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瑞

於光輝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劉瑞顯得感慨萬千。

他還記得那是一個春天來的特別晚的年頭，中國隊終於又一次取得了奧運會參賽的資格。那時他還是個青年，於是，他做了青年人都會做的事，他把那一代的球員看成了中國籃球的新的黃金一代，他的偶像。

可是，那屆奧運會上，由於種種原因中國男籃被徹底侮辱，就連日本這樣的東亞弱旅都狠狠地領先中國隊20分而勝。

美國有限主持人甚至將「東亞病夫」的詞公開說，雖然引起了中國民眾的強烈抗議。主持人卻拒不道歉，更是發表言論說，中國人應該徹底放棄籃球。

於光輝出離地憤怒了。他寫了洋洋洒洒的檄文向美國宣戰，公開發表在一家老總和他關係特好的哥們的報紙上。

最後的結果是，報紙停業。他則讓學校下令封口。於光輝一怒，向校長請辭。

海城大學剛組建的籃球隊，因為中國男籃在世界上的糟糕表現，學校並不是特別重視。一天，海城大學校長從一個地下網站看到檄文，當即決定聘請於光輝出任教練。

「我可以不要成績，可以不要結果，但是，海城大學的籃球要給我玩出名堂來。」海大當時的校長——已故著名學者張春來的話猶在耳邊。

於光輝是欣然接受了教練一職，並放棄了自己鍾愛的語文教學。

為了當好教練，沒有打過籃球的他開始自學籃球理論課程。家裏堆滿了籃球書籍，電腦上都是籃球視屏，整天圍繞他的是籃球。

可是，籃球之路並不順利。

由於自己的能力問題，海城大學的籃球一直處於聯賽底層，堂堂一中國著名大學甚至連cuba分區賽都打不進去。

那段日子於光輝很苦惱。

更悲慘的事發生在他任職教練的第五個年頭。那樣，雪還未化的時候，他的孩子——一個可愛的小姑娘走了。孩子的母親把責任全怪在於光輝的身上，在孩子去世的第一個星期就和他離婚了。

那段時間，於光輝簡直完全把自己投入了工作，他甚至一分鐘都不能停，不能休息。甚至三天來，他都忘記了吃飯。

當於光輝終於暈倒在籃球場邊的時候，學校里才知道他的家庭變故。是張春來老校長鼓勵他活了下來。他覺得自己要對得起老校長的囑託。

當兩年前，簫正淳進入大學后，於光輝高興地看到，自己回報老校長的時候到了。

老校長卻在他們打進cuba分區賽的前一天因病去世。

還記得那天天下着雨，就像多年以前妻子離開家門一樣，於光輝在籃球館的更衣室里哭了。

如果不把海城大學的籃球帶出個樣子，自己怎麼對得起自己。

兩年來，海城大學的進步有目共睹。不是於光輝偏袒簫正淳，是他把簫正淳看成自己的貴人當成自己的恩人。簫正淳不負所望所望，帶領海城籃球順利地在cuba賽場上前進，他自己更是闖出了cuba之光的稱號。

於光輝欣喜地想到，海城籃球甚至能為他奪得一個cuba冠軍的獎盃。

可是，這一切在一天之內改變了。

簫正淳的突然低迷，他不知道為什麼，直到最後有人向自己暗示，自己才發現原因。於是，他恨劉瑞，像恨一個破壞自己夢想的人那樣恨他。是他，壞了海城籃球——

五連敗，口中的苦澀淹沒了茶水的味道。可是，他在等。他想，簫正淳終有一天會恢復過來，那是，他必定更強，也更能做好一個統帥。

可是，他等來的是簫正淳的道歉，他已經決定去美國了。他說，他的全家早在五年前已經移民，只有他自己在國內。他說，他想現在是去美國的好時候了。

於是，他走了。留給了於光輝一個絕望的籃球隊。

是在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恨劉瑞的。

是在簫正淳說他已經原諒劉瑞的瞬間？是第六場的最後四分鐘？是李猛下跪的一剎那？還是自己親眼看見劉瑞進的陽光康復中心？還是——自己從來沒有恨過他，恨的從來都是自己？

於光輝想了很多，直到有人敲門。

進來的是一個摟着個小男孩的女子。她是陽光康復的工作人員，周奪志告知的他們劉瑞的事。牙牙哭着鬧着要過來。

女子明顯已經不是大齡女青年了，但青春的尾巴依稀可見。

當牙牙安靜地坐在劉瑞的身旁。於光輝想和女子聊聊關於劉瑞的事。

經過介紹兩個認識后，於光輝和她聊起了陽光康復中心。

她叫柳真真，來自和海城相隔不遠的柳鎮。

她說，她是五年前進來的。因為一些事，老闆雇傭的她。但是，現在她已經把那裏當做家了，再也不想離開了。

「劉瑞？劉瑞是八月份開始來陽光康復中心的。從八月份開始，他幾乎沒天都會在陽光康復中心待幾個小時。劉瑞，在我眼中是個真正好的孩子。每天他在陽光康復中心和海城大學的路上把路上的垃圾全部撿了。我沒有問過他家裏的事，但，看起來，他受了不少苦。看着他，有時總會不由的辛酸。」

於光輝和柳真真聊了劉瑞很到，他原來並不了解他的故事，又怎麼能理解他的心呢。

在夕陽中，柳真真拉着牙牙離開了，於光輝就那樣看着他們走進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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