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滄琰轉過頭，側眼看著那個小姑娘。小姑娘扎著兩個小辮子，穿著粉嫩的小裙子，兩隻眼睛圓溜溜的，像是黑色的寶石，那神色萬分生動，墊著腳看著她那隻伸出去喂鯉魚的手。
「我在餵魚呀。」對著這麼一個小姑娘，滄琰語氣也不自覺的柔和而親切起來。
「餵魚？」小姑娘偏著頭看她，「好玩兒嗎！我看了你好久了，你一直在這兒喂，餵魚是不是很好玩？」
滄琰收回手，轉過身蹲下來，點了點小姑娘的鼻子，輕輕搖了搖頭，很誠實地說：「不好玩兒。」
小姑娘不相信，嘟著嘴鬧騰著：「我不管，我也想玩兒！」
滄琰偏著頭，抿著嘴笑：「相信姐姐，真的不好玩，要是有人同我玩，我才不玩兒這些呢。」她同小孩子說話，語氣糯糯的，這個時候才像個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了一眼滄琰的身後，收回目光看著她，「那為什麼沒有人陪姐姐玩兒呢？姐姐長得這麼好看，像個……」她頓了頓，想著措辭，末了自顧自點點頭，「像個仙女兒！」
聽見這話，滄琰彎了眉眼，這小姑娘真會說話，她可是貨真價實的仙子。
她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呀？」
「季羨雪。」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狡黠地問，「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呀？住在這裡嗎？」
滄琰心裡頭將季羨雪的名字默念了兩遍，回答道：「我叫滄琰，就住在這兒。」
「哦——」季羨雪將聲音拖得極長，像是打著什麼鬼主意，黑色寶石似的的眼睛也轉了轉。
她覺得這個小姑娘很有意思，是個鬼機靈，尤其是在季羨舟的府裡頭，大部分人看著她就遠遠地走開的時候，小姑娘的出現簡直就是她最好的安慰。
「你也住在這裡嗎？」滄琰忍不住同她套著近乎，打算若是她就住在這裡，有空就去找這個小姑娘玩兒，這個小姑娘太討她喜歡了。
「她不住在這裡。」
一個說不上熟悉的聲音突然插入了她們倆的對話。
她順著聲音偏過頭看過去，是季羨舟。
「六哥哥！」面前的小姑娘屁顛兒屁顛兒地邁著小腿朝季羨舟跑過去。
季羨舟蹲了下來，一把接住撲過來的小姑娘，揉了揉她的頭髮，聲音意外地放柔了下來：「阿雪乖，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
季羨舟，季羨雪，六哥哥。
滄琰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看來這個小姑娘是季羨舟的妹妹了，她居然不記得季羨舟還有個妹妹。
果真是年歲太久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季羨雪癟著嘴，那狀告的似是而非：「她們爭著跟我玩兒，可是玩兒得可沒有意思了，天天就只有那些，不是皮筋兒就是蹴鞠。而且啊，就算她們陪我玩兒結果都站著，一會兒就喊著叫我小心點兒，一點意思都沒有。」
「阿雪乖，六哥哥找人陪你玩兒好不好？」
季羨舟對季羨雪的說話的聲音簡直太過溫柔了，不像是季羨舟本人。
季羨雪拒絕得乾脆：「不要！」她小手一指，「我要六嫂嫂陪我玩！」
「啊？」滄琰一懵，被這個稱呼嚇得愣在了原地。
季羨舟才反應過來，糾正道：「她不是你的六嫂嫂，不要亂叫，小心這位姐姐生你氣了。」
小姑娘一臉不相信地模樣，癟著嘴：「六哥哥你胡說！她就是六嫂嫂！」
滄琰也走過去，蹲下來說：「阿雪……可以這麼叫你嗎？」小姑娘點點頭，見此滄琰繼續說道，「我確實不是你的六嫂嫂，你六嫂嫂……」她看了一眼季羨舟，輕聲說道，「複姓聞人。」
她清楚地記得，她寫的命格里，季羨舟和聞人晞歷經挫折在一起，還成了一段佳話。
「你是說聞人晞，聞人姐姐嗎？」小姑娘心裡清楚得很，一臉不屑地說，「她才不是我六嫂嫂呢，她都要嫁給三哥哥。」季羨雪覆在滄琰耳邊，壓低聲音說，「幾個哥哥里，我最喜歡的就是六哥哥了，六哥哥這麼喜歡她，她居然嫁給了三哥哥。」
「其實這個事么……」滄琰艱難地替聞人晞挽回一下形象，「應該怪你三哥哥，要不是他請求你父皇賜婚，聞人晞也不至於嫁給季明越。」
「可是聞人姐姐那麼歡喜！一定不是父皇強迫的！」季羨雪一臉倔強，左右說到底在她心裡都是聞人晞的錯，想了想她又補充，「而且啊……聞人姐姐太過分了，說不理六哥哥就不理了，她原先同六哥哥關係那麼好，竟然一下子變了心！」
滄琰也不知道怎麼說，她還在想等她把命格簿子拿回來之後，將他們幾個人的命格簿子都改回來的，這麼下去，她圓都難以圓回來。她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疼。
滄琰咬了咬下嘴唇，半天憋出一句話：「反正我不是你六嫂嫂。」
「你不是我六嫂嫂是誰，你都住在我六哥哥這裡了。」季羨雪一臉理所當然。
「……」
滄琰第一次不知道回些什麼，頭一次覺得小孩子挺……難說話的。她趕緊向季羨舟使了個眼色，叫他幫自己說說話，她實在有點兒，那什麼，有心無力。
「阿雪啊，你……懂得太多了。」她艱難地開口。
季羨舟看了她一眼，不帶著任何的情緒。卻在看向季羨雪的時候是截然不同的感覺：「乖，你六嫂嫂還沒同意呢，你先別這麼喊她，她會害羞的。」
「啊！」小姑娘趕緊點點頭，又湊到季羨舟那邊，覺得自己的聲音很輕很輕，一本正經又一臉慎重，「那六哥哥，你太差勁了吧，趕緊追到六嫂嫂嘛！不然又被別人追走了！」
啊，這個「又」字用得真是妙極了。
不不不，不對！
她怎麼能這麼想！
滄琰蹲在那裡，覺得十分尷尬。
對於季羨舟來說，她可是一個陌生又陌生的人，這個勞什子六嫂嫂什麼的，她可當不來。再說了，哪有人同自己筆頭下的人生出什麼情愫的。
她是個神仙，可不能同凡人有什麼情愫的。
季羨舟對著季羨雪點點頭，站起來，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子，笑了一下說：「阿雪乖，自個兒去玩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