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20.第二十章

星巴克的裝飾一向考究,有情調,但對於遲幾許而言,這種天價的咖啡不是她能隨心所欲地光顧的。

秦覲看出她的拘謹,低笑,「我可以開始說話了嗎?」

被一眼看穿的尷尬讓遲幾許扯了下粉唇,「可以。」

暖黃的牆壁宛如撲了一層椒子,溫暖明麗的色調,又毫不扎眼,遲幾許忍不住多看了眼櫥窗外,那一件件擺得精細不紊的手工藝品。

「我聽說,你把設計的主權,推給明思了。」

遲幾許並不驚訝,被約出來喝咖啡,秦覲說是正事,那工作上唯一的交集,大概也就是遲幾許拂了他的好意,擅作主張,不願冒頭。

秦覲疑惑,「這是個好機會,我以為,你會很願意把握住。」

「還是很多謝主編的好意。」馬克杯透出一股熟悉的餘溫,被她的指尖籠在修長的羅網之中,遲幾許淡笑,「一次機會,每個人都想把握住,如果我因為某些方面的原因贏了明思,她肯定更失落。」

秦覲不可置否,「但是我知道,你有才華。」

從第一面見到遲幾許,這個認知便篤定地存在於他的意識之中。

「有嗎?」遲幾許失笑,「感謝秦大主編的抬舉啦,我自己都沒發覺。」

對坐的秦覲淡而化之地一嘆,「我現在還有一個機會。」

遲幾許姑妄聽著,「嗯。」

秦覲抬起清潤的雙眸,微微側目,細膩而柔軟的眼波,看起來溫如朗玉。他將一疊文件取出來放到她的眼前,「下禮拜我將會去米蘭參加一個展覽秀,隨行有兩個名額,非常有限,與我一道參與交流的是巴黎的卡爾大師,他年事已高,有意收一個繼承衣缽的關門弟子。」

遲幾許故作懵懂,「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文件稿上條約分明,羅列紛紛,秦覲低眼一掠,波瀾不驚地淺笑,「幾許,卡爾很欣賞你。這是你的優勢。」

她顰眉,「他怎麼會認識我?」

相反,卡爾才是矗於時尚之巔,屹立多年而不倒的靈魂設計師,才是遲幾許敬仰的,不能不知道的存在。

答案很顯而易見,她的設計稿也許被秦覲拿給卡爾看了。

秦覲在這一行的地位不可小覷,但遠遠不到能與卡爾自薦下屬的熟稔地步,也許還動用了秦家或者別的什麼……

遲幾許眸光微沉。

「幾許,」秦覲似乎沒有愧疚意,溫柔而執拗地看著她,「這是一次非常好的機會,如果成為卡爾的弟子,你甚至可以留在佛羅倫薩進修。」

這對於別人而言,的確是一次可望而不可即的機會。

遲幾許扣著咖啡杯的手指微微僵住,她不願相信眼前和她說這話的人會是秦覲,他難道不知道他們之間已經被魅色的人傳成什麼模樣了,可是他現在卻要她就這麼陪他一道去義大利,去米蘭,去佛羅倫薩……

「抱歉我不能。」

她起身欲走,秦覲抓住了她的雙手,遲幾許一怔,對方眼波繾綣地凝視她,「幾許,你和慕則止離婚了,是因為真的忘了他?」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了。

她怔忡著,目光沿著被拽住的手腕流向秦覲那張白皙精緻的臉,秀雅英雋,一絲不苟的裝束,那麼紳士的不攜欲.念的眸,足以讓人放下戒備,可是現在強勢抓著她的也是他。

「幾許,這裡有你眷顧的什麼呢?」

和家裡人老死不相來往,和慕則止離婚,她幾乎一無牽絆,遲幾許很冷,也很清明,她總是旁觀著別人的故事,身與心都懶得參與其中,所以她在這個城市沒有太多的眷戀。果然,秦覲才是最了解她的。

遲幾許垂下濃密的睫羽,忽地抽開手,「秦覲,那些巧克力和花,都是你送的?」

一年以前,她主動找慕則止結婚,理由太多了,現在她也說不出太多,終歸都是自己一個人的冠冕堂皇,可是其中有一個,她還銘記。

那就是,秦覲迫得太緊了,他幾句似是而非的戲謔,已經越過了朋友這條界限。

遲幾許沒想過和秦覲在一起,除了現實的考量,不願面對他那龐大的根深蒂固的秦氏帝國,還有,她心裡從來沒有考慮過喜歡他,喜歡他本人。

即便是不計名利、地位,忽略凡此種種,她也沒有考慮過對秦覲有什麼旖旎的想法。

後來關係淡了,他退居朋友這個位置,她就天真地以為,也許秦覲身在此地,動心容易,真心卻難,對她不過是一時憐憫,或者與老友玩的一個促狹。

今日看來,也許是她至始至終都被蒙於鼓中。

對方果然承認,「是我。」

見遲幾許要掙脫,秦覲收手,「幾許,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青年微垂著精緻,線條柔和的下頜,矜貴優雅,那語調有點低回而徘徊,猶豫著,不確定什麼,遲幾許不動聲色地抽開手。

「我……」她道歉,「對不起。」

遲幾許抓著椅背靠著的紅色單肩包,提著匆匆邁出了星巴克的大門。

午後,湖水瀲灧著三分雲情雨意,澹澹生煙。

遲幾許推著單車,回到宿舍,心裡輕微煩亂,因為秦覲所有心事都被攪翻一團。

樓下看到元琴正和樹蔭底下的男友吻別,她背過身繞過花圃,但是沒有多久,元琴忽然跟了上來,「幾許。」

「嗯?」遲幾許把車鎖入車庫裡,拍了拍掬了一把泥灰的手。

「今天來了一個人,找你的。」元琴把手裡的塑料袋拿給她,「這是他買的瓜果。」

「來的是誰?」

元琴搖頭,「他沒撂下名字,不過看模樣是慕則止的朋友。」

應該是顧期。

遲幾許現在對金牌助理人的印象感不大好,皺了皺眉,元琴神色遲疑,還是告訴她,「我男朋友,炒股幾年了,他說,最近鏡目的情況很亂……」

遲幾許沒有硬氣到反駁一句「跟我有什麼關係」,她只是想到受傷在床的慕則止,無法出現在人前,也許正遭到趁火打劫。

說到底,鏡目也不在他的名下,他的上頭還有一個貨真價實的CEO,如果企業元老群起而攻之,腹背受敵之下,也許慕則止會成為一顆棄子。這也是遲幾許今日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也許別人的竊竊私語,讓她不留神聽了一二。

見到遲幾許皺眉,元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無憂心,「雖然他當年退學了,但大家畢竟都是同學一場,他現在剛受了傷,鏡目又出了這麼大的事,恐怕……」

「我知道。」

元琴搖頭,「不,你不知道。」

有什麼事是遲幾許不知道的,她挑眉,元琴握住她的手,「幾許,慕則止得過抑鬱症的事,他們告訴了你沒有?」

那一瞬間,遲幾許險些以為自己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

慕則止與抑鬱症,怎麼可能呢?

他慕則止,他曾行走在陽光下,飛揚意氣,也曾經江海罷清光,踽踽翩然,獨行於世,她喜歡他……

每一種模樣,她都刻在心底,像盛放心事的許願瓶,以為看不到就不存在。但他安放了她的整場花事,他破了壁,流出血,她才發覺,原來她也會心疼。

胸口的一線被人凌厲地扯斷,她呼吸不穩地反攥住元琴的手,「說清楚。」

元琴被她的模樣嚇到,好一會兒才艱難道:「我也是聽上次姜和他們偶然提及的,離開大學那一段時間,慕則止家裡好像出了什麼事……」

「其他的我就不太知道了。」

遲幾許放開元琴,她還能保持理智和鎮定,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慕則止…

他出過什麼事,會得那麼可怕的病?

她想起自己摔傷手腕的那晚,顧期開著車出來給慕則止買葯,是說過,有個人患有抑鬱症。

可是,遲幾許完全沒有發覺,除了知道他慣性失眠,就連這一點也是後來從顧期這兒得到的消息之外,她什麼都不知道。

難道他的病複發了?

「幾許。」

元琴下意識碰了碰她的手臂。

遲幾許抿著胭脂紅的兩瓣唇,扯著一絲難看的微笑,「我先上去了。謝謝你。」

她是一個外行,只能通過微博和一些公知的網路平台查看股市的消息,但字語寥寥,遲幾許放棄了。

她翻出微信,加了慕則止之後,她好像從未和他聊過天,咬咬唇,她飛快地摁下一行字——

你還好嗎?

退回主頁等消息,下一行毗鄰的正好是貓神。

聊天信息還停留在一個昵稱上:許許。

慕則止從來沒有那麼喚過她,低沉的,婉轉的,抑或的悠揚的,宛如旋律的,如果是他的聲音,那會是怎樣的動聽?

沒意識到自己胡思亂想了太久,已經過了五分鐘,沒有任何迴音。

她抱著亂糟糟的心事仰倒在床上,窗外,涼風有信。

晚來的一場暮雨,淅淅瀝瀝地籠罩著整座城池,四月,槐樹堆雪,庭院的藤蘿開得正盛,一條綠幅零碎泛著銀色的星光。

遲幾許接到一個簡訊,來自顧期。

——出來,有話和你談。

後面跟了一串時間地點,恭謹而嚴肅,她似乎能想見顧期那張不耐煩的臉。

他能和她說的,也唯有慕則止了。

遲幾許不假思索地回復:稍等。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拂曉時說愛你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拂曉時說愛你
上一章下一章

20.第二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