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怒劍斬清秋

第八章怒劍斬清秋

紅日破雲而出,金光萬丈,傾瀉而下,磚石道的盡頭,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野荒郊地。

泥濘的鄉間小道上,劉希縱身疾行,晨風撲面而來,使得衣衫獵獵作響,卻吹不干他額頭上清晰可見的汗珠。

此刻,他心急如焚,倘若是不知曉還罷,便可一走了之,但偏偏又遇到了那陳屠子,聽得個真真切切。

這番,劉希哪裡還能安然離去?

子不殺伯仁,伯仁因子而死,昨夜將那郭明亮嚇得屁滾尿流的正是他劉希,想來那眥睚必報的小人要因此多加折磨那對苦命母女了。

念及此處,劉希便又多了幾分的擔憂,恨不得插翅飛到破舊的小院里,護住那孤苦無依之人。

「噠噠噠!」

身後馬蹄聲陣陣,稍後傳來呼喊之聲,「公子,公子,請留步!」

這似乎是在叫他。

止住身形,劉希轉過頭,一匹黑馬飛馳而來,騎馬之人正是先前吃早膳時所遇到的大漢。

青筋暴起的雙手狠狠的勒住韁繩,黑馬在劉希身前兩丈之處停了下來,馬蹄揚起了,高亢長嘶。

大漢那滿是橫肉的臉上有些潮紅,鬍鬚上掛著的汗水在陽光下泛出五彩晶瑩之色,看來他是追趕了一路。

或許是察覺到劉希眼中的戒備與疑惑,來人胡亂的抹了一把汗水,露出個笑臉來,「公子,此處離郭家莊甚遠,所以在下匆匆趕來,打算將這匹馬送與公子代步。」

見劉希不為所動,他又是笑了笑,「孫某並無惡意,只是覺得公子一身俠氣,頗為心服。若是公子不嫌棄,待辦完事情,便到四方縣慶豐酒樓喝上兩杯水酒。」

說完,對著劉希抱了抱拳,繼而轉身離去。

魁梧的身影漸行漸遠,那毛髮亮麗的大黑馬則是獨自的吃著路邊枯黃野草,時不時的發出一聲響鼻。

看來他是想結交自己。

劉希低聲道了一句,對這大漢,也不過是先前聽了他的一些好勇鬥狠之事,論起來,對方不過是個市井之徒。

自古仗義多屠狗之輩,說不定,這人值得一交。

暗自思量了少許,劉希也不矯情,徑直的躍身上馬。

馬蹄飛踏,踩碎一地的瑟瑟秋風。

人跡罕至的小道上,劉希一騎絕塵。

照著記憶往回走,穿過曲折蜿蜒的泥路,繞過幾條娟娟而淌的細河,不遠處,田野的邊上,低矮的農家小院映入眼帘。

柴門昨夜被毀,所以劉希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子里人影憧憧,那臃腫肥胖的身子負手而立,而他的身邊,一群黑衣惡奴拉扯著柔弱無助的吳雙兒母女。

隱約間,還有悲切的痛哭聲。

這還得了,劉希當即在右手握拳,擊在了馬背上,頓時,大黑馬吃痛的鳴叫著,撒開了蹄子往小院衝去。

「嘶……」

徑直的從那簡陋的籬笆上穿過,柴屑飛揚中,劉希猛地攥緊韁繩,大黑馬前蹄揚起,仰首對天長鳴。

他這突然出現,猶如從天而降那般,院子中的黑衣惡奴皆是愣住了,而那裹著紫色提花長袍的郭明亮則是嚇得臉色發白,身上肥肉止不住的顫著,短粗的小腿快速的往一邊跑去,待走到兩個方臉的精壯漢子身後才停了下來。

「就是他,給本公子殺了他!」

郭明亮臉上的肥肉擠到一起,黃豆小眼中儘是恨意,指著劉希,聲嘶力竭的怒吼著,模樣頗顯猙獰。

他這一發話,二十多黑衣惡奴便要朝著劉希圍過去,手中拿著長刀,匕首,短劍、鐵杵等各式各樣的殺人越貨的器具。

而立在郭明亮身前的兩個精壯漢子則是隨意的動著身子,那噼噼啪啪的骨頭響聲在小院中顯得尤為刺耳。

這架勢,像是在顯示他們是獨一無二的高手。

當然,劉希並沒去正眼看這些人一眼,縱身下馬,便朝著跌坐在的吳雙兒走去,此刻,小女孩雙眼紅腫,哭得跟個淚人似得,不斷輕聲喚著懷中已經閉上了眼的吳秀娘。

還是來晚了。

見到這一幕,劉希只覺得怒火騰得從心裡衝到了頭皮上,扭過頭,冷眼盯著那郭明亮。

被這番他盯著,後者頓時只覺得後背莫名的生出寒瑟之意,當即又嘶吼起來,「快,趕緊殺了他,本公子有重賞!」

他的話音剛落下,面上滿是貪婪之色的惡奴呼嘯著撲向了劉希,像是在他身上看到結結實實發著誘人光芒的銀錠子,因而出起手來皆是狠辣yin毒,一時間數十把兵器鋪天蓋地朝著劉希襲取,招招yin狠,直對他要害。

「滾!」

一聲冷哼炸雷般的響起,稍後郭明亮便覺得憑空生出一道涼風,再回過神,耳邊慘叫聲不絕,那些剛才還勇猛異常的黑衣惡奴無不飛落數丈遠,口中吐著鮮血,想來是活不成。

這場景一出現,他身前的兩個漢子頓時雙股戰戰,其中一人更是跌坐在地,哪裡還有半點高手的樣子。

見劉希一步步走來,郭明亮當即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十數步,身上贅肉顫抖的越發厲害,布滿血色的小眼中浮現出深深的懼怕之意。

突然間,只見他衝上前,如同發了瘋一般,對著那兩個精壯漢子拳打腳踢,口中吐沫橫飛,「去啊,去殺了他,平日里你們總是說著如何如何的厲害,今日就給本公子去殺了他,一幫廢物!」

沒有理會他,那兩個漢子一腳將郭明亮踹翻在地,也不敢去看劉希,抱著頭,便撒開腳丫子往院子外跑去。

速度之快,猶如脫弓之弦,生怕慢了稍許,會被他們視為強大而不可戰勝的魔頭給一招斃命。

所幸的是他似乎沒有動靜,使得逃竄的二人心中安定了不少,可是腳下的步子卻絲毫沒有減緩。

狂奔著,這兩名郭明亮依仗的武師眨眼間便出了院子數十丈,正當要拐到一旁的田間小路時,劉希右腳在泥土地上狠狠地踏過,頓時腳下出現一個深陷的土坑,無數的碎小的泥土飛到了半空中。

雙眸中精光閃過,須臾便見兩道白色的華光在劉希的五指間纏繞,隱約里,伴著陣陣的龍吟之聲。

白光脫手而去,帶著兩顆泥丸,如流星追月般擊在了那逃竄兩人的後腦勺,使得他們還未來得及呼喊便栽倒在地,眨眼睛沒了動靜。

見到這詭異的一幕,那郭明亮終於沒了囂張的底氣,看著越走越近的劉希,面色如土,很是驚恐的往後退著。

「啊!」

最終不知是因為雙腿發軟還是腳下慌張,肥胖的身子跌倒在地,口中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

蜷縮在雨水還未乾的泥地上,那華麗的紫色長袍上染滿了污色,那頂軟腳襆頭滾落在一邊,本是梳理好的長發散亂了開來。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此刻,在這郭明亮眼中,劉希便是不折不扣的凶神惡煞,昨夜回去后的那些不甘與憤怒早已經化作了虛無。

嚇破了膽的他心裡再也沒有了報復之意,望著劉希那布滿寒氣的臉,不斷的磕頭求饒。

「自作孽,不可活!」

冰冷的話語比那驟起的秋風更加刺人肌骨,看著揚起手的劉希,郭明亮瞪著小眼,嚇得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等等!」

就在劉希腳踹到郭明亮身上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回過首,卻見一直垂淚的吳雙兒輕輕的將吳秀娘放下,溫柔的動作,猶如幫睡熟的娘親移了移身子。

柔弱的身子緩緩的站了起來,在秋風之中,猶如掛在枯樹枝頭隨風搖曳,或許下一刻便要凋落的黃葉。

讓人看在眼裡心頭生出莫名的疼惜。

「雙兒,雙兒,你饒了我,是郭明亮的錯,求雙兒你開開恩,饒了我這條賤命吧!」

郭明亮連滾帶爬的道了雙兒的腳下,痛哭流涕的說著懺悔之言,隨著他的移動,一股尿sāo味也在小院中散了開來。

「雙兒,我是禽獸,不,我禽獸不如,不應該欺凌你們母女倆,郭明亮真的知錯了,求雙兒饒我一條性命,我馬上派人來厚葬吳姨娘,日後也必定好生善待雙兒……」

沒有出聲,吳雙兒從地上拾起短劍,顫抖著握在手中,咬著嘴唇,刺向不斷磕首的郭明亮。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也沒有迅如閃電的凌厲,短劍便那般顫顫巍巍的刺上前,帶著小女孩兒心中的怨恨與憤怒,拋起一抹艷麗的血紅,斬去了這漫天蕭瑟的清秋。

驚怕的聲音戛然而止,郭明亮捂著鮮血不斷溢出的脖頸,眼中很是震驚的望著吳雙兒,張著嘴,想要說話,卻只能不斷的吐出血沫來。

那嬌弱涼風的女孩兒瞪著紅腫的大眼,目光中依稀可見懼怕與驚慌,她手中的短劍插在了郭明亮的咽喉里,光亮的劍身上染著殷紅的鮮血。

看到這一幕,劉希也是大為震驚,他著實沒想到性子溫順的吳雙兒竟有這番的勇氣,執起刀戈,手刃仇敵。

「啪!」

短劍落在了地上,臉色慘白,吳雙兒瘦弱的身子搖晃著,眼看著便要栽倒在地,來不及多想,劉希縱身上前將她給摟進懷中。

仔細的查探了一番,發現吳雙兒只是傷心過度,他這才鬆了口氣,將這可憐的女孩兒抱進屋中。

屋子很是低矮,比隔著門縫看時更狹小,桌椅器具也不多,凌亂的倒在一邊,地上碎著幾隻陶碗。

想來是剛才那幫惡奴所為。

小心的將吳雙兒放在床榻上,劉希又往外走去,沒去看那已經死透的郭明亮以及他那幫作惡多端的家奴,徑直的走向雙眼緊閉的吳秀娘。

秋風吹過,帶著幾分冷瑟,吹開荒野上還未散去的晨霧,撩動著那透過雲層灑落開來的斑斕光芒。

「寧和的一日便這番開始了,可這小院卻再也不見先前的平淡幸福了。」

低聲喃語著,良久,劉希嘆了口氣,將著苦命的吳秀娘抱起,放在屋裡那張已經褪去硃紅色的木椅上。

「若是有來生,願你能安享富貴,不要再受這些流離苦難。」

低低的道了一句,劉希出了小屋,坐在了門外,看著滿院的屍體,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涼風又起,破敗的小院又變得靜謐開來,映著紅日灑下的道道璀璨,安然的立在著荒野之上。

似乎與往常並無二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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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步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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