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天

【358】

想起很久以前,零君和我說他工作比較累。那時候沒有文憑,還在讀書,能做的工作也就是在華人貨行里兼職打工,當店員,或者在意大利人水果工廠里做搬運的小時工，一小時六七歐元,手不能停的那種。

偶爾趁周日找零君玩，也在他腿上看見一些猙獰的傷疤。

我大驚失色，問他：「怎麼回事？」

零君看了一眼,似才想起來,風輕雲淡答：「可能是搬木箱子的時候被割了，不疼。」

「怎麼可能不疼？血都這麼多。」

「沒事,我下次注意,乖。」

再疼,他都沒哭,我倒是蓄滿了眼淚。

零君喜歡工作完一個月,就花三分之一的錢帶我約會，吃飯或者去別的城市玩。有時候會特意買小零食或者小禮物賄賂我。

我很心疼,說：「還是攢起來都給你吧？買這個大概浪費了你三小時工作的錢，你要辛苦整整三個小時才有這些錢呢！」

零君噗嗤一聲笑出來，揉揉我頭,「錢是拿來花的,花得開心,這錢才算是值,不然貨幣毫無意義。」

我懵懵懂懂點點頭，這是他第一次和我說明對物質的價值觀念。

猶記得之前年少，我很天真，很怕零君沒錢吃飯會餓死，說：「我可以每天在家裏偷幾罐米出來給你煮飯，菜也會偷幾顆出來，醬油鹽糖也會小心翼翼帶出來的，日積月累就多了，你肯定能吃飽飯！」

零君聽了，愣了一會兒，隨之爆笑。

哪有這麼好笑！生氣！

我覺得自己被羞辱了，忍耐了十分鐘不理他！

【359】

以前英語很差，連語法都不記得幾個。

零君着實頭疼，幫我狠補了一把。

那時，我唯一會的一句就是：「Doyouloveme？」

「嗯。」零君狀似敷衍地答了一句，側頭，嘴角上翹。

【360】

下午去零君家，他在學習。

我知道零君一旦開始看書，怎麼喊他都不會理人。這廝對書就有種鑽研精神，一旦書在，我就是小三，他們倆的感情堅不可摧。

無法，我只能撒嬌，蹭零君的臉，「陪我玩玩好不好？親親我？」

零君無動於衷，我再接再厲，「陪陪我好不好？就親一下！」

突然，他站起身，走到窗戶邊拉下窗帘。

我愣住，傻傻地問他：「怎麼了？」

昏暗的室內，零君被漏光的窗帘映着，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他回頭，輕笑答我，「風吹進來，有點冷。」

「哦，好吧。」沒等我點頭，零君突然湊近……

他扶著兩側的桌面，傾身，吻了上來……騙人，明明說拉窗帘是因為冷，原來是怕對面樓的人看到，這廝狼子野心！

【361】

初遇零君的時候，我因為家庭原因，性格其實很陰鬱，並不開朗。

現實里也不怎麼說話，像個啞巴一樣，我害怕聽到聲音，因為從前手機響動，就被家人砸了，那時起，我就懼怕發出聲音，手機常年靜音，不聽歌，看電影也不愛調高音量，與生氣勃勃的零君形成了強烈對比。

可能真的有緣分這種說法，導致我看見零君的第一眼，就對他產生了強烈的好感，像是飛蛾一般，不斷趨向熱源，往零君的兩側撲騰。

換句話說，那時候的零君，就像是一道光，直至我的生命里。讓我原本荒蕪的地面開出了花草，生機盎然。

我會自卑，覺得自己這樣陰暗的個性配不上零君，他熱情，陽光，與周圍的人都能建立起很好的關係。可我不行，我沒有朋友，也不知道如何和一般人交際，愛戴假面生活，真我本我分不清楚。

於是零君給我劃定了一個殼，在這個殼裏，我不需要接觸任何人，任何社會陰暗面，所有信息都是他篩選過後傳遞給我的。

所以我能每天都很開心，因為我的鎧甲是零君，有他在身後，我就無所畏懼。

對於我的生活守口如瓶這麼久，或許可以和你們道出這一點原因。

沒有絕對的幸福，只有相對的幸福。我有過非常大的不幸，所以我才有勇氣，擁抱零君這樣大的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