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四十一章

39.第四十一章

許是下雨天不適合作妖,蘭台今日並未再作梗,梁錦棠的令牌自就不必再拿出來。

不過繡衣衛今年大約走背運,今日傅攸寧與索月蘿仍是一無所獲。

不,其實也並不算完全一無所獲。

她們發現了一處疑點,卻一時半刻參不透其中的玄機,便提早收隊回了光祿府,打算回稟尉遲嵐,聽聽他有什麼想法。

當她們帶著滿腦袋疑惑回到光祿府時,卻得到了一個更加晴天霹靂的消息。

「少卿大人下令,即刻將尉遲大人與梁大人羈押候審,暫收監在繡衣衛詔獄,」光祿少卿侍衛長韋孝嚴頭疼到使勁搓腦門,「尉遲大人讓我轉告二位總旗,別亂來。」

「這分明是傅靖遙在亂來吧?」索月蘿怒氣衝天,「憑什麼就羈押了?」

傅攸寧也難得的有些動怒,緊緊握了拳:「孝嚴兄,可否告知原委?」

還有,即便是鄒敬案辦得不符合規程,如今東窗事發要有人頂罪,那也該不著梁錦棠什麼事啊。傅靖遙發什麼瘋?

其實傅攸寧是情急之下沒想起,梁錦棠私自將孟無憂借給繡衣衛,是有違「光祿羽林不得擅自插手繡衣衛案子」這規程的。

韋孝嚴也是滿臉無奈,長嘆一口氣道:「詳情我也不知。總之,今日繡衣衛劍南道分院也不知是傳了什麼消息回來。而後尉遲大人就去找少卿大人負荊請罪,完了少卿大人當場大發雷霆,命我即刻將尉遲大人與梁大人先行羈押。哎哎哎,你們可冷靜著些……」

韋孝嚴展臂攔住她二人,無奈嘆氣:「我也沒動手,尉遲大人是自個兒走進詔獄的。梁大人今日告假未過府,眼下我還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總不能帶人直闖梁大人宅邸抓人吧?那是梁錦棠啊!實打實地講,就十個韋孝嚴也未必拿得下他。

況且少卿大人也不說明緣由,未明發手令,這樣沒頭沒腦地就叫他去拿梁錦棠,他覺得還不如叫他自行了斷。

驚怒中的索月蘿略一思忖,轉身急急就走,顯是不打算去找傅靖遙了。

傅攸寧努力叫自己沉住氣,對韋孝嚴點點頭:「多謝孝嚴兄。」

語畢也轉身就向光祿府門外跑去。

她不知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可此時此刻,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找到梁錦棠。

至於找他做什麼,她也不知。

事發突然,傅攸寧腦子裡根本是一團漿糊,急急出了府門連馬都忘了騎,一路狂奔跑回梁錦棠的宅邸。

丹露見她還未到放值的時辰就滿眼焦急地跑回來,一時也摸不著頭腦:「傅姑娘,這是怎麼了?」

「你們三爺回來了么?」傅攸寧略喘著氣,急急地問道。

丹露搖搖頭:「尚未。」

傅攸寧躬身緩著因為急奔而急促起伏的呼吸,全力鎮定心神,終於回想起晨間梁錦棠說過,今日要回梁氏大宅。

於是毫不遲疑地轉身又往外跑,留下一頭霧水的丹露憂心忡忡。

傅攸寧剛跑出大門就與梁錦棠迎面撞上。

「出什麼事了?」梁錦棠見她焦急又力持鎮定的樣子,便快步邁上台階走到她面前。

傅攸寧穩著氣息,顫聲道:「劍南道分院傳了消息回來,傅靖遙命人將尉遲嵐和你羈押於繡衣衛詔獄,韋孝嚴正四處找你。我不知是怎麼回事……」

她說得亂七八糟,也不知梁錦棠聽明白了沒有?

梁錦棠略一沉吟,旋即瞭然地點點頭,安撫地笑著,雙手按住她肩膀:「別怕,有我在,天塌不下來的。」

「我……我沒怕的,」傅攸寧強撐著心緒,也回給他一個虛弱的笑,「我能,幫你做些什麼?」

「晚些你替我做些吃的送到詔獄吧?」梁錦棠直直看進她慌亂的眸底,笑意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你說過,官廚的飯菜是越來越難吃了。我今日奔波到此刻,午飯都還沒吃呢。」想來,尉遲嵐已在繡衣衛的詔獄里等他了。

眼下是討論這個話題的正確時機嗎?!傅攸寧又驚又氣,拿眼瞪他,卻不防眸中一下泛起水氣。

她近來未免也太愛哭了些,這真的很糟糕。

梁錦棠無奈又心疼地嘆氣,乾脆將她攬到懷裡,道:「大約是孟無憂沒逮著人,言官那頭準備參本了,傅靖遙就只能先做個樣子拿我和尉遲嵐略施薄懲,算是給他們一個交代。我事先已安排了後手,不會有事的。」

此時可大可小,看傅靖遙想如何處置吧。不過,無論傅靖遙如何處置,梁錦棠從不打兩眼一抹黑的仗,絕不會這點小事就將自己折進去了。

他可是還有這姑娘要照顧,若連自己都護不周全,又怎麼護得好這姑娘呢。

其實他今日的奔波收穫不小,本想晚些回來再好好同她講些事的。眼下既然傅靖遙要拿人,他且只好先應付這一樁。旁的事,便暫且先放一放,不然這姑娘的腦子怕要裂了。

一件一件來吧,反正他會顧著她的。

聽他這樣說,傅攸寧心頭總算有了點譜,便沒先前那樣慌張了。

「但願,當真只是僅此而已,」她拿臉在他衣襟上蹭蹭,偷偷將那不爭氣的眼淚蹭干,才在他懷裡抬起臉,「那你要吃什麼?」

梁錦棠笑道:「我記得上回你請我在『一丈春』吃飯,咱們喝過的那湯,還不錯。你會做嗎?」那時她說,那湯喝下去像喝了一碗太陽,整個人會發光。

他想,但願她今夜喝了那湯,當真能開懷一些。

傅攸寧用力點點頭:「我會做的。還有別的想吃嗎?」

「有啊。」

然後,在雨後初霽的黃昏,在今上欽賜給梁錦棠的宅邸大門口——

他親了她。

*******

繡衣衛詔獄首次榮幸地迎來了繡衣衛五官中郎將與光祿羽林中郎將,這兩尊最不該出現在此的大佬。

還是以在押人犯的身份。

幸虧這兩人都是自己主動很配合地進來的,否則場面就真的會很尷尬了。

獄卒虛虛將牢門掩住,連鎖都沒敢上,便飛快地退出去了。

「傅靖遙是王八蛋!」尉遲嵐大吼一聲。

空曠的詔獄地牢天字型大小中響起回聲:是王八蛋……王八蛋……八蛋……

梁錦棠背靠著牆席地而坐,見他抓狂,淡淡輕笑:「我同意。」

晨間傅攸寧忽然親了他就跑,他本打算晚些回來時好好教育她,如何正確親吻梁大人的一百種方式。

王八蛋傅靖遙,破壞了他完美的教導計劃,害他只來得及教了一種。真是天不遂人願哪!

尉遲嵐一徑抓狂,順腳將地上的乾草踢到飛起:「老子都負荊請罪了!負荊請罪了都!」

今日他一接到劍南道分院傳回來的消息,知道鄒敬跑了,而索月蘿與傅攸寧這些日子在蘭台石室又無收穫,他心知大事不妙,便立即主動去找傅靖遙將事情挑開了說。

原以為態度這樣積極主動的認錯,傅靖遙就會先按下不表,結果那個殺千刀的傅靖遙,當場叫韋孝嚴羈押他與梁錦棠。真是氣死他了。

「老子以後要加一條家訓,傳至子孫後輩,」尉遲嵐悻悻地也靠牆坐下,咬牙道,「尉遲家子孫十輩子不得與青陽傅氏結盟、結親、結友鄰!違者死後不得進祖墳!」

梁錦棠瞥他一眼,嗤笑:「尉遲大人好氣魄。」他就不敢這麼干。

尉遲嵐無力地靠著牆壁閉眼,好半晌才道:「喂,梁錦棠,你今日不是告假么?幹麼自投羅網?」

梁錦棠也只是靜靜的閉目養神,唇角一抹淡淡笑意:「你不也一樣是自個兒走進來的?」

只有這樣,整件事情的動靜才會控制在最小。

尉遲嵐有些自嘲地睜開眼,歉意地看看他:「你算無辜被牽連,這回是我欠你。待傅靖遙裝模作樣要審我們倆時,你就咬死說孟無憂走後你才知的就行了。」

他會告訴傅靖遙,是他忽悠孟無憂去劍南道,梁錦棠事先並不知情。如此一來,梁錦棠最多擔個管束下屬不力的訓斥,這事就抹過去了。

尉遲嵐清楚,以安平孟氏在朝中的地位,孟無憂是絕對無事一身輕的。而梁錦棠聲名赫赫,扶風梁氏更不是省油的燈,傅靖遙若真想殺雞儆猴或推個替罪羊給言官史官們一個交代,那有自己一個,也就足夠了。

梁錦棠並未睜眼,只淡淡道:「事情未必糟糕到那樣的地步。」

「什麼意思?」尉遲嵐坐直了,好奇地瞪大眼睛望著他,見他兀自閉目,忍不住就拿手去推他。

梁錦棠叫他鬧煩了,便睜眼冷冷瞪回去:「你當我同你一樣無腦么?我會一時衝動就拍拍腦門幫你這樣的忙?」

當初他借孟無憂給尉遲嵐時,很清醒地知道,光祿羽林插手繡衣衛的案子,是有違規制的。

若這案子能查出個所以然,那頂多挨一頓不痛不癢的訓斥也則罷了。否則就是眼下這樣子。

就說他從不打兩眼一抹黑的仗,怎會毫無後手就明目張胆去做這樣的事。

「我覺得你會啊,」尉遲嵐點點頭,樂不可支地嘲笑起來,「那時你分明就是聽見我說要派傅攸寧過去,立馬沉不住氣就跳出來擋刀的。即便你真當我無腦,也不該當我眼瞎呀!」

其實那日他只不過對霍正陽說了一句「去找你家總旗」,從頭到尾也沒提過傅攸寧的名字,梁錦棠卻立馬就從辦事廳里出來了。

這梁錦棠,連傅攸寧旗下新進的一個小武卒的名字都爛熟於心,可見不知打人家主意有多久了。呿。

梁錦棠忽然覺得自己根本不該搭理這個人。

見他冷冷一個白眼,尉遲嵐樂歪了,很八婆地關切道:「說起來,最近我也是公務繁忙,無暇過問。今日正好有空,又難得咱倆能坐一起聊個天,我就關切一下,我家傅總旗在你那兒住得可還好?」

梁錦棠眼神如疾風中的勁刀嗖嗖甩了他一臉:「誰家?」

「你家,你家,」自知失言的尉遲嵐忙抬起手掌擋住他寒冷的眼刀,「梁錦棠,你夠了啊!」

哼。

梁錦棠這才滿意地收回目光,淡聲冷哼:「尉遲大人就不必操心我的家務事了。」

尉遲嵐摸摸鼻子,悻悻低喃道:「也是哦。鄒敬這案子老子算是玩脫了,還真叫陰溝里翻了船。」

「哎,今日可巧你我都閑著沒事,不如我說給你聽,你幫著捋捋?」

他之前並未同梁錦棠細說過鄒敬案的詳情,他也相信,傅攸寧是有底線的,絕不會違例透露給梁錦棠。

不過事已至此,他倒想讓梁錦棠幫著參詳參詳了。

梁錦棠「嗯」了一聲,算是同意。尉遲嵐便將鄒敬案的前因後果一一道來。

「所以,傅攸寧與索月蘿這幾日在蘭台石室,就是要查鄒敬帶走的那個秘密是什麼?」梁錦棠蹙眉,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他的腦子飛速轉著,將所知的全部消息都在心中濾過一遍。

尉遲嵐也皺眉,點頭道:「是啊,可什麼也沒查到。我原想的是,她倆先從蘭台石室查出鄒敬帶走的那個秘密,待孟無憂將鄒敬抓回來,審訊時便可一舉攻破,如今鄒敬都跑了,便是查出來,只怕也是死無對證。」

「你最好向天禱告她倆什麼也沒查出來,」梁錦棠忽地凝肅起來,「晚些傅攸寧過來,你親自跟她說,不能再查了。」這是公事,他若對傅攸寧說這話,那倔姑娘絕對不會當回事。

「我為何要叫她不再查?」尉遲嵐抬杠,「偏要查,查到底!」

梁錦棠嚴正示警:「再查下去,怕就不是將你我兩個羈押幾日就能混過去的了。」

尉遲嵐雖一時尚未想透其中關節,但見梁錦棠嚴肅警示,便點點頭。

須臾過後,尉遲嵐忽地如夢初醒:「哎不是,你怎麼知道傅攸寧晚些會過來?」

梁錦棠兀自又閉目,唇角揚起淡淡得意:「我中午沒吃飯。」

所以她一定會來。

「X的!瞧瞧你笑成什麼鬼樣子了?」尉遲嵐忿忿大罵一句,火速起身跑到對角的牆邊蹲下,「整間牢房裡都散發著令人生氣的酸腐味!」

過分!

最討厭你們這種成雙成對還四處招搖的敗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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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姑娘恃寵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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