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後悔
莫承軒回頭看去,傅雲琛雙手環胸,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眼中布滿揶揄的笑意,帶著幾分玩世不恭又好似嘲諷。
陸懷安一臉納悶,傅雲琛好端端的怎麼管起莫承軒的事,還什麼大丈夫何患無妻。
莫承軒對這位傳聞中的霸王小侯爺亦是沒好臉色,淡淡的拱了拱手,不冷不熱回了句,「我的事,就不勞傅小侯爺操心了。」
爾後,他看了眼身旁的錢仲玉,冷冷道:「錢兄,走罷。」
「喂,傅雲琛,方才言行那簡直不像你!」陸懷安用胳膊搗了搗身旁那人,滿臉的八卦意味,若有所指,道:「你為何要這麼嘲諷莫承軒?嗯?」
「你想知道?」傅雲琛挑了挑眉,迎著陸懷安萬分期待的眼神,挑唇一笑,「看不慣他罷了。」
「……」
莫侯府中,莫承軒神情恍惚的望著窗外火紅的楓葉發愣。
他想起彼時靜安王府宴會上,阮瀲搭箭拉弓時專註的模樣。
他想起少女毅然的神色,分明看起來那般柔弱的模樣,卻手法極為熟稔的搭箭拉弓。他被阮瀲專註的模樣吸引,他愛極了阮瀲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不可自拔。
即便阮瀲對自己的冷言冷語不屑一顧,他都不在意,不是說,做事要持之以恆?更何況,阮瀲本就該是自己的妻子,倘若不是母親上阮府退親……
想到這,莫承軒頓覺苦悶。原先他對這門親事秉持可有可無的態度,多少心底還是有些不歡喜的。
阮瀲是赫赫有名的草包嫡女,名聲不佳。可今日一見,她的聰明才智分明甩了那些貴女幾條街。
今日一事恐怕眾人對她也大為改觀,她本就是阮尚書府嫡女,生的面容清秀,看起來也和和氣氣的。
想來日後不乏追求者,想到她以後會嫁給別人,當別人的妻子,莫承軒實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分明是自己的東西才對!
他兀自生著悶氣,滿腦子的懊悔不堪,折身返回書桌前,提筆落字,一氣呵成。
待吹乾了墨汁,呆愣的看著那紙上「阮瀲」兩字,一種莫名的煩躁湧上心頭。莫承軒將紙揉成團,發泄似的扔到地上。
紙團骨碌碌滾到門檻處,好巧不巧被莫侯夫人一腳踩著,莫侯夫人彎腰撿起那紙團,疑惑的打開一看,滿眼的不可置信以及詫異難解。
「承軒,這是什麼?」莫侯夫人捏著皺巴巴的紙,質問道。
莫承軒一臉的心事重重模樣,並未開口。
莫侯夫人便上前幾步,有些擔心的問:「軒兒,你是否有心事?講給為娘聽聽?」
莫承軒滿臉的為難,躊躇再三,還是咬牙直言道:「娘,和阮瀲退親的事,我後悔了!」
「什麼!」莫侯夫人萬萬沒想到,自個兒子竟起了悔意,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容拒絕的回了句,「我告訴你,這事沒商量!」
且不說上次她去阮府受了氣,便是那阮瀲目無尊長的模樣,她是萬萬看不中的!
傅雲琛回府的時候,恰巧在抄手走廊碰到自個的母親,他收起面上淡淡的笑意,迎著婦人面無表情的臉,一本正經的拱了拱手,「兒子拜見母親。」
那身著天青色褙子的婦人,約摸三十齣頭模樣,正是傅雲琛生母秦氏。
許久,傅雲琛才等得秦氏不咸不淡極為不耐煩的一個回應「嗯」。
對於母親這樣毫不遮掩的不悅之色,他彷彿習以為常,稍微整理了下衣袖,傅雲琛依舊恭敬卻又疏離的說了幾句關心話語便識趣的離開。
秦氏望著傅雲琛遠去的身影,面上終於露出厭惡神色,毫不遮掩。
「孽種,簡直是冤孽!」秦氏氣的咬牙切齒。
「夫人,慎言啊,大少爺他到底是您的親身兒子。」秦氏身旁的嬤嬤面色惶恐,趕忙說出口。
「徐嬤嬤,他分明不是,他是妖孽!我的兒子早就!」
「夫人!」
徐嬤嬤略微提高了聲調,打斷了秦氏高昂發顫的話,她緊緊握住秦氏的手,滿眼的憐愛,輕聲細語道:「夫人,他是您的兒子!」
秦氏粗粗喘了幾口氣,眼中的怒意與瘋狂漸漸散去,她一臉的頹廢之色,苦澀一笑。
那笑容竟有幾分滲人,又有幾分滄桑。
傅雲琛回到自己屋子,照例關門,想起秦氏眼底濃烈的厭惡之色,他竟覺幾分可笑。
若說他們是母子誰信?比起母子,他們更像是仇人不是嗎?哪有母親這般仇視自己的兒子?真是可笑之極。
這世上,還真有視子為仇的母親啊,嗬!
阮瀲在靜安王府贏了柳慧的事,終於在阮府的晚膳上,被阮玉一個「無心之言」提起。
阮玉瞅了眼阮尚書的臉色,鼓起勇氣,道:「二姐姐與柳小姐的賭注真是兇險,倘若她輸了,可是要承認自己是草包。而柳慧輸了,則是要給她下跪道歉。」
「哦?竟有此事?」阮老夫人眉頭一皺,她們阮府的姑娘,怎可如此咄咄逼人,教人下跪道歉?真是沒了管教!
老夫人明顯不悅的嗓音代表她此刻心情很是不佳,氣氛頓時冷凝下來,丁氏的臉色也有些發白。
阮瀲笑了笑,盯著阮玉的俏臉,輕聲道:「三妹妹,事情要說完整,雖然我贏了,但我並未讓柳小姐向我下跪道歉不是嗎?」
面對眾人的凝視,阮玉勉強一笑,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可是二姐姐明顯得罪柳慧了,可不是挑起柳國公府與咱們阮府的矛頭。再說父親在朝為官,二姐姐當時不該出那樣的賭注才是。」
阮瀲聽罷,淡淡的「哦」了聲。阮玉說的冠冕堂皇,無比煽情動人,就好像真的是在為阮尚書府著想一般,說的那麼義正言辭。
就連她險些都要信了阮玉的話。
阮尚書眉頭微皺,擱下手中銀箸,看著阮瀲,開口道:「瀲丫頭,且不說你與柳小姐的賭注,我且問你,你射箭投壺那般精藝,何時練的?我竟一無所知?」
阮尚書的目光帶著審視,盯著他面前的少女,阮瀲亦是抬起頭,坦然與之對視。
在看見阮元術面龐的那一刻,阮瀲有些恍惚,面前的阮元術正值壯年,英姿勃發,面容嚴肅,一如前世那般對自己的態度。
她眼前浮現上輩子臨死之際阮玉說的話,她只是父親送給公孫止的玩物。他從來不曾把自己當做親生女兒對待,所以才能狠心將她推入火坑……
阮瀲閉了閉眼,恐怕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不曾將自己當做女兒,不過是件可以利用的物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