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十年前那個夏天

"以後離你媽媽遠一些，你也知道你媽媽疼你疼得厲害，就更應該為了你媽媽著想，這次你媽媽能撿回來這條命已經是萬幸，若還有下次……"

安文永遠忘不了十年前的那個夏天，在燈光昏暗的書房裡，明明打著充足的冷氣，卻沉悶得令她難以呼吸。

父親背對著她，說了一些話，安文淚流滿面，卻安慰自己說那只是天熱出的汗而已……

那天晚上，父親放棄了自己，父親對於她才是導致媽媽車禍的罪魁禍首這點深信不疑……哪怕真正的肇事者已經逃之夭夭了，哪怕警方都立了案，勢要將逃逸者追查到底。

可安灝謙卻在那天晚上，以書房為刑堂，兀自給安文定了罪……令她本就被束縛的靈魂又新添一道枷鎖，緊緊勒著她，從此再不得安寧。

當天晚上，安文簡單收拾了些自己的行李，住到了自己學校附近的公寓。

走的時候，她回頭看了眼，發現家裡每處都是黑暗的，沒誰的房間里還點著燈，不管是哥哥，亦或是父親……

大家這是都睡了嗎？安文問自己。

可回答她的卻是不斷打在手背上的淚珠，及司機李叔一聲無奈的嘆息。

大家都裝作睡了……而安文從那夜起，也在夢裡迷失了自己。

"寶，媽媽會多請幾個護工來照顧外婆，你就別在這裡熬了，跟媽媽回家吧，好嗎？"細細端詳安文消瘦的兩頰，文宛若心中一陣酸澀。

聞言一愣，安文條件發射地看了眼安灝謙，見他只是泰然自若地坐於一旁，忽然就記起了十五歲的那天晚上。

那夜父親背對著她，看不清楚神色，是不是也像此時一樣的心平氣和呢？自始至終沒正眼瞧過自己，就像現在，冷漠得令安文有些難過。

家，十年了，未曾踏足，如今也不會因為短暫的相見就消了隔閡。

安文，也有自己的倔強。

"媽，我不回家，我在醫院陪外婆，你和哥哥回去吧。"安文搖了搖頭，緩緩垂下了眸，不忍看文宛若眼中的失落。

"寶啊，你……"想出言勸上兩句，卻被安旭制止了，文宛若轉過臉來怒視著安灝謙，滿是埋怨。

"爸，把外婆轉到煙城的醫院吧，這裡的醫療團隊和硬體設施相比之下還是次了些，外婆情況不樂觀，我有些擔心。"安旭忽然開口。

安灝謙似是晃了會兒神，反應過來后，點點頭，"也好，你聯繫一下煙城的醫院，讓他們派人過來接。"

"不行！"

聞言，鄭佳慧卻怒目圓瞪，當即拒絕，"婆婆這病入膏肓的，經不起你們這樣折騰！"

冷冷哼了聲，文宛若如今對鄭佳慧簡直恨之入骨，"病入膏肓？你倒是很會用詞！鄭佳慧，你但凡對我媽稍微好些，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的良心都被你餵了狗，你還拿我對你的忍讓作為虐我孩兒的借口！告訴你，鄭佳慧，我不欠你，文文更不欠你！我雖然能縱容我女兒的倔強，任她以自己的方式來彌補來寬慰不幸的安安，但獨獨不能縱容你欺她的善良！"

"所以不論是文文，還是我媽，我都會帶走，不會再讓你有傷害她們的機會！"緊緊攥著安文的手，文宛若情緒很是激動。

"哈哈，哈哈……"

如聽到了極有趣的笑話般，鄭佳慧肆意笑著，險些笑出眼淚，"文宛若，你今兒這是唱的哪出啊？你這慈母孝女演的，是在故意噁心我嗎？不欠我？哈哈……你們不欠我，難不成還是我欠你們了？你們害我失去……"

"夠了！"

鄭佳慧說到憤恨處，只聽安灝謙忽然怒喝出聲，打斷了她的話語。

怔了怔，鄭佳慧順勢望了安灝謙一眼，眼圈漸漸紅了起來，模樣頗為委屈。

"文盛傑！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自己老婆被別人欺負，你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嗎？"擰了一把文盛傑，鄭佳慧帶著哭腔嗔怒道。

這才抬起頭來，文盛傑望向文宛若，悶悶開口，"姐，媽她現在情況太糟糕，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你現在開始知道媽經不起折騰了？那你還由著她在病房裡撒潑？你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樣子了，跟個神經病一樣胡亂咬人，我怎麼能放心把媽和文文留在這裡！"眼見著文盛傑愈加懦弱，文宛若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佳慧她原先也不是這樣的，這些年來她心裡也是苦，姐，你要多理解些……"

多理解些？

"行了！你不要再說了！你以後也不要叫我姐了！"

文宛若對他簡直失望透頂，"你心中對我但凡還有一點的姐弟情意，就不會說這種話，也不會眼睜睜見著文文受虐待還裝聾作啞，更不會聯合這個女人一起瞞我！媽都這樣了，你居然還忍心瞞我？文盛傑，你和她都安的什麼心你們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