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不對!

她不能在這兒待太久,常冬應該也是希望她離開才會交代王大娘那些話,甚至為她備好了銀錢跟包袱,宮裏一定又出什麼事了,可能還跟這具身體的原主有牽扯。

「王大娘。」蘇明月扭頭喊人。

「姑娘,怎麼了?」聽到呼喚的王大娘從屋中走了出來。

蘇明月極力鎮定,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那人留給我的銀錢和包袱在哪裏?」

王大娘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道:「東西在我屋裏,姑娘跟我進來看吧。」

「嗯。」

兩個人進了屋,王大娘從箱籠中翻出一隻布包遞給她。

蘇明月也沒迴避,直接放到桌上打開。

包袱裏面有兩隻放了銀錢的布包,拿在手裏掂一掂,相當有分量。除此之外還有官防路引、身分憑信,以及幾套換洗衣物,質料普通,式樣簡單,還分了男女,常冬考慮得不可謂不周到。

對此,蘇明月忍不住在心裏給了他好多贊。

「王大娘,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該走了。」清點完東西,蘇明月正式向王大娘提出辭行,雖然她心裏也清楚自己還需要好好將養,可是她如今身分特殊,處境微妙,沒辦法啊。

王大娘愣了一下,倒沒多想,只是不免有些擔心,「可姑娘才醒,真的不要緊嗎?」

蘇明月微笑,「不要緊的,我人都醒了問題就不大了,而且也真的是有事要辦,不好再多做耽擱了。」

王大娘略有遲疑,到底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姑娘,恕老婆子多嘴,姑娘才醒,就算再急也等上一兩日,確定身體狀態適合上路再離開也不晚。」

蘇明月認真想了一下,最後點了點頭,「大娘說得有理,那我就再多叨擾兩日。」

「姑娘客氣了。」

蘇明月摸出一塊碎銀遞過去,「這些日子給大娘添麻煩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請收下。」

王大娘急忙雙手推拒,面有惶恐,「不用不用,那位公子已經給過兩次銀錢了,再要就顯得我老太婆太過貪心了。」

見對方執意不收,蘇明月也不再勉強,道:「我如果要離開的話,車馬行囊也都需要再做些準備,一切就麻煩大娘替我操持一下了。」

「這個沒問題,你去歇著吧,我忙完廚房的活兒,一會兒就出去幫你聯繫車馬。」

「謝謝大娘。」

「不用客氣。」王大娘起身往廚房去了。

蘇明月將包袱放回自己的房間,然後又坐回了檐下的竹椅,趁著這段時間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離開京城是必要的,但離開之後呢?真的可以放心地過平常百姓的日子嗎?恐怕未必吧,至少短時間內不太可能,除非宮中的事情告一段落,一應事件都有能令皇帝滿意的答案。

皇帝會滿意嗎?

龍兆天一點兒都不滿意!

半個月的時間轉眼一去,他最想知道的事卻毫無進展。

幾名失蹤的侍衛宮人接連尋獲,雖然都變成了屍體,但這也在龍兆天的預料之中,想來或許是迷藥下得不夠重,有些人提早醒來,為了不讓他們呼救,便先把人給帶走滅口。

可皇后的遺體卻始終不見,竟然就這樣在大火中離奇失蹤了!

簡直荒謬!屍體又不是活人,就是大活人也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在皇宮大內不見……等等,大活人?

龍兆天驀地停下了踱步的腳,眼神驚疑不定,雙手不自覺用力握緊。

會有可能嗎,皇后沒死?!

如果皇后真的沒死,那太醫院的那幫混蛋就真的該死了,龍兆天的臉色瞬間黑沉。

將沒死的皇后說成死了,裝殮入棺,這是要活埋她嗎?還有重華宮的那把火,是不是就是預防萬一的補刀?

好,很好,非常好!

在他的宮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設計謀害他的皇后,這是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大逆不道了!

他們真當他是泥塑紙糊的嗎?

「來人。」龍兆天的聲音中挾帶着雷霆萬鈴的怒火,聽到的侍衛宮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擺駕撫遠伯府。」

御駕浩浩蕩蕩地出了宮門,來到位於京城西邊的撫遠伯府。

程止瀚走進父親書房的時候,那裏已經站着一道玄色身影。

「臣,程止瀚叩見皇上。」

龍兆天只是繼續面窗負手而立,並沒有讓他起身。

程止瀚也沒有再出聲,安靜地跪在地上。

書房內的兩個人一站一跪,彷佛對峙般靜默無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程止瀚的膝蓋都麻木了,他才聽到那個人開了口,聲音陰沉,似乎竭力在壓抑着什麼,「皇后的遺體不見了,是你派人取走了嗎?」

程止瀚霍然抬頭,而龍兆天也在此時轉身,兩人的目光瞬間對上。

龍兆天眼眸深沉若海,所有的驚濤駭浪都掩藏在平靜的水面之下。

程止瀚一臉憤怒,朝他低聲噺吼道:「生,你不能護她周全;死,你連她的遺體都保不住。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什麼要從我手裏搶走她,為什麼!」

龍兆天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然後平靜地開口道:「這是朕的失察,朕不迴避,朕只想問你一句話。」

程止瀚依舊朝他怒目而視,雙手用力樞在地磚上,控制着自己不要朝眼前這個人撲過去。

他不能,有太多的東西束縛着他,如同當年他只能選擇放手一般。

他至今仍記得明月那摻雜着失望與絕望的目光,那讓他知道,從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她,永遠的。

「重華宮的失火,皇后的遺體,你可有插手?」

程止瀚搖頭,神情漸漸變得沮喪頹廢,「她是皇后,死後也該享有應得的尊榮,臣不敢有不敬之念。」一字一字,彷佛鈍刀割肉,卻只能生生受着,這是他的報應。

龍兆天緩緩在書案后的椅子上坐下,輕輕地吁了口氣,不是他想的那樣就好,「朕懷疑她未死。」

程止瀚渾身一顫,失聲驚呼,「陛下?!」這怎麼可能?如果她未死,怎麼會裝殮入棺?

龍兆天擺擺手,繼續道:「朕只是懷疑,遺體不翼而飛,搜遍火場找不到半點兒殘破的骸骨。而且,重華宮這場火太過蹊蹺,朕懷疑當日皇后可能只是因為藥物進入假死狀態,這把火是想毀屍滅跡,又或者有人劫持皇后,欲謀不軌。」這些都只是他的猜測,或者說是希望。

程止瀚咬着牙道:「皇上可有懷疑對象?」

「有。」龍兆天肯定地回答。

「是誰?」

「朕已經有所安排。」

程止瀚沒有再問。

突然,龍兆天面露苦澀,自言自語似地道:「朕希望她沒死,可朕也清楚這個可能性很小很小,畢竟皇后之死經過重重確認……」或許一切真的只是他的妄想,哪有人能真的死而復生。

重華宮的那把火應該只是背後之人對皇后最後的宣洩,而皇后遺體失蹤或許只是個意外,或許是仵作搞混了屍身……

總之,皇后還活着的可能性真的是微乎其微,但無論如何,害死皇后、放火燒屍的幕後黑手他絕不會放過,無論對方是誰!

程止瀚全程跪在地上,一直到聖駕離去,他都沒有起身挽救自己的膝蓋,因為他現在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明月沒死該多好,時間能夠倒回該多好,可他知道那都不可能。

明月,他的表妹是真的死了,皇上現在不過是在給他、給自己一個虛無的念想罷了。

同時他也知道,皇后的遺體成了壓垮皇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書房,程止瀚突然發出一聲嗤笑。

跟當今天子作對、挑釁皇權,還能有什麼好結局嗎?

他覺得他已經可以替幕後黑手提前敲響喪鐘了。

銀色的月光鋪滿了宮院,秋夜的月色如水,月華滿地,四下一片安靜,偌大的宮院彷佛空無一人。

就在這靜寂的午夜時分,一條身影出現在翠羽宮的門口,緩緩地一步一步朝內走來。

此時的翠羽宮好似一個對人完全不設防的孩子,毫無心機地敞開了懷抱。

柳貴妃的寢殿大門虛掩著,這是為了方便值守的宮女、中官聽候傳喚。

來人就這樣一路暢行無阻地走進了寢殿、進了內殿。

「貴妃娘娘。」

輕輕的、虛無飄渺的一聲低喚,透著幾分詭異飄忽,讓床上淺眠的柳貴妃一下驚醒,霍地起身坐起。

「誰?」聲音中不自覺透出幾分驚懼。

這些日子她一直睡得不好,女兒蒼白痛苦的小臉總是閃現在她的眼前、夢中,讓她飽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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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收錢不找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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