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熟悉的陌生人11
沈歌不能說運氣很好,畢竟他極小的時候父母就離開了人世,但成長的過程中被哥哥用心的照料著,倒也沒吃過多少難以言說的苦,所以當沈牧出乎意料地表現出消極情緒,承認自己防衛過當至人傷亡后,他受到的打擊是難以形容的,雖然經過努力只有一年刑期,對弟弟而言仍舊是不可接受的事實。
那陣子沈牧剛花掉積蓄幫沈歌把房子買了,都還沒來得及裝修就身陷囹圄。
被獨留在外面的沈歌也並沒有心情搞這些事情,每天都渾渾噩噩的很沮喪,就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看不過去。
某天齊飛飛在家裡長吁短嘆,惹得齊磊挑眉:「小小年紀嘆什麼氣,又哪裡不順心了?」
「我是擔心老師呀,他今天下午又躲起來哭了。」齊飛飛抱著手說:「爸爸,老師到底為什麼不開心?」
沒有一個大人會願意把煩惱的事告訴孩子的。
齊磊把兒子抱起來安慰道:「沒什麼,他家裡的事情,你上幼兒園要聽話、別再給老師增加新的煩惱就好了。」
「可是我不喜歡老師哭。」齊飛飛很鬱悶。
「爸爸也不喜歡啊。」齊磊勸說:「可凡事都有個過程,過幾天沈老師就好了。」
齊飛飛緊鎖眉頭。
齊磊無奈,把他放在地上說:「去玩吧,晚上爸爸去看看他。」
齊飛飛立刻跳躍:「我也去!我也去!」
「小孩子在家睡覺。」齊磊拒絕道:「明天到幼兒園你就能看到老師了,爸爸要和老師聊聊大人的事。」
「嗷。」飛飛不滿意地把腳邊的玩具踢飛,倒也沒堅持。
——
折騰裝修事宜本來就不是沈歌的強項,再加上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這件事情上,所以新家折騰了幾個月仍舊是一片寥落的狀態,反倒是振作起來的秦深幫了很多忙,齊磊自然也經常出入那間新房子幫著安排些瑣事,終於使得一切塵埃落定。
這晚由於牆紙已經貼好,沈歌便悶不吭聲地往牆邊釘宜家相框。
除了些跟小朋友的合照之外,大部分相片都與沈牧有關。
釘著釘著他悲從中來,剛抹了下眼角,防盜門就被齊磊從外面打開。
沈歌趕快背轉身體把眼淚擦乾淨,然後沒好氣道:「你怎麼又來了呀,我說了我能自己處理。」
「我的喜好是管閑事,不可以嗎?」齊磊瞥了他一眼,把手裡的水果和食物塞進嶄新的冰箱。
沈歌繼續目不斜視地釘相框。
齊磊走到他身邊說:「現在可以幫你哥申請減刑了,他表現很好,肯定能提前出來的。」
沈歌氣得一鎚子砸到自己的手。
齊磊:「……」
「從前我不理解我哥為什麼那麼介意秦深坐過牢,現在我懂了,因為他根本就不該承受這份屈辱,這不公平。」沈歌疼得直抽冷氣。
「別說孩子氣的話了,學會面對現實。」齊磊把他胳膊拽到自己眼皮底下:「我看看。」
原本乾淨的指甲下面開始淤血。
沈歌倔強地躲避:「沒事。」
「連做件小事都會受傷,這就是你不讓人放心的理由。」齊磊用力拉住他的手說:「走,去醫院看看,不然怎麼上班?」
沈歌緊鎖著眉頭,卻被大律師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拽出了房間。
——
經過簡單的消毒上藥后,手指上的傷顯得並無大礙。
始終低著頭的沈歌站到醫院門口說:「我早講了沒關係,你肯定有很多事要忙吧?我回家了。」
「沒什麼事,一起吃個飯吧。」齊磊微笑:「你總一個人待著,心情更不好。」
「用不著同情,再說我也有別的朋友。」沈歌立刻側頭。
齊磊並不想再跟他打嘴仗,轉而道:「我也是一個人,就當陪我總可以吧?最近新開了家西班牙餐廳不錯。」
自從發現對這個人眷戀的感情后,沈歌就總是對他若即若離。
實在是從任何角度而來都不合適的搭配,然而又常常難以拒絕被主動邀請的誘惑。
他默默糾結片刻,便點頭說:「那就吃個飯再回家。」
——
作為一個吹毛求疵的律師,挑的地方總是錯不了的。
沈歌因為內心莫名泛起的慌張而不知道該聊什麼,坐在一堆美食麵前吵架好像也不對勁兒,只好悶頭苦吃。
「海鮮最好配點白葡萄酒。」齊磊叫服務員給他倒上,然後推心置腹道:「雖然我是局外人,但是你對你哥的感情也多少能理解,其實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作為他的弟弟你應該很明白其中原因。」
沈歌塞了滿嘴的海鮮飯,默默點頭。
齊磊又道:「現在邋裡邋遢也是活著、努力振奮也是活的,幹嗎不選擇個讓你哥放心的方式呢?你知道他每次問起你時,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嗎?」
「你可以不回答。」沈歌含糊不清地說。
齊磊無奈地搖頭,然後又朝他笑:「多吃點吧。」
沈歌端起酒來一飲而盡,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忽然問:「你幹嗎這麼關心我?因為秦深吩咐的?」
「我只是他的律師而已。」齊磊說:「很久以前就講過的,咱倆不是朋友嗎?」
面對這個比自己年長十歲,哪方面都不勢均力敵的男人,沈歌沒辦法再繼續把話題導向自己期待的方向,更害怕談崩后連朋友都沒得做,索性繼續給自己倒起葡萄酒,發泄似的吃了起來。
——
酒量本就不佳的沈歌因為懷有心事而醉的更厲害,等到半夜被架回還有些凌亂的房間時,已經意識不清了。
齊磊累得滿頭大汗,把他丟在床上后又脫了風衣去煮溫水。
十分鐘後端著水杯回來,發現沈歌還一動不動地蜷縮在那裡,便把他扶正道:「喝了水再睡。」
「對不起……」沈歌輕聲說道。
齊磊微怔,發現他仍舊醉醺醺的模樣,才失笑道:「有什麼對不起?」
沈歌摟住齊磊的胳膊:「你非親非故,替我做這麼多事……我卻總是再罵你,我不想罵你的……只是我……」
「沒什麼,你好好生活就行。」齊磊猶豫片刻后,撫摸上他的額頭。
誰想沈歌卻忽然拱起身子摟住對方的脖頸,在酒意中留下親吻。
齊磊瞬間懵了,被拉跪在床邊不知如何示好。
笨拙的吻使得沈歌無助啜泣:「我就是喜歡你……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喜歡你,不想給你添麻煩……」
其實這麼長時間的相識,齊磊多少意識得到沈歌的感情。
可是明白與被說出來,又是完全的兩回事。
他捧著沈歌的臉讓他躺好,雙手間都是眼淚的溫度。
沈歌淚眼朦朧地問:「你討厭我了吧……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好嗎……」
「可是我想見到你。」齊磊終於這般回答。
沈歌仍舊是醉著的,但這句話卻還是流入他的心頭,以至於他再次瘋了一樣吻住了齊磊的嘴唇。
這次齊磊並沒有掙扎與反抗。
窗外的月色和歸來那刻同樣柔美,照著屋內曖昧而失控的剪影。
像段美麗的故事,又像是不可言說的錯誤。
——
頭痛欲裂。
次日清晨沈歌睜開眼,所能感覺的就是這四個字。
他扶著自己的眉骨獃滯了片刻,而後才發覺痛的可不只是腦袋。
未著寸縷的身體讓許多瘋狂的回憶都冒了出來,他回頭看見仍舊睡著的齊磊,被嚇的一下子滾下床去。
這動靜驚醒了齊律師,他愣了愣,然後光裸著上身坐起來說:「早安。」
「你幹嘛了?!」沈歌氣急敗壞:「我們幹嘛了?!」
齊磊無語地反問:「你不記得了嗎?用不用我幫你回憶一下?」
沈歌並不知道這件事是怎麼開始的,巨大的不安頓時籠罩住他的神經。
齊磊本想好生安撫,看到他全身發抖、面色慘白的樣子,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喝多了,不記得了!你快走!」沈歌驚魂未定而又狼狽地拽起小毯子,裹著衝進了衛生間。
裡面很快傳來水聲。
齊磊思考片刻,走到門口敲敲門說:「我們聊聊好嗎?」
「沒什麼好聊的!大家都是男人,喝多了喜歡胡言亂語、做些蠢事有什麼奇怪!」沈歌激動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求求你,就當一切沒發生過,我不想提這件事!求你了!」
齊磊呆立在原地,縱然知道他心思敏感,卻也沒想到會如此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