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放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放手

「害怕嗎?」走在身前的段卿安突然出聲問道。

身後的玉兒詫異了一會兒,忙道:「不會,玉兒早已過慣了這種刀尖上的生活,死人、將死之人、半死不活的人都見多了。」

「李家的血脈果然是個強大的東西。」段卿安話鋒一轉。

玉兒自然知道段卿安所說的是何事,躊躇了一會兒才道:「其實玉兒很開心能看到這樣的殿下。」

「哦?」段卿安撇頭有些不解。

昏暗的光線打在段卿安臉上,讓玉兒有些晃了晃神,連忙斂神道:「這樣的殿下才是我們所有人的希望,不然二皇子那邊以為我們好欺負。」

「呵呵。」段卿安淡淡一笑,柔聲道,「扮豬吃老虎裝的太久,我都要忘了自己骨子裏是個怎麼樣的人了。」

「殿下別這麼說,要成大事者,一定要果斷、肅殺,這是殿下清楚的。」玉兒輕聲勸道,「帝位之路過於漫長、血腥,若是殿下不能強勢面對,怕是會讓二皇子那邊鑽了空子。」

「我明白。」段卿安出了地牢后,外面的太陽照的他有些睜不開眼,太過於刺眼。常年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好不容易找到屬於自己的太陽,照耀了自己小小的世界,然而就因為自己的軟弱,竟讓他們抓到自己的弱點,還輕而易舉地擊破了自己的凈土。這筆債,他一定會讓他們一一償還,他們死一千次一百次都難解他心頭之恨,只能慢慢把他們折磨致死。

玉兒瞧著身側的一襲白衣的男子,在北風呼嘯之下顯得異常單薄,只見他揚起頭,直視着溫暖的陽光,眼裏是抹不去的柔情,光潔尖巧的下巴高高昂起,一如他尊貴的身份一般,讓人不可褻瀆。這是她要效命一生的主子,也是聖天國將來的聖上,更是如今***所依附的殿下,李家復仇的唯一希望。

可她好想抱抱他,抱抱這個至高無上的殿下,因為他真的很令她心疼。他一出生便註定了他這輩子都無法享受到父愛、母愛,一個人孤獨在世,只能作為一個復仇的工具。還要忍受父皇與二皇子雙面夾擊的暗殺,後宮之中各嬪妃的毒殺,或許前一刻還對你笑顏盈盈的人,后一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便對你插了一刀,沒有一點防備,沒有人值得他信任,高處不勝寒怕說的便是他了吧。

如今夏姑娘的出現不僅讓殿下的世界一片光明,還開啟了殿下深藏在內心的殘暴,也不知是好是壞。對於奪嫡之路,這肯定是件好事。可她怕登上帝位后,若是殿下殘暴的一面展露在夏姑娘面前,到時候受傷的也會是殿下吧。最傷人的莫過於一個情字,若是夏姑娘離開了殿下,他又該如何呢?

「下雪了。」許久沒開口的段卿安突然道。

玉兒恍然初醒,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朵朵雪花正飄在他的掌心處,然而慢慢融化,匯成一灘水,順着他節骨分明的手指慢慢滴在地上。

「可她是個留不住的東西。」段卿安望着掌心,喃喃道。

玉兒看着他眸子裏閃過一絲痛苦與絕望,心也被揪了起來。「留不住的便不要。」她輕輕開口道。

段卿安轉頭看了她一眼,片刻才揚起嘴角,道:「可我還是想努力一下。」

玉兒抿著嘴點點頭,努力把在眼眶打轉的淚水逼了回去。殿下說什麼那便是什麼,他想要留住的,不管是人還是東西,她都會竭盡全力替他留住,哪怕綁在殿下身邊,讓殿下痛恨她一輩子,她也無所謂。只要殿下能開心,她就算是死也知足了。

「替我去看一下子汐。」段卿安柔聲道,不知道她和御風怎麼樣了,昨晚鬧了一出逃婚記,不知道他們倆會不會受到牽連。

「好,屬下領命。」玉兒點頭應道,不出一會兒便消失在段卿安的視線中。

段卿安立在原地許久,直到身旁有個聲音道:「殿下,外頭風大,小心身子。」

「你什麼時候來的?」段卿安並沒有回頭,只是看着湛藍的天空問道。

「玉兒走後,我便來了。」綠荷穿着單薄的藍衣,站在一旁不卑不亢道。

段卿安扯開話題,指著空中雲朵因為移動而殘留下的痕迹道:「人的一生多麼短暫吶,能遇到一個喜歡的人有多麼的不容易啊。可人的一生又有這麼多的過客,短暫的相處,匆匆的離別,然後留下了他的痕迹,過個三年五載的便自動清除了那些痕迹,又是多麼的不公平吶。」

「人生無常,算不準下一個出現的人是誰,能做好的便是珍惜眼前人。」身側的綠荷循着他的視線望去,那些痕迹慢慢淡去,最終消失在空中,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留不住的人,抓不住的沙。」段卿安笑着搖了搖頭,御風與他之間他自是很清楚,絕不會有可能了。二人身上背負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連子汐都不願意舍天下而不顧,他就更沒有理由棄聖天國而不顧。這樣的感情要是再繼續下去,怕是會拖累所有人。奪帝位者,絕不能被感情所羈絆。若是讓段卿霖那邊知道自己的弱點,怕是會陷御風於危難之間。

綠荷望着近在咫尺的段卿安,雪花飄零在他的身上,染白了他的發。恍惚之間,綠荷像是看到了一位失去至愛之人的老者,遺世獨立,不被環境所影響。因為摯愛已經離開了他,他這一生也算是過完了。

潔白的雪花撒在他如羽毛般又密又長的睫毛上,他低垂眼眉,掃下一層陰影,遮住了眼瞼下的卧蠶。這樣的殿下是綠荷從未見過的,被悲傷所圍繞,全身上下散發着絕望的氣息。綠荷不由得撫上那顆跳動的心,是那樣的活躍與心痛。時刻都在提醒自己,段卿安為了他人獨自傷身,而她卻為了段卿安肝腸寸斷,人生的確是不公平。

「殿下,喜歡就去爭取吧,暗自傷神是沒有用的,對方不會知道你的心意的。」綠荷忍着心裏的痛,勸道,「殿下您要當面告訴她,你愛她,你要拿江山為聘。」

段卿安晃了晃神,喃喃自語道:「江山為聘……」

那他更不可能開這個口了,帝位還沒奪到,他怎麼能在這種關鍵時刻開口呢。何況御風的性子他最清楚不過了,若是沒能扛起這個大旗,他自是心有不甘的。雖不清楚赫連家對御風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但他知道若是不能讓御風釋懷,他這輩子都不會走出陰影,像正常人那樣生活。

朴辰寒的離去怕是給他不少的打擊,那可是最疼惜、最照顧他的人,若這個時候自己還要去添亂,豈不是把他逼上了絕路。一條沒有生還,沒有退路的絕路。

所以他躊躇不定了,他不敢輕易冒險,他怕他一開口,把他們所有人都逼上了絕路,連帶着夏子汐,這個無辜被捲入這場紛爭的受害者,也不會免於一難。

「殿下。」綠荷見他單薄的身子在風中有些晃動,彷彿下一刻就會被風吹到,不由的心一驚,「外頭天冷風大,殿下還是回房先歇著吧。」

「不用。」段卿安罷了罷手,低頭一看腳邊已經匯聚了不少雪水。或許自己的放手是對他和御風最好的選擇,放過他也放過自己。不要讓他在絕望里掙扎,也不讓自己在痛苦中掙扎。放手是他唯一能替御風做的,血腥的奪嫡之路,只要他一人扛就好;如畫江山,將來也只需要他一人看就可。原本他便習慣了一人生活,若不是御風的出現打破了這個習慣,如今自己又要重新習慣孤獨的滋味了。

「復仇的工具。」段卿安小聲念叨,隨即又道,「那麼自然不會讓你們李家失望,身體里流淌著李家的血液,那麼便是最大的利器。」

綠荷看着他冷眸中滿是殺戮與肅殺,心僅僅一抽。她的殿下為何會成如今這個樣子呢,縱使皇后那邊有所逼迫,但如果不是夏子汐的出現,殿下自然不會如此。緊緊扣着手掌,尖銳的指甲摳破了掌心的肉,然而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的疼痛。

「殿下。」玉兒見段卿安還在遠處不由得一愣,這是在冷風中吹了多久呢,瞧見他身旁的綠荷,便微微一點頭示好,綠荷扯了扯嘴角,對她僵硬一笑。

段卿安見她回來了,便道:「如何?」

「朴家別院裏空無一人。」玉兒搖了搖頭,沒有查到任何線索。好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一般,她的確摸不著頭腦。

段卿安微微一皺眉,身側的綠荷自是沒錯過他眸里一閃而過的慌張,能讓殿下手足無措的也只有她了。無奈地撇開了眸子,卻撞見了玉兒探究的眼神,綠荷冷了冷臉,玉兒則尷尬地笑了笑。

「傳令下去,一定要給本宮找到顧小姐的下落。」一瞬間的功夫段卿安早已恢復了原先的神情,冷著臉道,「兩日之內若沒有顧小姐的消息,你們自己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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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本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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