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驚變(二)

第一百六十四章 驚變(二)

車外喧鬧更是厲害了。看車內鳳姐和寶玉早已經面色煞白,而賈母面色雖然還鎮靜,握著我手的手也是冰涼了。

我一咬牙,就要鑽出車去。

賈母一把拉住我道:「林丫頭,你作什麼?」

我低聲道:「我穿著男裝呢!不怕的,我且出去瞧瞧。再想個法子。否則誰也走不了。」

說著將賈母的手重重一握,鑽了出去。方才站定,卻發現寶玉也跟著鑽了出來。

我忙問:「你出來作什麼?快回車裡去。」

寶玉卻道:「外頭有事,妹妹尚要拋頭露面,我一個大男人躲起來作什麼?」

我微微一笑,轉頭向前頭看去。

只見前頭黑壓壓幾十個人,手執棍棒攔住了去路。他們雖然向著襤褸,卻是個個面色紅潤,領頭的一個人更是挺胸腆肚,一付養尊處優的模樣兒,一臉橫肉與兇狠的目光顯露了他的底細:此人必定是個專門尋釁滋事的潑皮無賴。

見我出來,林停立刻護在我的身前,而隨著一聲驚呼,紫鵑也從車上下來,一把扶住了我。

紫鵑卻已經換了女裝,一襲淡紫的衣裳在雪地下分外明媚耀眼。那伙人一見紫鵑如此明媚可人,竟呆了半晌。良久,領頭那人方訕訕笑道:「果然名不虛傳。江南女子果然千嬌百媚,和咱們這裡人女人不一樣。也難怪主子口頭心頭一時不忘。」

我聽了,心中更加知道,此些人必定是弘晝派來無疑。他們一定是拿了紫鵑當成了我。弘晝還是沒有死心,他必定是叫人跟蹤了從牢中出來的人,一直跟到現在,他們拿捏的時機非常好。這裡遠離京城,雖然是官道,可是大雪地里行了一路也只見我們這一路行人。人跡罕至。他們在這裡拿了我們,真正是無跡可查。

正猶豫間,突然一陣破風之聲,一支箭從我們頭上飛過,直插到那伙人身後路邊的一株大楊樹上,箭翼尤在顫動作響,遠遠又一陣馬蹄聲疾馳而來,踏起的雪沫兒隨風直吹到我們臉上。

只聽林停大聲道:「是丰台大營的人!咱們有救了!」

那伙人聞聲一聲唿哨,後退了幾十步,卻不肯散去。那個領頭之人嘴角隱隱露出些冷笑,顯是並不在意。

我回頭望去,只見四五十騎從遠處急馳而來,雖在急奔之下,隊形卻十分鮮明,顯然是訓練有素。而打頭一名千總服色的青年男子,驀然一提韁繩,揮鞭指向那伙人問道:「天子腳下,王道之中,你們也敢打劫嗎?」

說話間,那隊士兵已經將我們緊緊圍護了起來,我細細一瞧,卻並無傅恆在內,心中一安又微微有些失望。

只見那攔路的領頭之人滿不在乎地望了望這個千總,嬉皮笑臉道:「我道是誰呢,大呼小叫的,這樣威風,原來不過是個小小千總!永定河裡的王八也比你值錢些!在大爺我面前充什麼神氣?」

那青年千總聞言大怒,道:「你果然不要命了嗎?好好好,今日我若不拿了你,我也不姓柳了!」

寶玉忽然喜道:「柳湘蓮!他原來是柳湘蓮!」

說著對柳湘蓮喊道:「柳二哥,是我。」

那柳湘蓮對寶玉微微點頭,卻不言聲。手中按著一把青鋒寶劍對那頭目道:「若是束手受縛,還可留得性命,若是再敢抵抗,爺手中的寶劍卻是無情的。」

那頭目見兵士們沉穩有序,倒也有些著慌,將那囂張氣焰收了一收,道:「各位兄弟,此間怕是個誤會,咱們是和親王五爺的門人,奉王爺的命來辦理一樁公案,你們哪個敢攔著?」

柳湘蓮將手一伸道:「既然是奉命拿人,卻拿了公文來讓咱們瞧瞧。若你有,咱們就放你過去,此間人等盡由你處置。若是沒有,那你必定是冒了王爺之名來打劫的。那是罪上加罪,更加饒你不得。」

那頭目一征,道:「王爺命咱們來尋人,區區小事,又怎麼會有公文?你若不信,只管隨了我們到王爺府上一問便知。」

柳湘蓮冷冷一笑道:「就知道你拿不出來。」

說著將手一揮,青鋒出鞘,揚聲道:「將這起子攔路搶動的賊人速速拿下。」

一聲令下,立時就有二十幾人越眾而出,將那伙攔路之人統統拿下。那些人開始還反抗了幾下,無奈這回他們遇見的都是丰台大營的精銳之士,不過稍一掙扎,也就繳械投降了。

柳湘蓮這才下馬,對寶玉笑道:「沒驚著你吧?到底咱們還是來晚了些。」

寶玉笑問:「你是如何得知這裡有強人的?」

柳湘蓮笑道:「今兒玉泉山下的崗哨回報道,一夥衣裳不整的可疑之人一早從城中趕來,又有幾人騎馬往來傳遞消息,不象是正經之人,因此,上頭叫我來瞧瞧。」

正說著,我突然發現,官道上慢慢踱來一騎,馬上之人身形俊逸挺拔,著了一襲淡青的披風,形容憔悴卻不失清逸,不是傅恆又是哪個?

雪白清冷的官道,蕭瑟無言的古楊,遠遠幾聲鴉啼。

所有的背景彷彿都是為了眼前這份離愁而設計。這樣色彩分明的情景啊,分明就是心中最最鮮明的不舍與心痛。

不由自主地迎上前去,卻又在距離十幾步時止住了腳步。兩眼無語凝噎。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突然凝滯,我在他的目光中突然融化為盈盈秋水,淺吟低唱,都是離愁。

空間彷彿在目光的糾纏中化為無有。我在他的目光中憂傷地開放,開放成他生命中最後一枝碧桃花兒,點點落紅,都是心碎,都是對他無盡的渴望與渴求。

傅恆!傅恆!

相見時難別亦難。如今真箇悔多情!又到斷腸離別處,

淚偷零。

傅恆痴痴望著我,面色蒼白如玉。他忽然一咬唇。提韁轉頭策馬而去。戰馬仰首長嘶,聲聲悲涼,震得那寒鴉振翅而去。

寶玉在我身後獃獃道:「那是誰?他也是來救我們的么?」

柳湘蓮卻不回答,身側一個兵士道:「你先帶了這起子賊人回營,好生收押起來。等我回去再處置。」

又對寶玉一笑道:「寶兄弟,你去哪裡?我來送你一程。」

寶玉笑道:「好極。我也騎馬來陪你。」

柳湘蓮手一揮,一個兵士送過來一匹馬讓寶玉騎上。我輕輕試去腮邊的淚,返身回到車上。

車隊重新行進。柳湘蓮與寶玉一路上說說笑笑,意氣豐發,十分愜意。

鳳姐納罕道:「竟然是他?他如何當了兵了?」

彷彿是為了回答她的問題,只聽柳湘蓮對寶玉道:「自三姐沒了,我的心也死了。本想出家當了和尚去。不想在這玉泉山下巧遇了國舅爺,他見我有點子功夫,因此勸我參軍。說或者還可以有點出息。我因羨慕國舅爺的氣度為人,就欣然當了兵了。」

寶玉道:「你也算很出息的了。你的本事有什麼說的?將來只怕當將軍也是有的呢。」

那柳湘蓮又問寶玉道:「那蔣玉菡是怎麼一回事,前兒在街上遇見他,他拉了我去酒樓吃酒,才知道他竟然娶了你房裡的襲人在家裡了。我很氣不過,本想給他一頓飽拳,他卻只是流淚求情。說他是真心喜歡襲人,再不肯叫她受委屈的。還說那襲人十分溫柔賢惠,他們兩個日子過得極好,只是有時想起來,覺得對你不住。想日後見了你,再給你磕頭陪罪呢。」

只聽寶玉獃獃道:「那襲人原是極溫柔的。不過,既然如此,也是他們兩個的緣分罷了。想當年,蔣玉菡送了我一條汗巾子,我將我的換給了他。不想,那汗巾子正是襲人的。你說巧是不巧的。一切也許自有天註定罷。」

柳湘蓮亦嘆道:「那蔣倌兒原是有福的!」

隱約中又似乎聽到柳湘蓮問寶玉道:「在水月庵外的梅花林中,偶遇一個著了道裝的女子,打聽之後方知原來是住在你們那個園子里的,真正不著一點人世間的煙火氣,她叫什麼名字?」

只聽寶玉回答道:「她叫妙玉,亦是一個靈秀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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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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