的。

他似乎放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的心底像有什麼在逐漸清晰、逐漸明朗。

他甩甩頭，還是不願意去直視內心郡個正無聲吶喊的自己。

他自由了！他終於擺脫「指腹為婚」這個包袱了！

他只想好好享受「自由」這個甜美的果實！

文雪靜穿着練習服，正在跆拳道社團里跟團員過招。

「喝！」女音簡短有力。

「呼……」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的練習室里迴繞。

身手不凡的她臉不紅、氣不喘，呼吸均勻平穩，猛地抬腳往對方胸口招呼過去。

男學生來不及防備，被踢個正著，倒在地上。

「對不起……要不要緊？」文雪靜急忙走過去察看對方的傷勢。

今天她已經跟五個男學生對打過了，結果不用說一定是她贏，因為學校里她學跆拳道的年資最長、歷練最深，聰穎用功的她也懂得活用，不是只會依樣畫葫蘆而已。

「雪靜學姐，我沒事……這一點點痛我還忍得了，只是，你今天心情不好嗎？」怎麼下手都不留情？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吶吶地說，臉上微紅。

她只是儘力在做而已，也高估了眼前的學弟，以為他閃躲得過，並不是想讓學弟受傷的！

「學姐……聽說你那個『指腹為婚』的事已經取消了？」學弟看着她，斟酌著字眼，小聲地問道。

文雪靜微微愣住。怎麼連他也聽到這個小道消息了？

從今天一到校開始，就有好多人間她這件事了。

她有苦難雷，不想說，後來旁敲側擊，得知了原因。

紙，畢竟是包不住火的！

昨天他來找她時是放學時間，她跟他一同離開，他們去的咖啡店也有其他同校的學生在，他們的對話被有心人錄下放在部落格里任人聆聽，聽說點閱率一夜就創下新高。

她蹙起細長柳眉，心情不悅。

但……事實就是事實……

文雪靜的思緒百轉千折，最後她收起所有心思，對他淡淡點頭，「沒錯。」

學弟欣喜欲狂。學姐是自由之身了，那就代表他也可以追求她了？

教練適時走過來，「雪靜，你表現得很好，社團里像你這樣的強打者，你是碩果僅存了，你年年為我們社團爭光，明年你畢業后，不知這為社團爭光的榮耀還能夠交棒給誰？」

「教練，是雪靜學姐太強了！」

「對啊！我們都有進步了！」

幾名團員為自己辯解。

「你們的進步能夠爭奪到榮耀嗎？」教練一針見血地問。

「呃……是還差一小段！」

「不是一小段，根本就是一大段！你們再繼續練習一小時，不要停。」教練嚴格地下達命令后，把文雪靜帶到一旁閑聊。

他一直很喜歡文雪靜，年紀只大她十歲的他要不是有個教練的頭銜在，未婚沒伴的他是想追求她的。

「雪靜，大學畢業後有打算讀研究所嗎？」

「嗯！我正在申請。」

「想讀哪一間研究所？」

「我想留在母校繼續就讀。」

教練聞言，心裏的希冀破碎。

若她去讀別校，他還有一點機會，他們繼續同校，他的機會就渺茫了。

前陣子新聞里鬧得沸沸揚揚的「師生戀」，已被教育部下達棻戀了……

不過，若她沒有申請成功，她畢業當天，他還是能夠鼓起勇氣跟她告自的。

「雪靜姐……」練習室外頭，一個外貌陰柔清冷、身形瘦長的男孩對她揮揮手。

「教練，不好意思，我弟弟來接我了。」

「嗯，下次再聊。」教練依依不捨地看她離開。

文耀威戴着沒有度數的眼鏡，肩上還掛着高中書包，只來得及換下身上制服就來找她了。

「雪靜姐，你找我有事嗎？為什麼要我來接你？」他就讀的高中就在附近，今天正好不用補習，所以可以準時放學。

「耀威，我們去吃芋圓燒仙草好嗎？」她眼裏的落落寡歡非常明顯。

也許，只有在親弟弟的面前，她才敢拿下溫柔微笑的偽裝吧？

「雪靜姐，你是不是因為左承翊的關係所以心情很差，才找我的？」他叫家人以外的人都是連名帶姓的叫。

有幾次他曾在路上看到文雪靜跟左承翊在一起，但他沒有出聲叫喚他們，任他們走遠，也沒有多嘴地告訴父母，因為他相信雪靜姐對自己的愛情有獨到的見解跟處理方法。

文雪靜只是露出一抹失落難過的苦笑算是回答。

「雪靜姐，要不要我去揍左承翊一頓？」

「不用，我自己會處理！我只是想要你陪我一下而已。」

「雪靜姐，我真的願意去揍他一頓！」

「我知道，但我不希望你惹是生非。我想用文明的方法處理，而不是用原始的方法。」她徐徐緩綬地講解道。

文耀威把她的頭放在自己肩上，「雪靜姐，讓你靠一下。」

「嗯，謝謝。」她微微一怔，頭靠着他的寬肩，汲取他的體溫。

這樣真摯的親情與關懷，她此刻真的很需要！

「耀威，你真是我的好弟弟，以後采蘭如果有需要，我也會推薦她的。」

「她的話就不用了！」文耀威嗤道，「采蘭根本就像銅牆鐵壁，不可能會被欺負而不吭聲的，她自己就會反擊回去，不用靠我。」

對於上面的兩個姐姐，他尊敬文雪靜，會喊她一聲「姐」，至於從小隻會大欺小的文采蘭，他則毫不客氣地直接喊她的名，兩人從小就互不相讓，完全不對盤。

文雪靜輕嘆一聲，這是兩個人好爭、不認輸的個性問題，她也沒轍。

「雪靜姐，左承翊不懂得珍惜你，一定有懂得珍惜你的人出現！像我就覺得雪靜姐嫻淑典雅、溫柔可人的風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只可惜我是你弟，不然我一定會追求你。」

她輕笑一聲，「你吃大姐豆腐啊？」

「才不是，我是實話實說！」

「你有芯語了，可不要辜負了她！」文雪靜很喜歡芯語的純真活潑，「她對你應該是一往情深吧？」

「她什麼心事都寫在臉上，你看她的臉就知道了，別問我。」文耀威的回答酷酷的。

文雪靜恬然一笑。情殤，她還沒完全走出來，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又被人捅了一刀，她要揪出那個為了灌爆部落格瀏覽率的肇事人，要對方跟她道歉！

她不惹人，不代表別人就可以欺負她！

她也不是那麼好惹的！

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文雪靜揪出了那個愛道人是非、愛說人長短、愛幾卦的胖胖小學妹，也成功地讓她當着眾人的面恭恭敬敬地向她說聲對不起，並且立即撤下部落格上的錄音毀屍滅跡。

文雪靜以理性跟智慧讓這件事完美地落幕，全校師生都知道她名花無主，許多想追求她的異性天天來她教室外以各種名目找她，而她連續一個月每天帶回家的禮物，已經多到她房間擺不下，連她家客廳、冰箱都難以逃過一劫。

柔杏看着她又帶回的巧克力禮盒，忍不住搖頭，「冰箱塞不進去了！」

她把手上的花束交給母親，柔杏笑着接過，「最近我們家不用買花就有好多花可以插，連來家裏的客人都喜歡這種欣欣向榮的感覺。有你這麼一個女兒，竟能幫忙美化家園，真不錯！」

「媽，別取笑我了。」文雪靜也沒想到她那段錄音公開后，沒有「指腹為婚」的束縛牽絆著，竟能引來這麼多男學生的追求。

她是知道自己的長處，也料想會有人喜歡她而不敢採取行動。只是，這情況……追求她的人比她想像中還要多！

「雪靜，媽雖然不曉得為什麼你最近有這麼多追求者，不過，女孩子有人追求總是好的，但媽還是要提醒你一下，不要過度虛榮，要想清楚，你要的是什麼，然後去爭取。」柔杏深知大女兒心底最愛的人依然是左承翊。

「媽，謝謝你的包容，謝謝你……」文雪靜感動莫名。

柔杏輕摟着文雪靜的腰，「你是我的女兒，有什麼心事都可以跟媽商量，有什麼委屈也都可以說出來，媽是要你乖巧文靜，可沒有要你任人躇踢卻不懂得反擊回去！」

文雪靜臉蛋紅紅，耳根也渲染開紼紅的顏色。

她的第一衣已經給了承翊……這件事媽居然知曉！

原來……她做過什麼事，媽媽不是完全不清楚，只是置身事外，關心她，卻不干涉插手。

然而，只要她有需要幫忙，媽媽絕對站在她的面前幫她排除萬難！

文雪靜不禁緊緊摟住柔杏微有福態的腰肢表示回答。

「雪靜這麼好的女孩，你再不知道把握，她就要被別人追走了！」

淑美天天叨念著左承翊，每天字句都不一樣。

左承翊無動於衷，他以為母親是故意誇大其詞。

「最近我去她家，柔杏常常請我吃昂貴又美味的巧克力，她家客廳、廚房也天天換插不同的花束，又香又美，我以為是柔杏買的，一問之下才知道全是雪靜的追求者送的。」

淑美長嘆一口氣。「『指腹為婚』雖然退流行、跟不上時代了，但是我沒有看走眼，雪靜是適合當我左家好媳婦的。就你，腦子裏不曉得裝了什麼，只會固執成見，不懂得隨機應變，我那好媳婦明明就像快要到嘴的烤鴨，偏偏被你弄得飛上天去了！」

左承翊眼神一轉深沉。跟他分手之後，她過得比之前更好，比之前更多采多姿？

不曉得為什麼，他的心頭一沉，整個情緒轉壞。

「承翊，你再不採取行動，雪靜真的會跟你絕緣！」當年，她想指腹為婚也是希望能夠親上加親，何況他小時候常常跟雪靜玩扮家家酒，他總是要雪靜扮演新娘子，而他一定要當新郎，曾幾何時，他的心態變了，變得不喜歡雪靜，變得要跟雪靜分開？

她眼神沉痛地看着左承翊。「媽沒有這個好媳婦只是一時失落，你少了一個好妻子，才是一輩子的憾事！」

話說完之後，她也不想留在客廳里繼續跟他大眼瞪小眼，乾脆起身往廚房走去，拿出西點食譜，打算做些糕點當零嘴。

她……有男朋友了？

他們分手才多久而已？他還沒物色好想要的女朋友人選，她已經先下手為強了？

左承翊眉心的摺痕愈來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