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既來之,則安之
幽香淡淡,是誰一路跟隨,形容緊張?
「主子,那氣味越來越淡了!」
「給我找,腳程快一點,要趕在那之前找到她的方向!」
有人神色焦灼稟報,那廂,司馬玄卻更為焦灼?
那淡淡的香,是她留下的線索,卻也經不住時間的沖刷——
時間一長,那香便越發清淡幾不可聞,此時他神情凝重,卻暗惱東方雁這是在玩什麼把戲!
而就在那淡香越發清淺,隨風消散之際……
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四下再沒有任何線索,眼看希望就要——
就、此、斷、裂。
就在眾人焦急之時,終於在一處難以發覺的角落,是他,首先發現了一刻樹上一個淺細的,淡淡的彎鉤?那角度低矮,貼近地面,恍惚是誰靠坐在樹榦邊,輕輕伸手在背後勾畫所致。
他猛然震驚了神色,此時連忙揮手像西,低喝——
「快,這邊!」
……
一片天光模糊里,東方雁的思緒也沉沉浮浮,找不到歸處——
無語言說。
他們……
要殺她?
不像,卻時刻有殺氣籠罩。
那只是戲耍她?
似乎也不對,只是戲耍,卻又一直將絕未絕,未曾動手,無所動作。
此時她被誰拎著,感覺自己像個破布娃娃任人擺布,四周的景色在變換,她的視線還是略微的模糊,身下,似乎是堅實的後背?
何時……
被轉移到了誰的背上?
她自己不知。
混沌的神思,只夠她在每處落腳之地留下簡單的記號,別人看不懂,卻足夠他看懂。
而此時,意識在混沌中沉沉浮浮,她恍惚以為自己被誰救了,因她從沒見過有誰……
還把人質背在背上???
待遇是不是太好了點……
但是沒有。
身體酸軟無力,昭告她還沒有獲得自由,此時感覺得到面具已經被誰摘落?她唇角揚了揚,只暗嘆——
幸好,做了準備。
此時她指尖微微一攆,被誰一把握住?
她一愣!
有人含笑開口?
「別想玩花招了,你指縫裡的葯,我已經全部清理掉了。」
是誰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輾轉騰挪間氣息悠遠綿長,似乎遊刃有餘——
此時,帶著戲謔的笑?緩緩啟齒。
可以想到那得意洋洋的嘲諷,分外欠扁的弧度。
她勾了勾唇角,絲毫不見驚慌,只暗想——
大意之下竟然著了道?
她承認自己疏忽,然而眼下看來,她還活著?
似乎便是個好兆頭。
此時無力掙扎,她也不再試圖掙扎,反而更加放鬆——
她扭了扭身子換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誰背上,察覺到處境不由自己控制,所以……
她想了想,決定先睡一覺。
那人似乎有些疑惑她這樣做的動機,此時微微疑惑,淡淡不可置通道……
「你莫不是還想睡一覺?」
她張了張嘴正要回答,聲音嘶啞,第一個字竟然沒發出聲音?
不知道這是什麼時辰什麼日子,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以至於喉間的焦灼快要將她烤乾——
她低低咳了咳,不再開口,卻有人將水壺塞到她手中。
她毫不在意,拿起就喝,在誰背上她也並不好奇,水裡有沒有毒她更不在意,如果反正都要死——
還怕個毛啊怕!
仰首,眼光一轉,只看見了成片的樹林?恍惚看來竟然有些熟悉,她無暇多想。
「你……」
那人似乎對她一反常態的舉動表示不解,一般被人擄走不是該驚慌尖叫茫然無措嗎?她這個樣子,讓他有一種不是身為綁匪的錯覺。
而此時,是誰低低開口,那聲音也是溫軟嬌俏?啟齒——
輕詢。
「落雁,有人外傳你是二皇子的未婚妻?」
她笑了笑,看向那人,粗劣的易容她簡直看不下去,此時卻不甚在意,笑了笑開口——
「哦?有人這麼說?」才喝了水她的聲音似乎也有些慵懶有些疲倦,卻看她滿不在乎道,「那我自然是願意接受的。」
那人似乎一愣,蹙眉,嘀咕——
「沉魚是你什麼人?!」
她眼光閃了閃,狀似不經意瞥了她一眼,卻絕不去看那粗劣的易容,視線往下,是閃爍的景色?
這姑娘似乎也被誰背著,與她並肩,看得不大真切,她笑了笑——
「合夥的老闆,能是什麼人?」
她似乎全然不在意此時的處境,乾脆又懶懶閉眼俯身,那手似乎在誰脖頸間緊了緊,讓自己更穩當不容易落下去?
那人似乎僵了僵,腳下步子卻沒停,她低低一笑,全是嘲諷——
「沒見過你們這樣的綁匪,收了銀子不放人,難道是想再做一票?」
沒得到回答她也並不在意,反而幫忙開口分析。
「我這樣的人呢,容貌一般,但是選擇性廣,若是求財倒是方便,一呢,你們可以把我賣到舞樓,應該也值個好價錢,二呢,便是青樓,想來做個花魁也不是問題,三嘛,賣給高官權貴,我落雁之名應該還是抵得上些銀子,不過最簡單的就是再把我賣回弄華閣,我算了算,應該不止值一千兩黃金。」
身下那人似乎嗆了嗆,她毫不在意擺了擺手道——
「哦,如果是求色你們隨意。」
……
一群人目光古怪看著這人,似乎都沒想到那精緻的銀質面具下一張臉布滿了傷痕,更有一刀平平自額角劃到耳廓,這樣的情況下還能這樣侃侃而談,平添了三分江湖兒女的瀟洒?
而那面容……
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此時問話的那少女隔著粗劣的易容似乎也能看出面容有些抽搐,她渾不在意懶懶一笑,那笑在那樣猙獰的臉上恍惚也能有幾分風姿。
自然——
若是你敢細細研究研究那張臉的話。
她的易容逼真,逼真到能流血流淚流汗,而那疤痕更是逼真?
只因——
那疤痕,本來也是真實。
因為這面具,是張人皮面具,那疤痕,也是那人皮面具上自帶的疤痕,似乎是此人生前所留。
黑市上這樣的東西多了去了,她當年和孟旋四處遊走,也收集了不少古怪玩意兒?
這——
便是其中一樣。
這面具自然也經過這些人仔細研究過,耳後脖頸都試了試,觸感十分真實不像作假,甚至仔細的研究過那手,一路到肩頸,也看不出銜接的痕迹?
也不知道這女子生前得罪了誰,生生被連著剝下了一整張皮,廉價叫賣。
此時,她懶懶要睡——
一行人面面相覷,反而無語言說?
而她身下那人目光閃閃,記得最初,揭開面具后看到這張陌生的容顏,連她也不可置信——
他當即要求?
若是抓錯人了便趕緊放了。
她卻並不死心,覺得事情不該有那麼簡單?
能一步一步跟著那些古怪的線索來這裡的人,她覺得除了她不可能再有別人,此時看著這醜女肆意閑散的神情處處透露著古怪,她、不、放、心!
那些人受不了她語出驚人雷死不休,便乾脆又一掌拍暈了她。
是誰疑惑開口?
「朦兒,你可能真的……」
這廂話音未落,那廂就被恨恨打斷?
「不會!」
是誰倔強開口,咬牙切齒,聽她呢喃——
「能順利找到這裡的只會是她!我好不容易把她抓來,怎麼能輕易放過?」
誰無奈嘆息,欲言又止?半晌,無奈低嘆一聲,道……
「說真的,我現在開始懷疑你說的……誒,罷了。」
……
「西邊有什麼?那些人為什麼這樣擄走她?」
司馬玄嘀嘀咕咕神色古怪,一路循著那相聚越遠的記號而來——
這是他至今想不明白的問題,此時也一路疾馳,順著……
那些人留下的蛛絲馬跡。
殊不知,其實那些人善後得很好,可就是這很好——
出了問題。
司馬玄不按常理出牌,只專挑看起來沒有任何線索的小路行走。
這一路少有人來,卻也偶爾會留下些馬蹄印車轍印一類,在這山野里如此尋常,卻也總有一些方向?如此尋常也如此不尋常的山林里,乾淨到……
像是幾十年沒人來過,什麼蹤跡也看不出來?
好歹也有猴子過路吧!怎麼可能如此乾淨?
再來,他一路專找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隱晦角落,竟然當真在昨夜半夜,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那是一個簡單地彎鉤,似乎是東方雁倉促間隨手留下。
這個時代對錯那種符號還沒開始普及,最多不過是皇上硃筆批文的時候偶爾用上,她卻時常愛用,而此時,這茫茫山野之中,這樣一個符號代表什麼?
不言而喻。
有人傳消息來,說魚沉歌已經醒來,那記憶似乎頗有些混亂,甚至一度忘了她被救出來之前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卻一直在嘟嘟囔囔——
「去救救雁兒,他們是沖著她去的。」
可現在他和東方雁有著同樣的疑惑,若真是沖著她去的,或是求財或是別的,總該有些動作?
然而——
沒有。
他們只是一味的帶著她逃,沒有任何奇怪的跡象,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
而此時——
東方雁撓了撓頭,不明白此處何處。
鼻尖有潮濕的霉味兒,她蹙了蹙眉,神色有些古怪?
屋外似乎有簌簌的雨聲,耳邊似乎是些微的喧鬧,有人似乎被捂住了嘴,此時發出嗚嗚語焉不詳的聲音?
她試著坐起來,手上卻套著比手腕更粗的鐵鏈,她無奈翻了個白眼,低頭看了看身上衣物,還是魚沉歌那一身,她覺得渾身有些不自在,昏昏沉沉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天,至今?
沒弄懂那些人擄她來的目的。
有人端了飯食進門,臉上是比那醒時見到的女子更粗劣的易容,那面具似乎並不貼合面部輪廓,假到除了眼睛一臉都是僵硬,她唇角抽了抽,很想問他在哪買的假冒偽劣產品?此時——
卻不是腦洞大開的時候。
這人……似乎就是一路背著她的那位。
她低頭看了看手上鐵鏈,又看了看那人站在門邊,就把那盒飯似的東西放在門口,她翻個白眼,一臉生無可戀,因那人似乎並沒有身為綁匪的經驗?
只顧著束縛她,卻一概不管吃喝拉撒等生活問題。
她抬起那隻沒被鎖住的手,對那邊勾了勾,指了指這手臂粗的鐵鏈?
這個重量,不是中了軟筋散的人能抬起的力度。
那人似乎有些緊張的頓了頓,她笑著開口——
「你放那麼遠,我看著倒似乎想存心餓死我。」
是以……
她不知道她現在的易容猙獰,這麼一笑有多麼嚇人?
尤其是——
在這個充滿潮濕陰暗的封閉空間內……
相顧無言,沉默片刻……
那人彎腰,將那盒飯送到近前,又準備離去?
「吃不了。」
她開口,那人一頓。
她撓了撓頭,罵罵咧咧分外不滿,嘟囔道——
「哎喲你們真是不專業,你不解開這鎖鏈我怎麼吃?這麼熱的天,也不讓人洗個澡?這種地方怎麼睡?一千兩黃金不夠你們住個客棧?!」
……
那人無奈扶額,心想你這肉票也是頗為棘手的。
然而他又似乎解不開這鎖鏈,此時那眼似乎眯了眯,帶了深沉幽邃的光?聽他語聲涼涼道——
「我沒這麼好的耐心。」
她翻個白眼表示她也沒那麼好的耐心,要殺要剮給個痛快,光關著餓飯,這是要作甚?語言表情之豐富讓男子微微好奇——
好奇他竟然能從這看似猙獰的容貌中讀出這許多意思來。
於是無奈,他蹲下身,竟然當真拿起那碗飯,她卻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表示你不是對我一見鍾情再見傾心非卿不娶了吧!這飯——
咱還是自己吃的好……
於是,他忍無可忍叫人解開那鎖鏈,她成功的將那人噁心到離開?
是以,這人出了房門也是神色微微古怪,真不知道那張臉是怎麼能演繹出這樣的自信來。
他拉下那粗劣的易容,易容下那張臉,俊俏帶著文雅,眼中卻似有野性,微微帶著如此矛盾的衝突。
兩相糅合,卻更讓人一見難忘,此時看向身邊的少女?聽他道——
「你還有什麼方法確定?若是再下不了手,便扔在這裡。」
不遠,有人來人往呼呼喝喝,仿若這裡也是一個龍蛇混雜的大雜燴。
他露出了微微嫌惡的表情,不動聲色,那些人似乎也不敢上前來招惹,楚河漢界涇渭分明,又各自警惕著,不敢放鬆?
他對這樣的狀態很不耐煩,聽他微微煩躁道——
「我原以為你有更好的主意。」
「或者,不如抓了那宴方身邊的人來要挾試試,此時,這人,你說是宴方?」
他神色古怪,卻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最無法改變的是眼神,他至始至終記得,宴方的眼,古井無波,似乎深藏著塵埃落地的淡然,而這雙眼,靈動閃耀,流眄之間就能吐露出一大串兒的信息來,他在這樣的眼神下露出了行動以來第一次疑惑,這個人,和宴方……
究竟……
有什麼關聯???能讓這身份尊貴的女子——
如此咬定,不肯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