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除了一個生命的逝去帶來的唏噓外,這次的草原之旅算是十分的圓滿。
再過一日他們就要走了。
結果就在那一日,傅琅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歪歪扭扭,約他去草原最北邊莽山上的孔雀峰相見,信里還說,顧春芽在他手上,警告他不要帶任何人去。
傅琅把信一捏,去了隔壁的穹廬。
「春芽在不在?」他問顧明瑞。
顧明瑞道,「怎麼?」
「沒什麼,我想起來一件事,要問問她。」他隨便找了個借口。
顧明瑞瞧了他一眼,道,「早上有個婦人過來,說要請教她怎麼用酥油做點心的事情。」他看看天色,皺起了眉,「不過也該回來了罷,說起來,我倒忘了問那婦人叫什麼,只說是住在旁邊。」
傅琅心裡咯噔一聲,連忙去附近問了一遍,那些人都說沒有見過顧春芽。
他心知出事了,寫了一封信放在桌上,騎馬去了北邊的莽山。
那莽山他們前兩天才去遊玩過,孔雀峰是莽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他記憶力極好,很快就找到了。
峰頂上此刻正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顧春芽,她的手上腳上都被繩索捆住了,還有一個是年輕婦人。
傅琅走近一看,竟是達來的妻子哈斯。
哈斯見他果真來了,冷笑道,「來的很快,這姑娘果然是你心愛的人。」
自從達來死後,哈斯就一直在籌謀復仇,這次達來之死,族長,卓瑪,傅琅幾個都是兇手,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這幾天也暗地裡觀察過,什麼請來的大夫,分明就是跟他們很熟的,而且這個男人愛慕這個姑娘,她一目了然。
因為曾在達來的眼中,她也看到過這樣的眼神。
傅琅開門見山,「你想要什麼?」
百密一疏,他們只把注意力集中在達來的身上,竟然忘了他的妻兒。
金羌族的人果然都很有血性,婦人都是如此!
哈斯的匕首抵著顧春芽的脖子,「我要族長跟卓瑪的頭顱!你把它們帶來,我就放了她,怎麼樣?」
顧春芽一顆心猛烈的跳動著,她也是疏忽了,沒有料到哈斯的反擊。
見到有婦人來請教,又說住在不遠,她就跟了出去,結果那婦人就對她下了迷藥,想來,那人應該是哈斯忠實的戰友。
現在哈斯要族長跟卓瑪的頭顱,這怎麼可能辦到?
就是能辦到,也不可能去做啊!
傅琅淡淡道,「可以是可以,不過我怎麼知道,我帶來了,你就會放人?這次達來的死,你難道不恨我們?我帶來了,你再用她威脅我殺了自己,我豈非也要聽從?」
哈斯一愣,她哈哈大笑起來,「你們的恨,比起族長算什麼,他還殺了我師父,我師父是巫醫,他大概還不知道!只要你帶族長跟卓瑪的頭顱來,我一定放你們走!」
事情又出乎他們的意料,原來那巫醫竟是有弟子的,還就潛伏在族長的身邊。
那麼,達來的毒藥也是出自哈斯的手了!
這次的事情是他們夫妻兩個密謀的,不過達來並沒有交代出來。
傅琅想了想道,「你要我殺兩個人很有難度,你身上還有毒藥嗎?以現在他們對我的信任,我去下毒難度還小一些,你覺得怎麼樣?」
哈斯眼睛盯著他,「你們的人都很狡猾,別跟我耍花樣。」
「現在可是你在跟我玩花樣,她在你手裡,我什麼辦法都沒有。」傅琅道,「我手邊也沒有毒藥,你現在抓了她,那邊很快就會發現的,我要早下手為強,你把毒藥拿來。」
達來被殺之後,哈斯根本也近不了族長的身,她就是有心下毒也沒有辦法,所以才從傅琅身上著手,她聽圖門說,傅琅的武功很好,所以才抓了顧春芽威脅他。
哈斯心想這個提議也是可行,她猶豫一下,手暫時離了顧春芽的脖子,去懷裡取毒藥。
在這瞬間,傅琅暗藏的匕首飛了出去,直直插入了哈斯的胸口。
哈斯撲倒在地。
但她沒有立刻死,她獰笑著道,「你會嘗到惡果的。」她用僅剩的一點力氣,砍斷了埋在泥地里的一截繩子。
顧春芽才發現她腳上的繩索竟然是有陷阱的。
傅琅見狀,連忙飛奔了出去。
可那繩子的另一端竟然還捆著一塊大石,大石咕嚕嚕往崖下滾去,顧春芽就像個紙人一般,跟著被拖走了。
即便傅琅跑的飛快,也只將將抓到她的手。
顧春芽真沒想到草原一行,自己會命喪於此,也許正如顧明瑞說的,這都是命。
這個瞬間,她既無憂傷,也無憤怒,竟是一腔的平靜。
怎麼說,也是比別人多活了一世,她也許該覺得滿足。
「你快放手。」她極快的吐出了一句話。
然而,這句話卻被極限的速度吞沒了,她一條直線般墜落下去,像天際里划落下的一顆流星。
現在,一切都跟她無關了罷?
顧春芽心想,等到別人找來的時候,希望自己不是塊肉醬,這樣家人還好受些,可又一想,都是死了,他們怎麼好受得了,只怕是要難過死了。
早知道……
剛才自己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她苦笑,現在卻又後悔了。
就在她閉著眼睛胡思亂想間,腳下的重量卻一下子沒了。
她的身體停在一棵樹上。
具體一點來說,她是被傅琅抱著,落在了一棵樹上。
「你?」她瞪大了眼睛,「你沒聽到我說的,你怎麼沒放手?哎喲」她輕哼一聲,停下來,才覺得渾身都在發痛。
這山崖下面突出的石頭。斜長的樹枝很多,她身上不知道被劃了多少傷口,只是因為下墜的速度太快,她無法察覺出,甚至都不清楚傅琅是怎麼把她腳下的繩索弄斷的。
「還好沒有中了要害,你忍一忍。」傅琅頓了頓,他也有種死裡逃生的徹悟之感,假如他沒有在石頭著地之前砍斷繩索,現在兩個人只怕都成肉泥了。
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人生在這瞬間,像是變得那麼的小。小的就只剩他眼前的這個人。
傅琅深深看著她,「我可是跟著你一起赴死了。」
顧春芽一愣,「怎麼?」
「我捨命搭救。你不該嫁給我?」
這種時候來談這些,顧春芽抽了下嘴角。
他手臂緊了緊,讓她更加貼近自己,「我當你默許了。」
「誰說的?」顧春芽皺眉道,「我沒同意。再說,要不是你突然殺她,我也不會掉下來啊,本來還有談的餘地」
話未說完,傅琅的臉湊上去,堵住了她下面要說的話。
滾熱的嘴唇壓在她的唇上。顧春芽的心在這一刻跳的雜亂無章。
「你」她用力推他。
傅琅稍稍離開,「再動,咱們就要掉下去了。」
顧春芽往下一看。渾身打了個寒顫,又不可思議的盯著傅琅,「你居然有心思!」
生死之間,他還來親吻她?
「我怕以後沒機會了。」他低下頭,又在她唇上親了親。無視她慍怒的表情,「一次親個夠。省得虧了。」
顧春芽一時又哭笑不得。
兩個人離得那麼近,他的唇不時逗留,顧春芽的臉已經紅的像是才進過染缸。
傅琅卻希望這樣的時間可以再延長一些。
然而,孔雀峰上傳來了顧明瑞的喊聲。
「大哥,大哥,我們在下面!」顧春芽驚喜的大叫。
顧明瑞聽到她的回應,才鬆了一口氣,忙道,「春芽,你別怕,哥哥會立刻救你們上來的,卓瑪姑娘也來了,帶了好多人呢。」
顧春芽心想,這下應該不會死了。
這莽山,金羌族的人是經常進出打獵的,熟門熟路,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他們。
顧明瑞看到她一身的傷,眼睛立時紅了,忙脫下外衣給她披上。
卓瑪上來道歉,「都是我們守衛不利,才出了這種事,傅公子,顧姑娘,真的太對不起你們了!」
「也是想不到的事情,卓瑪姑娘不用自責。」傅琅道,「原來哈斯是巫醫的弟子。」
卓瑪大吃一驚。
一行人回了住宅地。
卓瑪稟明了族長,族長大怒,傳下去徹查這件事,只要跟哈斯有關的,統統都抓了查問,不放過一個餘黨。同時又派人送來庫房裡的草藥,給二人療傷,反正傅琅是大夫,外傷葯是可以自己配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