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星星
晚飯前，因為徐嘉柯慷慨地付了一部分定金，趙寶國感覺像是突發了橫財一樣，高興地讓趙小杰特地去小賣鋪那裡買了一瓶酒和幾瓶飲料回來，讓王英又炒了幾個肉菜，這一頓飯看上去總算是像那麼回事了。
「都是家常菜，別嫌棄，多吃點……」趙寶國一派一家之主的姿態招呼著顧承銘和徐嘉柯。
顧承銘坐在黎豫的身邊，聽到這話看都沒看趙寶國一眼。可是瞥到黎豫的碗里一塊肉都沒有時，伸出筷子夾了幾筷子肉到黎豫的碗里，然後自己夾了黎豫炒的素菜，吃的津津有味。
黎豫盯著碗里顧承銘夾給他的肉愣了愣。他別說吃肉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都沒見過菜里有肉了。自從母親不再給舅舅打錢后，舅舅對他的態度每日愈下，後來連吃飯都分開了，別說肉了，家裡一點好吃的他都見不著。
記得有一次他在學校因為發高燒實在撐不住提前回了家，一進院子看到的就是趙小磊正端著一大碗紅燒肉，吃的整張小嘴油亮油亮的。趙小磊可能看到黎豫臉色不好，於是四周看了看，舉高了碗說:「娘說了不能讓你看見，不過現在娘不在，你吃一塊吧。」
黎豫已經記不清了自己當時是以怎樣的姿態接過那塊紅燒肉的，可是劇烈的身體不適讓他在把那塊肉放到嘴裡的瞬間就吐的一塌糊塗。
顧承銘看著黎豫好像在盯著他夾到碗里的肉走了神，忍不住放下筷子，揉了一把黎豫柔軟的頭髮，「發什麼呆呢？」
黎豫回過神來對上顧承銘看過來的眼睛。那雙好看的眼睛里盛了太多的情緒，黎豫看不懂。不過顧承銘的眼睛真亮！
黎豫搖搖頭，拿起筷子開始吃碗里的肉。紅燒肉炒的油亮滑嫩，香氣撲鼻，咬在嘴裡也是一嘴的肥膩香氣，順著舌頭一路香到了胃裡。
顧承銘看黎豫開始吃肉，也放下心來。他一看黎豫就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肉這東西，估計好長時間都不曾吃過了吧。
黎豫一邊吃著，顧承銘一邊不停地給他夾著。直到後來黎豫實在是吃不下了，一邊輕輕地躲閃著碗一邊說道:「夠了，夠了……」
因為顧承銘的不理睬，飯桌上的氣氛一時有些沉悶，徐嘉柯慢條斯理地吃了兩口青菜后，笑眯眯地接過話頭道:「哪裡談得上嫌棄，這味道城裡少有……」
趙寶國應和著憨厚地笑了幾聲，又招呼了兩句，才住了嘴。
他也算是看出來了，那姓顧的小子還真是待見黎豫，黎豫的那身新衣服八成就是姓顧的給買的。別的他管不著，這要是能多敲他兩筆……小傑的學費就有著落了。
這城裡的孩子花錢真是不眨眼啊，就光剛才的定金，徐嘉柯就從口袋裡隨隨便便地拿出好幾張一百元的鈔票，給了他一百塊。
趙寶國心裡打著小算盤，反正不過兩個孩子，稍微哄著點讓著點，這錢不就到手了。不過黎豫這孩子軸得很，就怕是一個不對付惹這兩人不高興了，可就斷了他的財路了。如果能讓小傑和小梅陪著這倆人出去就好了，小梅長得俊俏，小傑嘴甜會說。他這兩個孩子哪一個不比黎豫那崽子強，可他剛才跟徐嘉柯說時，徐嘉柯已經拒絕了他，他也不好再張這個口了。看來得找個機會敲打敲打黎豫了。
顧承銘嘴裡吃著飯，眼睛卻是一刻不停地全黏在了黎豫臉上。現在只是單純地看著黎豫吃飯的樣子，就已經讓顧承銘有說不出的滿足感。他想念黎豫實在太久了，這種真切的飽腹感傳達給他的「現在的這一切才是真實的」信息，讓他幾乎有幸福的落淚的衝動。
黎豫察覺到了顧承銘的視線，有些不自在地側了側身，繼續埋頭吃顧承銘源源不斷夾到碗里的肉。
顧承銘在黎豫放下筷子的瞬間，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手飛快地握住了黎豫的手腕，興緻勃勃地要拉著黎豫出門看星星！
黎豫就只是發了個愣的工夫，就被顧承銘拉出了門。
徐嘉柯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顧承銘發神經地拉著黎豫走遠了的身影，無語望天。
今天的天氣很好，所以星星也格外閃亮，在夜幕中閃閃爍爍的。顧承銘和黎豫在院子里並肩站著。相比於顧承銘的興緻高昂，黎豫的反應很是平淡。
顧承銘想起上一世第一次見到黎豫的樣子時，就感嘆了他的瞳色真的是很淺啊。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有黎豫這般的淺棕色眼眸。明明看起來淡漠無比，卻有著吸引人的光芒。就好像星星一樣，明知道很遙遠，卻還是控制不住地被吸引。
兩個人沉默地站了好一會兒。顧承銘享受這份安寧不說話，黎豫也不去打破。
直到顧承銘從口袋裡摸摸索索地掏出一顆糖，剝去了糖紙后塞到了黎豫的嘴巴里。
「唔……」黎豫被顧承銘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
「甜嗎？」
「……嗯。」黎豫點點頭，牙齒輕輕咬了咬嘴裡的糖果，軟軟的，有奶香的味道。
顧承銘得到回答滿意地揉了揉黎豫的頭髮，嘴角咧開一個好看的笑容，像是自言自語道，「果然啊，小朋友的口味。」
黎豫咬了一會兒嘴裡的糖，等到糖化了不少后才開口道:「城裡看不到星星嗎？」
「看得到的，只是少一個陪我看星星的人。」顧承銘認真回答。
「沒有人願意陪你看星星嗎？」黎豫有些疑惑，像顧承銘這樣出眾的人，怎麼想都不太可能吧？
「不是哦……」是他們沒有資格看他的星星，那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寶物。
兩個人又站了一會兒，直到顧承銘感覺到黎豫的心不在焉后，才看了眼時間轉身說道。
「今天見到你很高興！但是現在這個點兒，我們是不是該洗漱睡覺去了？明天還要早起，嗯？」顧承銘扶著黎豫的肩膀幫他轉了個身，在他頭頂上說著。
黎豫點點頭，對於顧承銘避而不談的話題也沒有追問的興趣。畢竟，他們只不過是第一天見面的陌生人。
鄉村的夜晚並不是如漆墨般的黑，房屋在月光的照耀下，彷彿灑上了粼粼光輝。
顧承銘和黎豫洗漱完了后，劉英也抱了乾淨的被褥過來。黎豫幫忙把新抱來的被褥整理好以後，從木頭箱子里摸了一本書和一支破舊的手電筒出來，抱上他的被褥就向門外走去。
顧承銘看著黎豫的動作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幾步上前就拉住了黎豫的手腕，「該睡覺了，你上哪去？」
「我去柴房睡，不打擾你……」黎豫對顧承銘的氣勢洶洶不明所以，回過頭來解釋時，大眼睛還閃爍著迷茫的光。
顧承銘感覺自己真是要被黎豫氣死了！自己要住他的屋子可不是為了把他往柴房趕！
「別去，就在這睡。」顧承銘接過黎豫胳膊里的被褥，拉著黎豫的手腕就往床的方向走。
「啊？」黎豫眼睜睜地看著顧承銘抱走了他的被褥，還來不及對顧承銘的決定提出反駁，就被另一道聲音蓋了過去。
「啊？那我睡哪兒啊？顧承銘？」姍姍來遲的徐嘉柯看著眼前的一幕傻了眼。這床這麼小，兩個人勉強擠得下，三個人是想都不要想。顧承銘這……別是他想的那樣吧？
顧承銘面對徐嘉柯的質問沉默了一下，才指了指地上說道，「你身體好，打地鋪。」
徐嘉柯表情龜裂，看著顧承銘說出這番喪心病狂的話竟然還沒有一點不好意思之後，頓時捶胸頓足！
這不是身體好不好的問題吧？大哥，你身體比我還好吧？你怎麼不打地鋪，讓他和黎豫睡床上……呃……
好吧，他知道問題的所在了。
黎豫那小孩現在就是顧承銘的寶，他就是一遭人嫌的主兒。
看著徐嘉柯迷之沉默下來，被拉住的黎豫也覺得不好意思了。總歸他們是客人，要是被舅舅知曉了他佔了客人的位置，把徐嘉柯趕去打地鋪，定會沒有他好果子吃。
更何況，這也真的是不好。
「你們是客人，還是我去柴房湊合一晚上……」黎豫說著拽了拽顧承銘抱著的被褥。
顧承銘放下了被褥，摟了黎豫的肩讓他坐到床上，勸他道，「柴房又濕又冷怎麼能睡人？徐嘉柯他就睡一晚上，不礙事。」
黎豫本來的身體就非常不好，有他在還想去睡那濕冷的柴房或者地鋪？真是想都不要想。
「不行。」黎豫還是搖搖頭，對著顧承銘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堅定道，「這不對。」
顧承銘微微有些挫敗感，差點忘了黎豫的脾氣了。別看黎豫平常看上去一副很好說話的軟柿子樣兒，但是他要是覺得不對的事情，任誰也強迫不了他。
當初，他也沒少因為黎豫的犟勁兒吃苦頭。
徐嘉柯看著兩個人莫名的僵持上了，黎豫他不清楚，顧承銘的脾氣他還不知道嗎？於是當機立斷道:「小事小事，你舅舅本來不說要給我安排的嗎？我去找你舅舅問一聲。」
顧承銘聽著徐嘉柯的話，眼睛卻是盯著黎豫說道，「這樣行嗎？」
黎豫聽了徐嘉柯的話后，點點頭，忽又抬起頭，看著顧承銘說，「你不去嗎？舅舅給安排的環境一定比這好……」
「嗯，我不去。」顧承銘說地無比坦然，像是沒看到黎豫的不好意思一樣，施施然站起身，一邊動手解著衣扣一邊看著徐嘉柯趕人道，「天不早了，你快去吧。出去記得把門關好。」
徐嘉柯暗暗磨了磨牙，看著自家損友得意洋洋的樣子就生氣。
好，他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