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兩成勝算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兩成勝算

安寧搖了搖頭,不再惡語相向,只是呢喃道:「孩子我會留下來的。」

「孤知道。」他明明說得胸有成竹,整個人卻顯得無精打采。

那封信,是他最後的殺手鐧,他從截下信件的那一刻開始,就知道他的孩子有救了。

「但是作為交換,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孤不可能讓你走。」他說得篤定,「就算是恨,孤也要與你糾纏在一起。」

「固執。」

「封后之事孤已著人去辦,你什麼都別瞎想,就在此地好好養胎。」

「那就兩件事,你先答應我,否則我跟你玩個玉石俱焚。」

「安寧,你是孤的未婚妻子,婚事是你父皇欽許的,那個人名不正言不順,他乾的荒唐事,根本做不得數。」

「你答不答應?」她懶得多費唇舌,握拳作勢捶向自己小腹,簡直是在*裸地要挾中容。

中容也是活見鬼,被一個尚不知是人是鬼的胎兒牽着鼻子走,當即弱勢道:「你總得先說說看,到底是什麼事吧。」

她嗤笑。

那中容,難不成以為她要將他撥皮拆骨,還是要拐走他的大好河山,才致這般閃爍其詞?

若是換做公子琰,即便是要挾,他也只會回應她一個字——好。

這,便是區別。

中容只怕到死都悟不透,他輸給公子琰的,是一份勇往直前的魄力。

安寧知道他瞻前顧後,也不再奢望他先予承諾,主動言道:「第一件事,你的封后大典趕緊停掉。」

「這……」中容面露難色,吞吞吐吐道,「你先別急着拒絕,等孩子生下來,一準兒就改變主意了。」

他以為自己還有數月的時間洗心革面,安寧卻毫不客氣地說道:「若是怕浪費,隨便找個死貓爛狗頂上去也成。反正皇后這種東西,過兩年隨便找個由頭,重新換一個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安寧……」

「第二件事,把東邊的別苑清掃出來,騰地兒給我住。」

瞻部皇宮的東苑,曾經住着勝神來的使臣,中容的父皇將其奉為上賓。那人屁股沉,在東苑一呆就是十幾二十年,花天酒地,走到哪兒浪到哪兒,臭名聲撒到哪兒。

中容對這種浪蕩子自然是不屑一顧,卻不知他那父皇到底是哪隻眼睛出了問題,竟然聲稱公子琰不露鋒芒,能忍人所不能忍。還說中容與之相比,相去甚遠。

他父皇臨終之前,還口口聲聲說公子琰必不久於人下,千叮萬囑,讓中容一定善待此人。

中容當時以為他父皇老眼昏花,再不然就是被人*,神魂顛倒,這才看走了眼。

如今看來,道行不夠深的那個人,原來是他自己。

提起東苑,中容只恨自己思慮不周,沒能早些將那苑子拆了,一了百了。

安寧點名要住東苑,意思再明白不過——一來,她昭示自己不是中容的後宮妃嬪,只是暫時寄人籬下。二來,她雖懷着中容的骨肉,卻還要時時刻刻提醒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中容心中不平,嘴上問道:「孤這寢宮,難道還比不上小小一座別苑?」

「要不,我在這兒獃著,你搬走?」

「典禮和別苑,你總得給孤些時間準備吧。」他這麼說,也就是勉強答應了——雖不情不願,但也沒有別的出路。

「還不趕緊去辦?」

在安寧的敦促外加威脅之下,中容只好妥協,停掉封後事宜,將她安置在了東邊別苑。

於是乎,歌女安寧,公主安寧,皇后安寧,宮女安寧,上賓安寧——無論哪一個品種,似乎都沒能與中容沾上邊。

從此往後,中容以看孩子為由,有事沒事又開始去東苑溜達,常常帶着一腔熱忱虔誠而往,時時頂着一臉晦氣敗興而歸。

他想着好男不與女斗,想着不能令她動了胎氣,想着忍一時風平浪靜,待到兩人一見面,他的好修養頓時煙消雲散,整個人被那女子氣得張牙舞爪,瞬間原形畢露。

與以往不同的是,隨着年與歲俱增,中容竟越來越覺得委屈。而委屈這種情感,又怎會屬於他這眼高於頂的巢皇陛下。

勝神,日奐。

正如中容所料,那個逢事就躲的公子琰,此刻還真跟沒事人一樣,進退有度,淡定得很。

安寧身懷六甲的消息傳到日奐,公子琰居然不聞不問,只當沒這麼一會兒事兒,行事作風一如往常,該吃吃,該睡睡,什麼也不耽誤。

彼時深秋已過,勝神舉國上下俱被大雪覆蓋。

仗沒得打,溫雅只得回去述職。

如同過去一樣,溫雅無論說什麼,公子琰都只顧着忙自己的事——喝喝小酒,剪剪指甲,再不然就是舞文弄墨,末了還要請人品頭論足。

對於溫雅說的那些個戰事,他好像沒聽進去,又好像聽進去了。倘若溫雅改天再次重複,公子琰總會淡淡接上一句:「說點別的罷。」

別的?

溫雅這個人直接又莽撞,生怕公子琰消息閉塞,被朝臣糊弄,脫口而出道:「微臣在玄股時,聽瞻部人說起來,皇后約莫有喜了。」

皇后不知是哪國皇后,有喜這種事也能「約莫」,此等模稜兩可之話,公子琰自然聽不明白。

他問溫雅道:「有巢氏的後宮,如今也有主子了?」

有巢中容的後宮有沒有主子,他公子琰不是應該比誰都清楚么?

溫雅這才恍然大悟,敢情那公子琰,方才一直是在裝傻。他杵在華髮男子的身前,左右探不得那人心緒,於是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話題是他引出來的,眼下卻也不敢深說——鬼知道那公子琰心裏想的是什麼,又會否因此遷怒於他。

幸得半路殺出個子車騰,朗聲替他解圍道:「哈哈哈,燧皇竟也關心起他人的家務事來了,難得,難得!」

「閒情逸緻,不可或缺。」公子琰回得一本正經,眼睛卻已望向尾隨子車騰而來的長略。

深情款款之貌,直將長略瞧得目色閃躲,渾身不舒服。

按說這兩個人,好歹曾經也有過包場同嫖之情,同榻而眠之誼。而且公子琰登基之後,絲毫也不見虧待長略,高官厚祿許他,深宅大院賞他。長略如今變得這般生分,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公子琰見長略一時半會兒難以回心轉意,於是收回滿目柔光,轉而對溫雅說道:「打明年開春起,你就別再去玄股耗著了。」

溫雅以為剛才觸怒公子琰,這人索性就罷了他的官,訕訕附和道:「微臣領命,這就回家休養去。」

「嗯,今冬就好好休養吧。」公子琰說道,「開春還有硬仗指望着你。」

溫雅頓覺峰迴路轉,卻又不明就裏,接着問道:「打誰?」

「瞻部。」公子琰的語速緩慢,這倆字聽起來,尤為清晰。

吐字之清楚,說明主意之堅定。

「燧皇不可。」這話,自然輪不到溫雅來說。只見子車騰一臉正色,說得格外凜然。

公子琰裝模作樣道:「哦?」

子車騰答曰:「瞻部與我勝神聯盟已久,燧皇如今若是強行與之決裂,只恐師出無名,失德於其他諸國。」

中容扣押公子琰於刑天獄,實屬勝神國恥,斷然不能成為他們宣戰的借口。

師出無名一說,溫雅深表贊同。他雖不言不語,卻是不住點頭。

公子琰倒是乖張,直言不諱道:「有巢氏強佔燧后,至今不予奉還,不思悔改。此等宵小之輩,須得以兵戎相教。瞻部若非國破家亡,此人難長記性。」

他溫言軟語,侃侃而言,令那溫雅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

子車騰也是明顯沒有料到,公子琰會如此直白,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辯白。

為女人征戰,這理由眾人還是頭一回聽說。

其實公子琰要打瞻部,為了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他非要將之搬到明面上來,倒是令所有人啼笑皆非,尷尬得緊。

他就算拐彎抹角,隨便找個由頭,譬如說天氣不好想打仗,可能也比這理由要強上千百倍。

溫雅此前就一直不能理解,公子琰走的究竟是什麼套路,眼下又被開了這麼個玩笑,只覺得既荒唐,又興奮。

仗,他是十分想打,對手越強,他越發求勝心切。可是戰書,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去下。或許公子琰早就大筆揮就了,輪不着他來操心,也未可知。

長略裝聾作啞,子車騰不說話,溫雅不知該說什麼話。公子琰的綿綿陳詞,不想竟換來眾臣緘默,一番冷場——好不尷尬。

沒人張口,公子琰既不催促,也不揮退他們,只繼續自顧自地練字,樂此不疲。

他垂首而立,本就不透徹的神情變得更加模糊,落在絹帛上,任誰也猜不真切。

還好子車騰恍神的時間不算太長,不過片刻便重新整理好思緒,義正言辭道:「眼下征戰瞻部,只怕還不是時候。」

一語擲地,場面更為沉靜。

公子琰手上動作未停,溫雅卻隱隱覺出一種山雨欲來的態勢,不知君王動怒,後果可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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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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