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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親

山高月小,暗香浮動。一行人,夾雜着一乘涼轎,在成都通往涪城的官道上,疾行。抬轎子的兩個腳夫,不時聊起精濕淌水的帕子,開一把汗。勞累疲憊,使他們放慢了腳步,力作人,日圖三餐夜圖一眠,就沒有像米老爺這樣的,折騰。吃飯不好好吃,晚上不好好睡。半夜三更就起床來,躺在涼轎里睡覺,趕路的。

小管家米千深,感覺抬轎子的放慢了腳步,馬上催促說:「快點啊,要不,換個肩吧。」就叫另外兩個轎夫上去換下。看看西沉的圓月,眼見就是趕不上了。

米老爺坐在涼轎上睡了一覺瞌睡,醒來迷糊的問:「什麼時間了?」

轎子邊的跟班米千深急忙翻包袱找鍾,看時間。

老爺拿懷錶自己看看,是早晨5點34分。問:「到什麼地方了?」

米千深說:「御營壩,過小浮橋就進城了。」

「哦。快點。」米老爺坐直了身子,催促說。

兩個轎夫過來換了班,抬着米老爺飛跑。

米老爺給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耽擱了。他是剛剛帶着一萬元銀元,到成都省去活動,謀求事做,很順利就謀到了一個川西北鹽務專員的職位。拿到委任狀,春風得意,大宴賓客。記起家裏還做着的生意,和涪城左大爺江大爺,約定了是昨天回涪城的。今天早晨,在涪城炭碼頭,送船老闆朱雲貴放船下重慶。加官進爵,一路回家,路過金山鋪,這裏離涪城60里,天過中午了,一行六人就在路邊的一個飯館里歇腳,吃飯。無意間碰見了慣常認識的媒婆廖老婆子,她不知道怎麼就聽說米老爺要買一個屋裏人,跑來說她打聽到一個好女孩,要米老爺看看。涪城周邊的人,都知道,米老爺家大業大,現在屋裏有一個正妻,四個小妾。就是還沒有兒子。他是前清的舉人,今年54歲,乾瘦,但精神。圓臉,棒槌眉毛綠豆眼睛,蒜頭鼻子喝湯嘴巴,五短身材。

米老爺聽廖媒婆說完,無可不可,給了一句話:我也不問她生庚八字年齡幾何,也不問她身世來歷家產多少,也不問她長相身材好不好看,我要看看她,卻不要她看我。可以嗎?

廖媒婆說當然可以,這是很應該的。

米老爺說:我是要看她光着身子,沒有穿衣服的樣子,就在今天下午,可以嗎?

這就叫廖媒婆為難了——她說的那個女孩是一個黃花閨女,怎麼能夠讓她在米老爺面前脫光了衣服讓他看呢?哪有這樣看女人的啊,這也太怪癖了吧?

米老爺是可有可無的。說不行就算了。如果行,不管成還是不成,我都給你十元錢。

廖媒婆問為什麼,為什麼要光着身子看呢?

米老爺很不好意思的說:你們也知道我已經有一個老婆四個小妾了,我沒有兒子。我必須有一個兒子來繼承我們米家長房的香煙,找這一個,就是要看看她的器。是不是適合種子。

器?!!是女人的那個東西嗎?廖媒婆疑惑,那都是人人都有的,是女人都有。說:我看的哪個女孩兒都是有福的人,是旺夫多子的。女孩子嘛,哪有不生兒子的呢?

米老爺搖頭,說:這個你們不懂。我是有書的。要看看她的**,腋窩,以及下面的長相,毛。

米老爺家裏有書,是他祖爺爺輯錄從先秦到明代的古籍里,先賢哲人們對房中術,對養生種子的論述。相看女子,就是選器。

廖媒婆答應了,看在十元大洋的分上。

米老爺無奈,就安排住在這裏的客棧。叫過店老闆,給他十元錢,說等他們走了以後,就給廖媒婆。

這年頭,買一個黃花閨女也要不了十元錢。

廖媒婆看好米老爺住的房間,把那個女孩帶到客棧來,住進米老爺房壁。去成衣鋪買了一套新衣服,讓女孩洗一個澡,換上新衣服好相親。女孩是窮人家的孩子,16歲,就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現在家裏有遭遇災難,要賣掉她,給人家做下人,換錢來救急。給媽媽治病。蓬頭垢面破衣爛衫,當然也想穿戴得好一點讓人相看,聽說這衣服就是要相看他的人家送的,還很感激這個男人。但任憑廖媒婆怎麼說,她就是不脫衣服,不洗澡。她沒有出過門。更沒有在外面洗過澡。

米老爺在隔壁房間,等著看那女孩子。不是的通過牆壁的縫隙,看看隔壁房間里的那個女孩,不敢睡覺。

米老爺不睡覺,下人們也沒有辦法睡,就坐在他房間外面,陪着他擺龍門陣。小姐不睡,丫頭不安嘛。沒有主子還沒睡,下人就先睡覺的。米千深就給大家講故事。說:有一對夫婦,男人愛燒煙,女人愛偷人。都知道對方的這些破敗。相約都不去趕場,相互守着對方,別犯過錯。守啊守,過了幾天,煙癮那癮發了,都堅持不住,就一起趕場來了。耽擱遷延,不想回家,眼看天黑了,就住進客棧。女的就找到自己的相好,說好讓他住進客棧他們住了那房左邊的房間。到半夜,從牆壁的洞裏,伸過傢伙來,和她弄弄。男人呢,也和煙館的人說好,燒好煙泡,送到他們住了房間的右邊,到半夜,從牆壁的洞裏伸過來,讓他過口癮。回到客棧,兩口子就買些酒菜,慢慢喝着,等待那消魂時刻到來。推杯換盞,老爺請,太太請。喝着就喝得大醉了。都是想把對方灌醉了,自己好做事啊。到半夜了,聽見隔壁敲牆壁,知道自己約定的東西來了。趕緊過去,沒想到醉眼朦朧,走錯了方向,男人走了左邊,女人走了右邊。見一根東西伸了過來,男人就張嘴銜住,咂吧幾口,沒有咂出消魂的煙子,咂出了一些水來。心裏罵:狗日的煙館賣假貨啊,假得也太不靠譜,洋煙都不冒煙了。欺騙消費者,老子明天就不給他煙錢。再說老婆,過去脫開就弄,倒是很硬朗過癮,忙和一陣,沒有弄出誰來,下面冒煙了。大吃一驚,心裏說:光是聽人說過有日起火這話,還沒有親眼見過經歷過。這狗日的長能耐了,沒有給老娘日起火,到弄冒煙了。

幾個轎夫聽了,大笑。知道這就是吹牛,哪裏會有這樣的事情啊。無非是吹牛,打發時間,消磨這該睡覺又不能睡的功夫罷了。

米老爺聽了,心裏很不爽。覺得米千深說的就是自己,自己現在不是也在等著,要做一件很不光彩,不能讓大家知道的事情嗎?斥責說:你們有沒有正經事?沒有就趕緊去睡覺啊,這樣荒唐無聊的事情,少在老爺面前講。去,睡覺,明天還要一早趕路呢。

米千深問老爺沒有事了嗎?老爺催促他們睡覺。下人們才過去睡了。

隔壁,那女孩聽見有人說話,怎麼也不脫衣服,不洗澡。就是不好意思吧,說要不,我回家洗洗,換好衣服再來,好嗎?

廖媒婆無奈,只好去把女孩的媽叫進來和女孩同浴,洗著,看見女孩總是遮遮掩掩的,也許米老爺看不清楚,她自己也脫光了,和女孩洗了一夜。因為她必須給女孩搓搓背,洗洗腿啊,掰開擺正了,讓米老爺,通過牆壁的縫隙,看清楚了女孩兒啊。廖媒婆做得比她答應的還要好。

米老爺三更天起身要走,吩咐客棧老闆把錢給廖媒婆,沒有出門,就吐了一地。看兩個老婆子,雞皮鶴髮的脫光了洗澡,實在太噁心了。

這就害苦了米千深和轎夫。抬着老爺趕了一天的路,剛剛睡下,身體勞力還沒有恢復呢,就又要爬起來,抬着老爺急匆匆的趕路了,還是夜路,很不好走。

從金山鋪趕到涪城,是60里路。米老爺和左大爺約好的,是今天早晨一起,在涪城炭碼頭,看船老闆朱雲貴燒香放炮祭龍王爺。送他們開船。船上裝着450簍菜籽籽油,他250簍,左大爺150簍,江大爺50簍。放重慶。

一行人疾走在黎明前沉寂的涪城大街,自西向東,穿城而過。不一會兒,就到碳碼頭了。圓月銜山,星空燦爛,放眼望,天地交接,是一線黛黑的,圓融的群山,那是涪城對岸的富樂山、白雲洞、龜山樑子。涪江靜靜的在山腳流淌,涪江,造就了涪城,兩千多年的古城了;也磨礪了涪城,過去,涪城在涪江以東,江水改道,沖毀了半個城市。現在,涪城在涪江以西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大概就是說的涪城吧。

過來,早到的左大爺,江大爺,這是兩個涪城袍哥碼頭的大爺,和米老爺的二女婿、涪城警察局巡警隊大隊長余保利迎接過來,給米老爺道乏,說辛苦了,米老爺。正在給龍王爺燒香磕頭的船老闆朱雲貴丟下手裏忙着的事情,也過來問安。這是他的財神爺啊。

米老爺歉意的說:「朱老闆,你忙你的,忙你的正事,我沒有來晚了誤事吧?」

朱雲貴說:「沒有沒有,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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