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遺願

48.遺願

此為防盜章「呵。」四叔笑了,「丫頭,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嗎?沒有用……能力,你能憑著賣房子過活?小孔那麼優秀的男孩子,會看上你?」

四叔的話像是一把一把鋼刀插到了我的身上,是的,我一直在使用我的能力……「我第一次有意使用能力,還要感謝四叔啊。」當時弟弟已經答應去四叔的公司了,馬上就要準備上班了,我不想弟弟被四叔掌握,第一次有意使用能力,「勸說」弟弟放棄四叔的公司,跟著同學一起去帝都闖蕩,我同樣也「勸說」我媽不要再跟四叔聯絡,可四叔跟我有同樣的能力,那陣子我媽快被我們倆個搞得精神分裂了,最後還是我放棄了。

至於小孔……孔熙文……我們班的班長,高知家庭出生的學霸暖男,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注意到我,可能是因為奶奶去世那陣子我太可憐了吧,活像被人遺棄的小狗一樣憂鬱異常……我們在一起三年,他家裡一直反對,他一直堅持,後來甚至希望跟我一起偷偷領證,他媽媽找到了我,希望我放手,讓他按預定計劃出國留學……就在那天,我醒了……我把他當成了救生筏,也是他教會了我如何跟人打交道,教會了我就算心裡根本不在乎也要表現得很關心,教會了我要記清楚旁人的名字,搞清楚周圍人的底細和愛好、禁忌,教會了我如何在這個社會上活得如魚得水,那怕我本質上是只「貓」也要活得像只「狗」。

現在我到達了彼岸,一個人能生存下去了,該放手了……

四叔暗示我是使用能力才讓孔熙文愛上我的,也許吧,我不清楚,不確定,他那麼好,我那麼差……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怎麼會有未來?我能確定的是……我「勸說」他和我分手去大洋彼岸,按照家人制定的路線,繼續他幸福的生活。

除了愛情之外,我的事業也一直不順利,我知道這背後有四叔那雙看不見的手,四叔在省城的勢力太深太廣了,無數人願意為了他去阻擋一個普通女孩,直到我到了房地產中介公司。

中介最強大的武器是什麼:「語言」,我恰好是這方面的「大師」。我只要稍微使用一點「勸說」能力,就足夠我生存了。我是有原則的,把恰當的房子賣給需要的人,可誰又能說我不是在走捷徑。

我看著四叔,忽然渾身一涼……中介……難道我做這個職業做到現在,不是因為我業績夠好,而是因為四叔有意把我擠到這個行業,讓我在工作中鍛練自己的能力?

四叔知道我明白了,他笑了笑,叫來侍應點餐,幫我要了杯咖啡和點心,「黃書郎來了?」

「您何必明知故問呢?」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他怎麼可能強硬命令我一定要來見他呢,當然了,我會見他也是因為他跟那邊的關係比我深,知道的情況比我多,黃書郎就這樣出現,肯定背後有原因的。

「現在他們那邊情況很複雜,因為禁令的事年輕一輩修行全卡住了,毫無進益不說吧,有些人為這個還跟上面鬧,妖也要維權要上,訪啊,可上面就是和稀泥,事情已然這樣了,總的來說太平日子過去了,這事兒咱們家是躲不過的……黃書郎會來找你,想必也是長輩的意思,你好好的照顧他一陣子吧,你們倆個是一輩子的緣份……甩不脫的。只是……他們家的人性子都怪,你也不能全盤信任他,畢竟非我族類,你奶奶好些事沒和你說,咱們家……還是中立的好。」

「四叔您是中立的嗎?」

四叔笑了,就在這個時候侍應上了咖啡和點心,四叔把點心推向我這一邊,「他們家的榴槤酥是特色,你嘗嘗看。」

我知道這老狐狸是拿點心堵我的嘴,想到我從奶奶去世之後,竟一直在他的圈套里生存,就莫名的犯咯應,「四叔,您吃吧,我不吃榴槤。」我把點心推到他那一邊,「人類的語言真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嗎?一則網路謠言而言,竟然阻擋了全國小妖的化形?成精?」

「丫頭,人乃萬物之靈,人言可興邦可亂國,當然也可決定妖的成敗,他們也好,天上的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也罷,信他們的多了,則興,無人信他們則敗,現在天庭自顧不暇,妖界亂七八糟,他們都指著把這個禮崩樂壞不信鬼神只信利益的時代混過去,可這次的事……他們混不過去了。」

四叔說來說去道理只有一個,神也好,妖也好,鬼也罷,他們的力量是人類給的,信得人多了,他們自然興旺能力也強大,信得人少了他們自然衰敗,人說他們是善的,他們就是善的,說他們是惡的,他們自然是惡的,這個人指的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世人」,現在世人皆說建國后不得成精,正在修練化形的這一輩小妖……自然就失去了成精的力量。

「上面?您說他們在跟上面鬧?上面是誰?」

「城隍,土地,你以為妖沒人管嗎?要是沒人管著他們,他們早惹如無數事端來了,只是如今小妖們都不能化形,上面也拘束不力,怕是要從此多事了。多多,你就算不來叔的公司做事,也不要在中介混了,你現在在那裡混是屈才,出來做咱們家的老本行,也能賺點生活費。」

「老本行?」

「你奶奶啊……跟你說的太少,咱們家……過去就是做牙人的。」

「什麼是牙人?」

「現在的說法是經紀人,只不過咱們家是在鬼神妖和人之間做經紀,不似別的門派一樣見到異類就打打殺殺的,而是居中說和,問問對方要什麼,幫著雙方傳話講條件,鬼也好,妖也好,沒有深仇大恨也不是上來就要人命的,咱們說清楚問清楚了,十有**能解決,也省得互相結死仇……可若真的是死仇,咱們家人多半就是撤了,今世仇今世了,省得來世再結怨。」

等等……所以我們家是干這個的?不念咒不畫符不抓鬼就是跟人家談人生?就這樣還佔據五大薩滿中的一席?可以想象其他四家是怎麼看我們家的了。

四叔喝了口咖啡,「我現在年紀大了,俗物也多,你正好出來做事,我可以介紹客戶給你。」

四叔,您究竟是打得什麼主意,真的是為我好?「我再想想吧,四叔,您究竟是怎麼發達的?」

「簡單啊,你覺得咱們賺錢難嗎?要不是你懶,你們全公司的業務你一個人就能包了吧?」

我乾笑了兩聲,是啊……難嗎?只需要放棄些堅持,放棄些原則,並不難……「可四叔您究竟是做什麼生意的呢?」四叔越來越有錢了,從他穿的定製西裝和手上在歐洲買也要十萬歐元的限量款勞力士手錶就能看出來他的富有程度——做房地產中介的,頭一宗本事就是要憑藉客戶的衣著打扮預估出對方的支付能力和心理預期。

四叔笑了,並不接茬,「對了,聽說你表弟要結婚了?」

「誰?」

「姚鑫啊,你媽媽前幾天還打電話跟我報喜呢,沒跟你說?」

「沒有。」我一年多沒跟我媽通電話了,家裡的事都是姐姐轉達的。

「她還說打算把你的房子重新裝修一下,借給姚鑫住。」

我現在連咖啡都喝不下了,當年四叔「借」了一套當時全縣最好的小區一百多平米的房子給我爸媽住,回遷房下來之後,我媽「發現」了一個好項目,非逼著我爸把回遷房賣了去做什麼XX幣,不止自己做還帶著老姚家那一幫人,吹牛說什麼做幾年能在帝都給我弟弟買房子,結果——賠了個底掉,這才剛剛消停幾年啊,又打起我房子的主意了……「什麼時候的事?」

「上周吧,她都把鑰匙給姚鑫了。」

「鑰匙?」

「是啊,她找人開了鎖……你的戶口還在她那邊啊。」

難怪大姐也不知道,我媽看來是有意隱瞞想要等姚鑫裝修完了甚至結婚住進去了,造成即定事實……

就算明知四叔是故意拿這件事來轉移我的注意力,我還是怒不可扼,這些年縣城那邊就沒輕了折騰。

大堂姐為了照顧家裡沒有讀研回縣城醫院工作,結婚兩年因為生不出孩子又離了,傷心的去了南方私立醫院。

大堂哥則是留在了南方某市,大伯傾全家之力賣房子,轉包土地再加上奶奶留給大堂姐和大堂哥的錢,四叔的錢幫他買了房子,婚後女方卻明確提出不希望大伯常住南方,大堂哥把大伯送去了據說很高貴的老年公寓,還要大堂姐分擔一半的費用,大伯又氣又惱又沒辦法,他沒有勞保,只能指望農補和地租生活,大堂哥怎麼安排他,他都得聽著。

我家有我媽折騰不用旁人,就夠亂的了,回遷房賣了,她差點兒賣鋪面,要不是我爸手緊掐著不放手……早就一切全完了。

我三叔家更不用說了,雞飛狗跳都不足矣形容他們家,四叔給的那十萬塊錢就是惹禍的根苗,做一樣生意賠一樣,現在據說兩口子出攤賣煎餅呢。

五叔迷戀上了倒騰收藏古玩,以我的眼光看他倒騰的都是一些假得不能再假的假貨,可他還是樂此不疲,不用說,一開始的本錢就是四叔給的十萬。

他們之所以敢這樣折騰,就是因為背後站著個「有求必應」的四叔。

現在想來奶奶那樣「刻薄」他們,才是真正為他們好,可他們誰都不明白奶奶的苦心,一個個都覺得有個大富豪弟弟真好,卻不知道天下最貴的就是「免費的午餐」。

每次想到這些,我都有深深的無力感,我不心疼他們,也不真正在意他們,只是覺奶奶的苦心被這樣浪費……實在太可悲了,雖然一直想要逃離四叔,卻被他「掌控」的我,也太可悲了。

「我還要見客戶,先走了。」我站起身告辭。

離開咖啡廳時我轉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管天氣熱成什麼樣,永遠是一身黑色套裝白襯衫包頭涼鞋化著淡妝的我,在天氣預報29度,實際感受34度的天氣里像是被曬化的冰淇淋一樣狼狽,四叔則優雅地坐在咖啡廳里喝著咖啡,臨座兩個女孩已經過來跟他搭訕了。

好一百倍的生活?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代價呢?現在在大街上行色匆匆的人,有多少人夢想著活成四叔那樣,而我……怕是只有胸無大志能夠形容了。

四叔是無畏的,我心裡卻總帶著畏懼。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號碼……做為中介不管是多陌生的號碼都是要接的,「喂?」

「這是我的手機號,你存一下。」

「哦。」原來是黃書郎。

「炸雞、啤酒,別忘了!」電話里的背景音是來自星星的你,我忽然笑了起來,因為見到四叔而緊繃憂鬱的心情一下子被沖淡了。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煩惱是炸雞和啤酒不能解決的,如果有的話就再加上一盤鍋包肉。

「是我的東西。」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你的房子不讓我們倆個人住啊?我跟你說啊,咱們家的房子馬上就要拆遷了,我跟你爸正愁找不著地方住呢……」她開始自說自話起來,婆婆剛去世,她就帶著笑容興緻高昂地說起自己暢想的「美好生活」來。

「那地方搞不好都沒裝修。」我低下頭,好累……不想說話。

「我給你裝唄……到時候我們倆個住你的房子養老……咱們家的房子回遷之後留著給你弟弟娶媳婦用。」

「媽,我不著急娶媳婦。」鄭偉有些尷尬地說道,我媽卻沒有意識到她說的話有多大的漏洞,是啊,他們住「我」的房子,回遷的房子給鄭偉當婚房,我跟我姐呢?我落了個署名權,我姐……寄居權吧。

「傻孩子還害臊呢,你今年大二,畢業之後……」

「我不回縣城,我跟同學都說好了,去北上廣……」鄭偉學得是當時很流行的計算機專業,說起來還是很好找工作的。

「去北上廣有啥意思啊……一輩子買不起房子……你要是不想回縣城,就去省城投奔你大姐大姐夫唄……」大姐大學畢業之後考上了省城的國稅,有了一個很優秀的男朋友,我媽頗引以為榮,經常提起前途光明的女兒跟長相英俊家裡很有勢力的女婿,據說在親家見面的時候也賣力表演了一番,還帶上了姚家的龍子姚鑫,席間還強力推薦「會開車」的姚鑫,希望「親家」能幫姚鑫找一份給領導開車的工作。

「我跟他分手了。」大姐輕描淡寫的說道,她把手裡的香爐塞到了我媽懷裡,又拿出那張銀,行,卡,「這錢我不要,留給鄭偉娶媳婦吧。」

「你孩子,咋分手了呢?」我媽理所當然的把□□收了起來,姐姐不要奶奶的遺產留給弟弟在她看來根本不需要解釋。

「性格不合。」姐姐冷冷地說道,「我還有事,單位只給了我一天假。」

「你不是說還能呆兩天嗎?對了你們單位的人你都通知了沒啊?得讓他們寫禮啊,你別不好意思,以後他們家大事小情一樣通知你,你奶奶的事你不張羅就虧了……」

媽媽怎麼眼睛就能那麼「瞎」呢?看不見大姐眼睛里的痛苦,看不見她的無奈,看不見她受了傷,看不見她想要掙脫卻怎麼也掙脫不開的掙扎。

「你讓孩子走吧,不能耽誤工作。」我爸說道,他拿了房間里的舊毛巾擦了擦臉,「你等會兒把這裡的東西收拾收拾,我看廚房裡還有半袋子大米一桶豆油呢,都是咱們家送來的,可不能讓別人佔了便宜。」

「可不是……還有那些盤盤碗碗……老太太說都留給多多了,誰知道等會兒他們來不來搶,都能經管起來。」媽媽放開了姐姐,將心思放到了「正事」上。

姐姐看了一我一眼,忽然走到我跟前抱了我一下,這才離開了。

我看著她,想起奶奶說的寡婦命,心中五味雜陳,五弊三缺,因為相士風水師泄露天機過多,上天降下責罰,讓他們鰥、寡、孤、獨、殘五弊,錢、命、權三缺至少佔一樣,可我們家卻是整個家族連帶著本人都要跟著一起付出代價,四叔呢?四叔這一輩應該是缺「錢」啊,為什麼四叔卻發達了?

爸媽和弟弟坐著來時開的微型車,載著滿滿的東西離開了,我媽太精明了,連我奶奶柜子裡面做壽衣剩的布頭都拿走,替我「經管」起來了。

我看著空蕩蕩的房子呵出一口氣……有些涼呢……

別人都說人死之後,靈魂會暫時停留在居住的地方,可奶奶不在,奶奶走得很遠很遠了,我從外面抱了一捆柴,打算把炕燒熱,這是我的家,我暫時不打算去任何地方。

鄰居的嬸子見我在抱柴,很驚訝地看著我,「多多,你咋沒跟你爸媽一起走?」

「這是我家,我走去哪兒啊。」我笑著答道。

「你這孩子!咋這麼犟啊……」嬸子搖了搖頭,「你家裡吃的東西都沒了吧?嬸子家煮了麵條……」

「不用,我有速食麵。」我笑著說道,雖然奶奶活著的時候愛罵嬸子,嬸子比起奶奶的「親兒媳婦」們,卻不知強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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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黃書郎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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