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失心瘋香雪為引

171:失心瘋香雪為引

黃昏。

錢塘縣沈家故居。

寒風透過窗欞的縫隙晃動了燭光為之搖曳,昏暗之中那雙眼瞧不見的地方,似乎有奪魂攝魄的厲鬼正欲擇人而噬,那似乎是慘白的面龐上流淌著血淚,那是下一刻便會撲將上來的恐怖,那也是來自心頭的風聲鶴唳,毛骨悚然......

「我錯了,不要殺我!」

「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那蓬頭垢面的侍女香雪蜷縮在一處瑟瑟發抖,仿若待宰的羔羊一般,心頭掠過一幕幕死狀奇慘無比的模樣,絕望的哭喊聲令這本是清新雅緻的廂房也籠罩了一層陰霾。

廂房外,蒼松和翠柏俯仰生姿,在清冷月光的輝映下有移步換景之妙,夜色之中的亭台樓閣屋頂陡峻、翼角高蹺,猶如欲要振翅高飛的鴻雁,歷經風月的洗禮后更顯意境深遠。

「唉,好端端的怎麼就瘋了......」

那駝背的門房本是鰥夫,無兒無女,礙於男女有別也不好叩開房門前去勸慰香雪姑娘,在這廂房外的庭院中側耳傾聽后,也只能無奈的搖頭嘆息。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這潘家時日漸久之後,駝背的門房早已生了就此終老的打算,小姐和香雪姑娘都是心地善良的女子,必定會賞下一副棺木入土為安。

自家小姐一去再無音信,而香雪姑娘又得了失心瘋,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府里要是頂門立戶的男子,何至於如此啊......

「鐺鐺鐺!」

潘家那久日無人叩響的紅漆大門傳來了銅獅咬環的聲響,與這靜謐的夜色之中,着實令駝背的門房為之驚奇,側耳仔細傾聽之後,狐疑的快步朝大門處走去。

取下了橫閂之後,駝背的門房從門縫裏向外仔細打量,這一眼瞧了過去,便是目瞪口呆的說不出話來。

這女子螓首蛾眉風華絕代,既明媚端莊,卻也傲然凌厲,一襲紅色滾金雲紋長裙罩體,那纖細的腰肢上金色的腰帶鑲嵌珠玉,眉心一抹鮮紅的硃砂勾勒圖案,如墨的長發與肩頭披落......

那鶴髮童顏的清癯老道捻須而笑,那睿智的雙眸仿若已然看破了世上的庸俗名利,那一襲青色的道袍罩體,當真是超然物外,真如畫中走下來的神仙一般......

「二位,這是尋親......還是訪友?」

駝背的門房已然是不惑之年,震驚之中倒也沒有忘了本分,而心中的疑惑更是油然而生,張口結舌的問道。

「呵呵,丫鬟香雪可在府中?」

那鶴髮童顏的清癯老者笑容不減,從衣袖之中取出一封家書,自門縫之中遞了進去,接着說道:「這封家書乃是貴府潘小姐親筆所寫!」

「我家小姐?」

駝背的門房喜出望外,伸手接過了這清癯老者遞來的家書,而後致歉言道:「還請二位稍待,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無妨,去吧!」

清癯老者搖頭苦笑,不意上至天庭下至地府酆都城,皆可來去自如的大羅神仙,竟被這駝背的門房拒之門外,但正所謂入鄉隨俗,也只能與這門前等候了。

潘府的大門再次被合掩了,門栓沉悶的響聲響起后,清癯的老者和風華絕代的女子皆是無奈的相視一笑......

「太白金星,您這堂堂福德真仙被凡人拒之門外,卻也不急不躁,當真令我欽佩啊!」

那明媚端莊且又傲然凌厲的絕色女子,語調之中不乏幾分調侃之意,嫣然一笑說道。

「呵呵,天壽仙子......」

太白金星連連搖頭苦笑,長吁短嘆的說道:「我奏請玉帝,本是只為明哲保身,原想迴轉天庭,不趟這渾水......」

「豈料事與願違,我還不曾迴轉天庭,而你又下凡了!」

天壽仙子收斂了笑意之後蹙眉嘆息,言道:「奉王母娘娘之命,恭請中天北極紫微大帝重返大羅天紫薇天宮,此事我那蘭質蕙心的四妹都做不來,若非還有太白金星與我同行,只怕天壽再無迴轉天庭之日了......」

事不關己,自是雲淡風輕,如今恭請中天北極紫微大帝重返天庭,當真是燙手的差事,請不回去,自此太白金星和天壽仙子要迴轉天庭那是遙遙無期;請得回去,自此便要遭天庭闡教門人的記恨,更是寸步難行!

人老精,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

如今這諸天神佛,誰人還不知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請這手掌青萍劍的截教首徒蹬天為仙,許以天庭四御之一的中天北極紫微大帝之位,是懷了什麼心思!

與日月齊輝,和天地同壽,上統諸星,中御萬法,下領酆都,這九天十地之中,若論尊貴不凡,除卻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之外,首當其衝的便是天庭四御之首---中天北極紫微大帝!

只是,誰也沒有料到,他竟是如此的放蕩不羈,在瑤池外對月中嫦娥冷嘲熱諷;他竟是如此的桀驁不馴,在蟠桃宴上當眾斥責西天靈山的觀音菩薩、文殊菩薩和普賢菩薩;他又是如此的狂妄自大,對王母娘娘也毫無半點禮敬之意......

這樣的人,既然在蟠桃宴上當眾拂袖而去,又該如何去請?

駝背的門房腳步匆匆,穿過蒼松翠柏俯仰生姿的庭院來到了侍女香雪的廂房之前,雖然知曉香雪如今得了失心瘋,也未必還能識文斷字,卻也不得不輕聲呼喊道:「香雪姑娘,咱家小姐有書信一封!」

「咦,書信哪?」

駝背的門房這才留意到,這適才還在握在手中的書信,此刻竟是不知所蹤......

不知何時,那一封由天庭瑤池七仙閣天昌仙子親筆所寫的書信,化作一道晶瑩剔透的流光溢彩,穿過窗欞已然落入侍女香雪的印堂之內。

「你們......果然是妖怪!」

一幕幕場景猶如走馬觀花一般,在侍女香雪的心中清晰的浮現,那蓬頭垢面的前朝帝姬緩緩的站起身來,臉龐上非但是平靜如常,那往昔的雍容華貴又再度重現......

亥時,月經中天,蒼穹上的浮雲掠過皓月,如紗如霧,為這夜色增添了幾許哀愁和寂寥。

沈家故居的正堂之內燭光輝映,紫檀木的桌案上擺放着幾道精緻的齋菜,山泉水煮沸后滑入剔透的汝窯蓋碗之中,寥寥幾朵「梅花」漂浮其內,旁側的鏤空香爐之中有懸絲未絕的檀香在微風中縈繞飄散。

「表小姐,太白道長,可是這齋菜不合口味?」

對於幾道齋菜微絲未動,侍女香雪也是見怪不怪,只因自家的小姐昔日也是這般,不論何等珍饈美饌皆是難以下咽,但此刻隨侍在表小姐和太白道長左右,出於禮數,也不得不如此說道。

「香雪姑娘,這幾道齋菜僅以品相而言,已然是不可多得......」

太白金星乃是福德真仙,餐風飲露早已不食人間煙火,但這丫鬟香雪忠心護主這才被遊離鬼迷了心竅,此刻這幾道齋菜又是一番心意,紋絲不動與人間而言卻是有失禮數,只得抬手拿起了木箸,對天壽仙子含笑言道:「入鄉隨俗,我等還是莫要辜負了香雪姑娘的一番心意了!」

天壽仙子乃是天庭七仙閣織女之首,平日裏的傲然凌厲乃是性情使然,但對於這隨侍四妹天昌仙子的丫鬟,卻也不會頤指氣使,此刻又有福德真仙太白金星出言相勸,便也只得勉強拿起了木箸,嘆息一聲說道:「香雪,我與太白道長皆是修行中人,三五日不飲不食也不打緊,以後這一日三餐,便不用為我們準備了......」

「......」

侍女香雪躬身行禮應下后,此刻聆聽表小姐和太白道長皆是修行中人,那心中的委屈和凄涼也就不再抑制,兩行清淚已然順着面頰淌落下來,與這桌案之前緩緩的跪倒在地,卻是一字不發。

忠心護主,有何過錯!

自家小姐不顧女兒家清白,和那慶余堂許仙把臂同游,為何數月過去之後,唯有那慶余堂的許仙迴轉錢塘縣,莫非登門相詢也是有錯不成!

天壽仙子踱步抬手,親自將侍女香雪攙扶起來,望着那委屈的淚水和無助的神色,面色陰晴不定了片刻之後,言道:「與其登門造訪,倒不如等他們來府做客!」

聞弦音而知雅意,福德真仙太白金星已然明悟了天壽仙子所指何事,權衡利弊之後,卻也知曉這已然是不得已而出的陽謀!

「香雪姑娘,這錢塘縣外的玉皇山上有個玉龍道院!」

太白金星輕捋顎下的鬍鬚,面色也難得的凝重了幾分,接着言道:「明日你去尋那道院中地府十殿閻君秦廣王蔣的神像,點上三柱清香,擺下三牲供品......」

「不聽聞神像開口,就此長跪不起!」

「若是一晝夜后,那神像依舊不見開口,老道便開壇做法,上表天庭告他一個玩忽職守!」

陽謀,光明正大,因勢利導!

那遊離鬼久死不入輪迴倒也罷了,卻依仗卑微的道行在人間興風作浪,迷惑陽人的心竅,而十殿閻羅的秦廣王蔣專司人間夭壽生死、接引超生!

屆時秦廣王蔣勢必責令黑白無常前往陽間緝拿遊離鬼白福,那白素貞即便是師承黎山老母的門下,也絕難干涉陰曹地府的律法,除非那慶余堂許仙以上統諸星、中御萬法、下領酆都的中天北極紫微大帝之尊,方能令黑白無常鎩羽而歸!

這天庭四御之首,他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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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教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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