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熟悉的陌生人08
沒有父母的沈歌是個活得很小心的人,他在上學的時候不曾談過戀愛,畢竟那對於他的生活境況來說太奢侈了,等到工作后又每天為了小孩子而忙裡忙外的,更沒有時間去接觸適齡的姑娘,所以儘管總是被沈牧催促,卻還是把終身大事隨便耽擱著。
事實上他對這件事沒有特別的渴望,關於愛情的印象,大概也只是哥哥與秦深那份複雜的苦澀而已。
某日沈歌到哥哥那裡蹭飯,吃著的時候忽然問:「你當初為甚麼喜歡那個人啊?」
「什麼那個人?叫的這麼生疏。」沈牧給他夾菜微笑:「不為什麼,覺得他跟別人不一樣,和他在一起特別自然。」
「哦。」沈歌轉而陷入沉默。
「打聽這個幹嗎?怎麼,戀愛了?」沈牧饒有興緻。
「才沒,上哪戀去。」沈歌立刻否認。
沈牧勸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抓緊點時間。」
「知道,證據找的怎麼樣?翻案真的那麼難嗎?」沈歌趁機轉移話題。
沈牧向來是不跟弟弟抱怨的,立刻微笑說:「反正強求不得,有好消息我肯定告訴你,你啊,多放精力在自己的事情上面就夠了。」
——
人和人之前總有或薄或厚的冰擋著彼此的距離,靠近從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儘管齊磊和沈歌單獨出過門、也偶爾會在微信聊天,但由於現代人的自我防備,彷彿並沒有繼續靠近一步的機會。
講起閱歷,闖蕩社會多年又離過婚的齊磊當然老謀深算。
反倒是年輕的沈歌不那麼淡定。
這天回到宿舍后,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和齊律師看的半場《火影忍者》,而後禁不住再度開始回憶與李微微短暫的相見,最後打開手機,輸入了又刪除、刪除了又輸入,尷尬發問道:「昨天幼兒園留作業要畫自己的爸爸媽媽,飛飛好像不是特別開心,你當真不打算再找個女人過日子了嗎?」
齊磊肯定是在忙,過了很久才回復:「暫時沒遇到合適的,再說找了那也是后媽,跟親的兩回事。」
這個答案很正常不過。
沈歌默默讀了幾遍,努力熄下情緒上不合時宜的躁動。
齊磊片刻又問:「怎麼了?」
「沒事兒,我睡覺啦。」沈歌如此打完字,便蹭地倒在床上蒙住了臉。
——少胡思亂想好不好?惦記個姑娘也就罷了,何必琢磨這種離異中年男子?雖然齊磊和秦深走的近,但他們是兩種人,而自己呢?又何曾可以接受男人了?
沈歌略感恥辱地冒出這些想法,又飛快地從腦海中擦除,彷彿怕被誰知道似的忐忑不止。
——
齊磊覺得和沈老師出過一次門,吃過幾頓飯,事實上本該更好相處了才對,沒想到這傢伙原本好端端的卻忽然變得比以前更生疏,除了接送飛飛可以聊幾句外,幾乎就從別的時間中蒸發掉了,即便主動在微信聊幾句,也不得到什麼回復,這情緒起落還真是不可捉摸。
無奈大律師工作實在太過繁忙,總想著問問,卻三不五時地忘在腦後。
而不斷向前翻滾的生活,也不忘帶來新的麻煩,敲醒他們不夠坦率的神經。
——
對翻案開始積極的秦深專門派了私人偵探去美國找當初東山案的證人,也的確有重要收穫,以至於他和沈牧商議后決定親自到大洋彼岸挖掘真相。
臨行當日,齊磊與沈歌自然雙雙到場相送。
然而沈歌只跟齊磊打了個招呼,便一直圍著哥哥轉。
兄弟兩個感情好到去上廁所還要相伴而行。
秦深不像普通富二代那般趾高氣昂,笑著對齊磊說:「你跟沈歌又吵架了?」
「毫無瓜葛,有什麼好吵的?」齊磊面不改色。
「可是他那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真惹人矚目。」秦深嘖了聲,轉身道:「走。」
齊磊問:「馬上要登機了,你要去幹嗎?」
「買兩盒哈根達斯,飛機上要坐那麼久,帶上去吃。」秦深從來不嫌自己肉麻:「沈牧肺不好,平時不讓他吃涼的,今天算特例。」
齊磊在旁表現無語,畢竟他對李微微都不曾這麼無聊且細心。
萬萬沒想到,在冰淇淋櫃檯前連支付都沒來得及,機場內便起了奇怪的躁動與喧嘩。
秦深詫異回頭:「出什麼事了?去看看那哥倆。」
有位保鏢盡忠職守地立刻邁步,五六分鐘后,他又驚慌失措地回來報告道:「老、老闆!沈先生和他弟弟都受傷了!現在警察已經聯繫了急救!」
「什麼?」秦深手裡的袋子立刻掉在地上。
齊磊也急了:「怎麼會受傷?人在哪?!」
「在個比較偏的衛生間!聽說是被個清潔工捅的!」保鏢緊張回答。
——
蓄意而為的傷害,從出現到重傷沈牧只花了一分鐘,幸好有沈歌在場阻攔,雖然胳膊同樣被劃了幾刀,卻也逼走了那個喪心病狂的殺手。
一群人熙熙攘攘擠到醫院時,搞得到處都雞飛狗跳。
齊磊負責看著沈歌縫針,儘管莫名和他吵了幾句,卻還是忍不住格外擔心,傍晚時親自去外面買來食物,嘆著氣坐到病床上說:「現在你哥的情況暫且穩定了下來,你能做的就是好好養傷,別再自己搞出什麼麻煩去惹他分心。」
沈歌驚魂未定,而且難免抗拒:「知道了,你回去吧。」
「我回去你怎麼吃飯?」齊磊望向他被五花大綁的胳膊,回頭看看門外忙忙碌碌的護士:「難道要她們喂你?」
「自己會吃,用不著別人照顧。」沈歌扭頭。
齊磊搖搖頭,把粥和餃子的打包盒掀開:「吃哪個?味道應該還比較和你胃口。」
沈歌陷入沉默。
齊磊說:「你趕緊吃了,我好去警察局打聽狀況,在這兒耽誤時間又是何必?」
聞言沈歌終於改變主意,彆扭地張嘴咬住他餵過來的餃子,含糊不清地說:「我想喝水。」
齊磊又把杯子插好吸管遞給他。
沈歌立刻迫不及待地合起來。
「疼嗎?縫了那麼多針。」齊磊忍不住問道。
「我哥才疼好嗎?我這算什麼?」沈歌鬱悶:「你快別管我了,抓壞人要緊。」
齊磊為難而笑:「律師和警察是兩回事,我只能儘力配合幫忙。」
沈歌自己也曉得要求無理,瞬間沉默。
齊磊安靜地看他:「你又在不高興什麼呢?最近對我的態度這麼奇怪。」
「沒有啊。」沈歌不對視他的眼睛。
齊磊笑了下,伸手摸了下這傢伙的頭:「真是比姑娘還麻煩。」
沈歌心情有點複雜,加之被這突如其來的倒霉事搞得心裡七上八下,不禁陷入沉默。
「以後也要學會保護自己,雖然你衝上去為你哥受傷很感人,可是……」齊磊知道他們兄弟情深,所以沒再講無情的話。
「擔心我嗎?」沈歌沒過大腦的反問。
「擔心。」齊磊立刻回答。
沈歌這才抬頭瞧向他的臉,千言萬語都變成奇特的沉默。
兩個人彼此瞧著,直到護士拿葯進屋,齊磊才又開始吹涼碗里的粥,莫名對著食物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