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倒計時一(捉)

48.倒計時一(捉)

我身體的火苗已經熄滅,可我的心還沒冷卻。

阿原表現出來的強硬反而讓我的同情心泛濫,我伸手回抱住他,說,「原先生,你的套路有點意思,但是你的演技太渣。」

「你看穿了?」阿原原本崩著的臉突然笑了,「我本來想演一出腹『腹黑陰險』來克制你。」

「我們誰也治不了誰,知己知彼,勢均力敵嘛。你以前什麼樣我不知道,但現在是一個好人,以後也是,估計這輩子都改不了啦。」

阿原在笑,大概是因為失落,笑的有些勉強。我翻身窩在他懷裏,拍拍他的後背。他對我的感情是真的,他的擁抱是真的,他的孤獨是真的,他的渴望是真的,但他的壞脾氣是假的。

他是個溫潤和氣,大智若愚的人。這就是我對他的評斷。

我一開始確實被阿原蒙住了,可我蘇珊混跡社會多年,什麼風浪沒見過,什麼情形猜不透?阿原困不住我,是因為我強大獨立,我不能拿他怎麼樣,是因為他和我實力相當。我們互相試探彼此的底線,他深知我的底細,雖然套我套的很辛苦;而我了解他的品性,不僅僅通過這些天的相處。

我曾經誤拿過好幾次他的手機,因為他在某天以前換了和我一模一樣的,有時候就隨意和我的放在一起,笑着讓我猜哪個是我的。阿原的手機連開機設置都和我一樣,我好奇心作祟,如果拿錯了,會當着他的面看看他存放的照片或者錄下來的簡短視頻,無論什麼場合,他總是溫和的笑,笑容惑人。他的狀態非常好,屬於一直生活在陽光下的那種,那可不是裝出來的,而是是真的快樂。對他而言,似乎沒有什麼傷害能導致他長期陰鬱或者頹廢,不僅如此,他還是那種渾身充滿正能量的人。

這就是現在真真實實的阿原。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沒有恨,不止對我,也對曾經誤傷他的人。所以他根本不去追究過往,他的記憶里,只存留着美好。我之前翻過阿彩給我的那一堆資料,裏面甚至還有阿原十幾年前的心理診療記錄,他僅僅是在出國之後低迷了一段時間,之後就變成了健康,快樂,積極向上的好青年。

阿彩的工作做的夠仔細,可惜她忽略了她查到的這一點。

所以我敢肯定,如果我真要走,阿原未必能套住我。如果他真的要強迫我什麼,我的內疚和責任感可能會小很多,恰恰因為我知道真相,而他演的又不夠逼真,套路總的來說偏智障,所以我才真的有愧於阿原,除此之外,我還得給他點個贊。

他是我見過長得最帥也活的最帥的男人,沒有之一。

「珊珊,我該拿你怎麼辦?」

阿原換了個表情,又開始演,還說着霸道總裁的經典台詞。

「放彼此一條生路唄。」我一邊說,一邊上手去摸他的腦袋,假意安慰他,手從下巴滑下來,無意中觸摸到他突起的喉結,強硬而性感,我在心裏微微嘆了口氣。很遺憾,他缺了我最想要的。原先生再好,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啊。

阿原跟我正兒八經商量,「珊珊,咱們是成年人,君子一諾重千金,既然你違反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所以我們的戀愛關係,還得再持續一個禮拜,這個你不會反對吧。」

「......」

我當然不能反對。我一反對,又得再加一個禮拜。該死的,我剛才幹嘛嘴那麼欠!天知道這個禮拜之後,有沒有下個禮拜!

我們把話說開了,失卻了激情,卻仍然抱在一起,一覺睡到凌晨五點多。

早上我們一起去跑步,一起吃了早餐,還約了中午吃完飯之後一起去打網球。

阿原曾說要困我一輩子,要我為他負責,其實他並沒有拿繩子綁着我,把我捆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不需要做這些,我但凡有點想離開的念頭,都會自覺地在良心和道德上不安。

其實我哪裏欠了他什麼呢?可就是走不掉,仍然像從前那樣,買菜,做飯,上特長班,鍛煉身體,看小說,陪着阿原看電視,然後看他若無其事地誘惑我。

阿西吧,有什麼意思呀!他又不能和我做,呃,我的意思是,他做不到我希望的那種做。

即使我已經知道了他最大的遺憾,他在我面前仍然和煦如春風,溫柔待我,從不發火。

所以這種情況下,我更沒法踏踏實實地離開,我對我的人生有點失望,所以和阿原待在一起,偶爾不給他點好臉色,阿原卻渾不在意,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愛我愛到何等痴狂的程度,非我不可?

我出事的那天,阿原離開家之前親吻了我的額頭,說,「珊珊,我要遲一點才能回來,今天晚上去看場電影吧。」

我說好。我說這話的時候提不起任何精神。

阿原有點擔心我目前的狀態,他抱住我說,「珊珊,我們會像從前那樣,你別擔心,別人能做的,我照樣可以滿足你,相信我。」

我點點頭,他說的隱晦,但我明白。可是我一點性趣也沒有,我除了對男女傳統的身體交流方式認同之外,我對其他體/位和其他時髦的模式均有排斥。一周戀愛的慣性被打破,我特別不適應,尤其是時間一長,我總覺得不能自己做主的人生,活起來挺沒勁兒的。

阿原走了沒多久,我接到我媽的電話,她很焦急,問我有沒有我弟的消息。

我說我最近沒聯繫。我說這話的時候確實想了一下,我很久沒有跟蘇珝通過電話了。

我媽在電話那頭急哭了,「二虎電話打不通!你給人當姐姐的,怎麼回事兒,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活啊?!」

我媽一哭,我也莫名跟着着急起來,只好先勸她,「媽你別自己嚇自己,他都三十歲了,能照顧好自己,我聯繫上他給你打電話行吧。」

我媽哭哭啼啼掛了電話,我在心裏一邊罵我弟不懂事,不知道按時給家裏保平安,一邊撥打他的手機號。

我撥了好幾次,聽到的不是忙音,就是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我覺得有點反常。於是我又給阿原打了電話。

阿原在那頭問我怎麼了。我說我聯繫不上我弟,我想去風華大酒店找他,如果方便的話,也請他聯繫一下當初給我弟安排工作的風華酒店的副總,就是他的那個朋友,打聽打聽我弟的情況。

「珊珊我先給我朋友打電話,然後再給你打過來。」阿原說。

「好,」我說,「那就拜託你了。」

我掛了電話,眼皮跳的有點厲害。不一會兒,阿原回電話跟我說,「我那朋友說蘇珝幾天前請假,說是要去辦點事兒,到現在還沒回來。」

「沒說去哪兒嗎?」

「好像說是去廣城,找一個很重要的什麼人。」

「他具體什麼時候走的?」

「這個我倒沒問。」

我的頭隱隱作痛,貌似有什麼東西在我心裏瞬間溜過,快到我無法捕捉。

「珊珊你不要急,蘇珝是成年人,不用太擔心。」

阿原越是這樣說,我感覺越是不妙,連我媽都聯繫不上的人,不知道整什麼么蛾子呢。

最關鍵是我媽還等着我回信兒,現在找不到人,叫我怎麼跟她說,她那緊箍咒不定怎麼朝我念呢。

我很煩躁,在心裏把我弟翻來覆去埋怨了很多遍,他自己沒出息,還連累家人為他擔心,真是一點責任感都沒有。

我還沒回電話,我媽就又打過來了,問我,「妞啊,你聯繫上你弟了沒?」

「還沒呢,他電話信號不太好,也可能沒電了,要不我晚點再打吧。」我試圖緩和我媽焦慮的情緒。

「妞啊,他是你親弟弟,你咋這麼不上心呢?」我媽在電話那頭慌張無措,我爸又不說話,光指使我媽指揮我,可我也不是萬能的。

「媽你叫我怎麼上心?」我心情很差,前所未有的低迷,「你告訴我我現在怎麼上心?!」

「妞啊,算媽求你了行不,你弟是老蘇家的獨苗,可不敢有什麼閃失啊,要是有什麼——」我媽拖着哭腔,泣不成聲。

「媽你別動不動求我,我現在去找他,爭取找到他行嗎?!」

我有時候忍不住了會和我媽懟幾句,但不太說多傷人或者多嚴重的話,也許是我最近這些日子壓力大,又添上蘇珝這檔子事兒,一下子有些暴躁起來,「蘇珝是你們家的獨苗,獨苗!我算個什麼東西呢,我都不在你們家的範圍之內,我這些年做這些都不知道有什麼意思!」

我媽的哭聲在我的怒吼中小了很多。

「如果今天你打電話沒聯繫到我,你們還會這麼着急么?」我又接着說,「蘇珝就不是個東西,你們慣吧,你們慣完了,哪天老了慣不動了,我都不知道誰能接你們的班繼續慣着他,可千萬別指望我!」

我媽不說話了,其實我這麼凶她我也有點後悔,我們家這樣的格局並不是她一個人造成的,她有什麼錯呢。我怨她無非是發泄我無處安放的憤慨罷了。

「媽,我現在就去找,」我放軟了口氣,「找著了你們一家三口就好好過日子吧,別再折騰我了。」

我掛了電話,開車去了風華大酒店。然後打聽蘇珝的事情。自從他在這裏上班之後,我就跟他很少聯繫了,偶爾他在微信上發個動態,但我最多象徵性地點個贊,知道他還好著就行,僅此而已。

蘇珝在這裏培訓里一個月,然後從waiter做起。風華酒店的副總日理萬機,不可能時常關注一個waiter在做什麼。我去了管理部還有禮賓部,打問了一些蘇珝的情況。他的頂頭上司,說蘇珝表現尚可,有時候也懶,但因為是副總關照過的人,所以直屬部門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跟他關係尚好的幾個waiter說蘇珝上個月走了大運,酒店的大股東下榻,不知怎麼的,他就跟人家搭上話了,據說還在老總的總統套房待了一晚上,只是據說。

我問他們你們風華酒店的大股東是誰,他們說是夏總。

風華酒店的大股東夏總,就是前些日子和我一起在小攤上擼烤串的那個有錢人阿夏。

這個世界有點小。

有錢人阿夏並沒有告訴我她和風華酒店的關係。但她那日對着我吐槽,說睡了一個三十歲的長得好看的男人,這個男人根據她所分析,有戀母情結,所以對她糾纏不休。

這位媽寶男恐怕就是我那個寶貝弟弟蘇珝。

阿夏當時怎麼說來着,她派人把死活纏着他的蘇珝給揍了一頓,然後她就離開同城去了廣城。而我和她這些日子都沒有聯繫過。

事情現在變成了這樣:蘇珝十天前請假,也去了廣城。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根據我那個惹禍精弟弟不依不饒的性格來推測,他去找阿夏了?如果真如我所料,我只需要給阿夏打個電話,確認一下蘇珝有沒有找到她。

於是我給阿夏打了電話。接通以後,直接開門見山,「夏總,你最近有沒有見過蘇珝?」

「........你說誰?」阿夏被我沒頭沒腦問住了。

「我說蘇珝,你前些日子在風華酒店睡過的那個男人,他是酒店的waiter,也是我弟弟。」

「.......不會吧!!」阿夏相當震驚,「我.....,我沒打問過他什麼來路,就叫人打發了。這小子挺能耐,前幾天找到公司總部來,讓我給轟出去了。」

「然後呢?」我問她,「你今天有沒有見到他?」

「他倒是有兩下子,昨天找到我新搬的別墅區,在我家門口蹲了一陣,我很忙,不可能去見不相干的人,瑣事都是下面人在處理,也沒問過,你不如等等,我找人去查查。」

「好,」我說,「那就多謝夏總了。」

「Susan,」阿夏猶豫了一下,說,「我不知道他是你弟弟,......sorry.」

「別跟我說抱歉,」我說,「summer,感情的事情旁人沒法摻和,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跟你們誰都沒關係,真的。」

我掛了電話。心裏踏實了不少,出了風華大酒店,先給我媽打電話報了平安,說蘇珝人這會兒在廣城呢,我找到他了。

我媽放心不少,在電話里叨叨,「他跑廣城幹嘛去啊?那麼遠。」

「我不知道。」我懶得解釋,就撒個了慌。

「妞啊,你跟你弟說說,實在辛苦,別幹了,先回家來休息一陣子,」我媽對着我千叮嚀萬囑咐,「完了你讓小原再想辦法給他找個好點的工作吧,在酒店裏伺候人,有時候還不如回縣裏給領導開車呢。你就這麼一個弟弟,可得上點心.....」

我煩的要死。把電話拿的遠遠的,我媽說了足足有十分鐘,電話總算掛了。

老太太的電話剛掛斷,阿原又打電話進來,問我在哪兒。

我說我去了風華酒店,剛找到我弟的行蹤。

阿原說那就好,接着又說,「珊珊,你早點回來吧。我已經下班到家了,今天我來做飯,你想吃什麼?告訴我,我先去買菜。」

阿原的話沒什麼毛病,和平常一樣。只是我想我今天狀態可能真的很糟糕,所以阿原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我活着沒什麼幸福可言,全是壓力,全特么壓力壓的我踹不過氣來。

我現在所面對的,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狀態。可我沒有選擇,因為良心,因為責任,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人牽着鼻子走,我這輩子最擅長妥協,所以一直在妥協。

我心裏很難過,開着我的小毛驢一直在想,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裏,去尋找我的遠方?

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我停在路口,綠燈亮了之後,後面有個洒水車唱着單調通俗的兒歌從我左側超車,噴的車窗上霧蒙蒙一片,我不得不放慢車速,在路上茫茫然行駛着。

偏偏這時候,阿夏的電話打進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阿夏很緊張,「Susan,大事不好了!」

「怎麼了?」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

「你弟弟...他....自殺了!」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出現了各種奇怪的響聲,好像是周圍車輛刺耳的喇叭聲,還有突然減速的洒水車的歌唱聲,它并行在我的左側,水不停的往車身上噴,我轉着方向盤向右讓道,才打開雨刮,又被噴的密密麻麻,視線模糊的時候隱約覺得對面車輛的亮光離我越來越近。

情急之下,我踩了剎車。

只是,好像來不及了。我的腳還沒有挨到剎車上,前方有巨大的力道衝過來,轟隆發出一聲響。

我看到了我汩汩而流的鮮血,以及我在眩暈和疼痛中幻化出來的五彩斑斕的世界,在那之後,我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昏暗。

整個世界,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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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男友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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