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不過多點防備也是好事情，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無。

謝褚從身上撕下了一塊布料，將傷口用布條纏住，簡單地止了止血，便不再說什麼，準備跟上季羨舟和季羨雪的腳步往前走。

滄琰默了默，拉住謝褚：「你等一下。」

謝褚轉過頭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滄琰準備將謝褚胳膊上纏著的布條撕扯下來，謝褚趕緊攔住她：「滄琰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她瞪了謝褚一眼，抿了抿嘴說：「你別說話，相信我。」

謝褚沉默了下來，任由滄琰將他纏著的布條都撕了下來，傷口砍得有點兒深，可謝褚一句痛都沒有喊過，若不是他頭上細細的薄汗，以及親眼目睹他與刺客爭鬥的全過程，滄琰一定不知道他受了傷。

她閉上眼，默念了一串口訣，兩指並住，抬起手往謝褚傷口上方劃了划。

謝褚本來沒什麼表情的，看著滄琰一連串的動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本極為疼痛的感覺也慢慢地緩解了。

謝褚微張著嘴，一臉驚訝到不知道說什麼的模樣看著滄琰。

「你這個模樣是什麼意思？」滄琰調笑了一下，「你不是早就猜到了我不是什麼普通人嗎？」

謝褚立刻給滄琰鞠了一躬，隨即抱拳感激道：「多謝滄琰姑娘！」

滄琰也不甚在意：「我只是給你治了治皮毛，若是有藥膏什麼的，最好還是塗一塗。」她爽快的拍了拍謝褚的肩膀，「別客氣，都是自己人。」

說完她便轉身往季羨舟走的那個方向走過去，輕聲留下了一句：「走吧。」

季羨舟走得不快，明顯是在等著她們。

滄琰也跟上他，卻不知道說些什麼。經此事情，滄琰一點兒也不困了，乾脆背著手在林子里蹦躂著，季羨雪看著滄琰自在得極為羨慕，也不管季羨舟同不同意，掙開了季羨舟的手，就撒著小短腿兒跑過去追滄琰，兩個人一大一小玩得不亦樂乎。

季羨舟看見他們興緻不錯，也沒攔著她們。

謝褚也跟了上來，季羨舟瞥了一眼他的傷口，狀似隨口問道：「她給你治好了？」

謝褚低聲回答：「回主上，是的。」

「沒說別的什麼？」季羨舟盯著不遠處正帶著季羨雪采著花的滄琰問道。

「沒說什麼。」謝褚回答。

季羨舟若有所思，也什麼都沒問了。

這般走著，天色逐漸黯淡了下來，因為走得慢沒有到達預料之中的驛站。她們四個就只好就著樹林子裡頭和衣將就一晚。

馬車沒了，她們一行人的行李也沒拿，左不過就隨身帶著的一些物什。

滄琰笑眯眯地捏了捏季羨雪的小肉臉：「阿雪想不想看戲法？姐姐給你表演個戲法看看怎麼樣？」

季羨雪玩了一天，正累得靠在季羨舟身上，奄奄地什麼話也不大想說。一聽見滄琰說這句話，眼睛忽地就放出光了：「阿琰姐姐你會變戲法嗎！阿雪想看！」

滄琰抿著嘴笑，正好謝褚拾掇了一堆乾柴回來，堆成了一堆，她看了一眼，對謝褚喊道：「謝褚你後退一點兒！」謝褚依言退了兩步，滄琰攤開雙手給季羨雪看：「你看看，阿琰姐姐手裡邊兒是不是什麼都沒有？」她兩隻手白白的，除了右手中指第二指節處有薄繭之外，幾乎是一雙極為完美好看的手。

季羨雪點點頭，一臉期待地看著滄琰。

滄琰瞄準那堆乾柴，伸出食指憑空畫了一個圈之後，往那乾柴處一指。季羨雪的目光跟著看了過去，那堆乾柴倏忽燃了起來，變成了一個火堆，照的她們一圈人臉上暖洋洋的。

「哇！阿琰姐姐好厲害！」季羨雪眼巴巴看著滄琰，「怎麼做到的啊！」

滄琰笑得越發神秘，故作神虛地說道：「唉——家傳戲法，不可說不可說。」

季羨雪站了起來，蹬了兩下小短腿，一把撲倒滄琰懷中，小肉臉在她身上蹭啊蹭：「教我嘛教我嘛！」

這可沒辦法教你。

滄琰暗自笑，揉了揉季羨雪的小腦袋：「阿雪乖乖地聽話，阿琰姐姐就教你好不好？」

「好！」季羨雪趕緊從滄琰身上下來，盤著腿正正經經坐好，雖然在他們幾個看來坐得歪歪扭扭的，可尤為可愛。

季羨舟輕笑了一聲，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泥，說：「我去給你們找點吃的。」

滄琰點點頭，很自覺地說：「我會照顧好阿雪的。」

季羨舟微微一頜首，轉身往黑暗深處走了過去。

謝褚也不敢懈怠，對滄琰說：「我跟著主子一起去，滄琰姑娘你們小心點兒。」

「知道了，快去吧。」滄琰應承了下來。

她雖然法術委實不高明，但保護一個小孩子倒不是什麼難事。

她陪著季羨雪玩著，火堆噼里啪啦地燒著，季羨雪有點兒昏昏欲睡，滄琰把她抱在懷中，自己坐著不知道做些什麼好，只是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火堆。

很快季羨舟便回來了，手中卻空無一物。

她抬頭，因為顧及著淺淺睡著的季羨雪，滄琰輕聲問道：「什麼能吃的都沒找到嗎？」

季羨舟搖搖頭，直直地就坐在了她身邊。

離她很近。

滄琰沒覺得有什麼不自然的，偏著頭問他：「謝褚呢？」

「他還在找吃的。」季羨舟說，偏著頭看著滄琰，微微笑著，「我怕你等不及，所以先回來找你了。」

「我沒有等不及啊。」滄琰坦然說，「你放心，我在這裡阿雪很安全，你不用擔心的。」

季羨舟定定地看著她：「我沒有擔心她，我在擔心你，阿琰。」

她一怔，忽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笑了一聲，挑了挑火堆，火星子跟著飛了起來，卻是極為好看的，可那目光卻一刻都沒有離開她。

滄琰抿了抿嘴，覺得渾身上下都莫名其妙地非常不自然。

半晌，她說：「季羨舟，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季羨舟一點一點地湊近她，呼吸甚至就在她的臉頰邊上，溫溫熱熱的。

「季羨舟你，你幹什麼？」她呼吸也開始亂了。

季羨舟氣息均勻：「你覺得我想要做什麼呢，阿琰？」他的手搭上了她的另一半臉頰，緩緩順著撫摸了下來，從臉頰，到脖頸，最後他的手停在了腰間。

每一處他碰過的地方都在發麻，起了雞皮疙瘩似的。

而他的唇幾乎要覆上了她。

滄琰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屏住呼吸，一瞬間，卻忽然一刻清明了。

她一把推開眼前的人，動作之大吵醒了睡著的季羨雪，滄琰卻也管不著這個了，厲聲問：「你究竟是誰？」

季羨雪揉了揉眼睛，還未知道發生了什麼，一片茫然，下意識喊了一聲：「阿琰姐姐……」

季羨舟猝不及防被她推了一把，有些踉蹌，趕緊用手撐住地面才讓自己沒有摔在地上。他抿了抿嘴看著滄琰，忽然勾起一抹笑，調笑著說：「阿琰，你不認識我了嗎？」

滄琰將季羨雪護在懷中，眯著眼睛，臉色有些不大好，說：「你當真覺得我看不出來嗎？」

季羨雪扯了扯滄琰的袖子，怯怯地說：「阿琰姐姐你跟六哥哥吵架了嗎？為什麼這般生氣啊？你不要同六哥哥生氣好不好……」

季羨雪還沒說完，滄琰搖搖頭，聲音對著季羨雪便放輕了些說：「他可不是你六哥哥。」

「嗤。」季羨舟，噢不，那個人站了起來，又笑了一聲，彷彿像是在自嘲一般，「你是第一個認出我的，你是怎麼做到的？」

滄琰回之一個冷笑：「我跟季羨舟相處了這麼久，你除了外貌同他沒什麼區別，可一言一行，跟他完全不一樣。」

「可你還是第一個認出我的人。」那個人頂著季羨舟的容貌站了起來，臉上仍掛著和風一般的微笑，「不知道下一次，你還能不能夠認出我了。」

「滄琰！」

聽見熟悉的聲音，滄琰轉頭一看，聲音來源的地方是真正的季羨舟！

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面前的人一眼，一瞬間吃驚之後，皺著眉，朗聲喊道：「你是什麼人！」

頂著季羨舟皮相的那個人拍了拍手，語氣輕佻：「本來想同你們玩一玩找不同的遊戲，可現下我也沒什麼興趣了，在下告辭。」

「你到底是……」滄琰急急地問道。

可那人說完之後，也沒等滄琰問完，於原地倏忽化作一陣煙，竟憑空消失了。

季羨舟隨手放下手中的青果和野兔，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滄琰和季羨雪的面前，沉聲問：「我……那個人有沒有把你們怎麼辦？」

不問這句話還好，季羨舟的面容加上他問著這句話，滄琰驀然便想起來了方才他的呼吸離自己那麼近，溫熱猶在，她忍不住打一寒顫。

看見她的反應，季羨舟心下一慌：「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滄琰縮縮脖子，有點兒后怕，咽了咽口水才勉強說話：「沒事，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