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入門

6.入門

兩年後,霧隱山。

霧隱山,顧名思義,這是一座隱藏在霧中的山,所以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有多高,有多大。

茫茫的白霧遮天蔽日,延綿了數千里,和山一起隱藏在這霧後邊的,還有天下五派之一,天劍門。白霧,不過是這天劍門的護山陣法,用以擾亂往來修士的視聽。

而今天是天劍門招收新弟子的日子。

「阿炎……我真的走不動了。」

兩年的時光,胡非褪去嬰兒肥,長成了一個清俊秀氣的少年,他穿着一身素色衣袍,抱着包袱可憐巴巴往上看,視線越遠,雙腿就越軟。

最終,胡非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直喘粗氣,梳得整整齊齊的單髻因為他的動作,落了幾縷額發下來,撫過他右眼角淡褐色的小小一點——像是一顆痣,然而顏色太淡,沒有長成一顆痣的模樣,只是那麼小小的一點。

胡非垂眼望見腳下分別往上下延伸的石階,禁不住頭皮發麻。

天劍門的入門試煉,就是不使用術法,不藉助任何法器寶物,徒步從這台階走上天劍門,才能成為天劍門的入門弟子。

時限為三天。

台階約有丈寬,兩旁是蔥鬱的山林,其間隱隱傳來清脆的啼鳴聲,正是一副鳥語花香的大好光景。

從靈舟上下來,腳踏上實地時,白霧在頃刻間散去,面前是翠綠的山脈中嵌著一條長長的階梯;胡非剛得知入門試煉是什麼后,心中還有些竊喜,因為已經十五歲的他,還是個毫無修為的凡人。

然而此刻胡非直起腰來看,依舊看不到台階的盡頭,於是不禁在這大好光景中生出絕望來。

「走不動也得也給我走!」

西野炎站在胡非左邊上兩步台階的位置,十五歲的他高而挺拔,將一身黑色短打穿得整整齊齊,只是身形還是瘦。

他側着身子盯着胡非,用眼神示意對方快點兒跟上來。十五歲的少年一頭利落的垂肩短髮,生著劍眉星目,五官和神情都帶着張揚外露的凌厲氣勢。

胡非被他盯得往後一縮,身旁不斷有人超過他們兩個,有人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絲毫沒有忌諱的和同伴討論:「怎麼還有沒有修為的?」

而他旁邊的人則更加不以為意:「這種人多了去了,不過是想憑運氣進門,然後做個混吃混喝的外圍弟子罷了。」

這話落到二人耳朵里,胡非又低下了頭,在心裏小聲的辯解道,「才不是。」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酸軟的雙腿,邁步往上走了去。西野炎看他趕了上來,無所謂的哼了一聲,他才不管別人怎麼想的,反正他也是那麼想的。

做個混吃混喝的外圍弟子,對胡非來說已經很好了。這也是西野炎肯帶着胡非來的目的。

兩年過去了,西野炎打坐練氣從不間斷,可如今也依舊是練氣六層的修為,然後他明白,修鍊這種事不單隻能靠源流村流傳的那種基礎功法。

他和胡非在一家客棧打雜做活,聽到天劍門要光收門徒,十五歲左右,築基期以下的少男少女皆可,他二人便趕了過來。

破天荒的,西野炎不緊不慢跟在胡非旁邊,沒有半點要趕着冒尖的意思。

胡非悶頭往上爬,走不了幾步就要停下來大喘兩口氣歇一歇,而他停西野炎也停,他走西野炎跟着。

胡非已經累得頭暈眼花,半個時辰后才發現不對,偶然的一回頭,明顯被身後的西野炎給嚇到了,「阿炎,你怎麼還在這兒啊。」

西野炎一挑眉,「我怎麼不能在這兒啊?」

「額……不是。」胡非上看了看下又看了看,最後抓了抓腦袋,很疑惑的模樣:「你不是說要當第一嗎?」

西野炎反問道:「當第一跟我在這兒有什麼關係嗎。」

胡非唯唯諾諾往前一指,「很多人都走到前邊去了。」

他倒沒有自作多情的認為西野炎是在等他。

果然,西野炎不屑的一笑,「你等看着吧,我會一個一個的超過他們的!」

「可是,不能用術法啊。」

胡非還是一臉不解。

西野炎伸出兩根手指,揪住了胡非耳朵,他又往上一指:「你不會以為,入門試煉真的就是爬個破樓梯吧?」

胡非來不及一驚,西野炎又鬆開了他,雙手環胸一跺腳,「這隻難得住你這樣的廢物。」

然後他三兩步跨到前頭去了。

胡非落到後面,他往前一看,被長長的階梯晃得眼前陣陣發黑,他讓西野炎三兩句話說得忐忑起來。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出來,默默而又吃力往上趕。

反正他也會追上去的。

又半個時辰后,胡非再一次停了下來,雖然他累得快要斷氣,可這一次並不是因為他想要歇息。

前邊的路,被堵住了。

被人堵住了。

胡非仰頭抬高了視線,發現這條階梯已經快要到頭。他望見了宮宇檐角,雖然還是很遠,可是已經能看見了。

然而先前超過他們的人,全都堵在他面前——他們全都站在終點的不遠處,彷彿時間靜止了一般。

最後的一百來步台階往上延伸得很高,低下的人很多,密密麻麻的。而越往上,人就越少,胡非看得清楚,有一個人還差十步就走上去了,可是他卻一動不動!

胡非站在原地十分遲疑,而西野炎卻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大步從人群中往上擠了過去,他一邊走一邊毫無顧忌的大喊,「一群廢物都給我讓開!」

胡非見狀,一咬牙也跟了上去。從人群中穿過,他才發現,這些人似乎並不是自願站在原地的。

他們神色痛苦,表情隱忍,有的人緩慢而笨重的往前輕輕的挪腳,像是在頂着狂風怒雪,在艱難的前行。

可胡非什麼都沒感覺到,他驚疑又驚恐,從一群面孔猙獰的人中間走過去了。

他聽見有人惡狠狠的低聲問:「為什麼?他明明是個沒有修為的凡人?」

胡非裝作什麼都沒聽見,拖着兩條快要麻木的雙腿繼續往上走,他都走到這裏了,那就只能繼續走下去。

從人最密集的地方中鑽出來,視線就開闊了不少,前方往上的台階依舊稀稀拉拉站了不少人。站得最高人終於動了,他抬起了腳,慢慢的像是要踏上前方的台階,然後——他的身子劇烈一顫,整個人都晃了晃,所幸他最後還是站穩了,沒有摔下來。

可他卻雙腿一軟,跪了下來,然後他垂下腦袋,被一團白光包裹住,消失不見。

從上方傳來的一個和煦輕柔的男子聲音:「諸位不必勉強,若是堅持不住,放棄便可,自會將諸位平安送出山外。」

台階的最上方,略微偏左,立着一塊兩丈有餘高的青石,它對着眾人的一面被削得平整光潔,上邊刻着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大道無情。

石碑往後,天地豁然開朗,是一個寬敞廣場,廣場上方雲霧繚繞,浮繞着十二座大小不一的島嶼,隱隱可見其中的亭台閣樓。

而處在正中心的島嶼上,有一座白玉石砌成的恢宏宮殿,宮殿的大殿之上,井然有序的站着無數廣袍修士。

大殿高位上坐的,是一位眉眼溫和的男子,他著一身大袖白衣,胸前用金絲線綉了團纏花紋,這正是天劍門新任的掌門無執。

他將視線從前方顯出階梯情景的雲鏡前移開了,目有不忍,「師弟,這番試煉是不是過於嚴厲了?這可是祖師爺的劍意。」

他問的是坐在右手下方的男子,那男子生得修眉鳳目,極為俊美,只是神情呆楞,像是在出神,所以沒有回答。

順位第三坐着一位紫袍老人,他捻著雪白的鬍鬚朗聲說道:「掌門此言差矣,我門已有數千年不曾招外徒入門,若不是遭此一難,又何至於落到這般境地,但也不能因此就讓些濫竽充數之輩混進來,墮了我門聲譽。」

無執聽罷,不再言語,而先前那男子卻如夢初醒一般附和道:「清余長老說得是。」

無執皺了眉,明白自己這位師弟方才又神遊九天去了,他輕聲一嘆:「無妄師弟。」

語氣很是無奈。

無妄依舊看向前方雲鏡,目光卻不知道落到了何處,他喃喃道:「洛水驚寒,祖師爺的無上劍意,確實無人可及。」

西野炎從人群中擠出來后,一眼就看出了周圍的人為何這般光景的。

就是那四個字。

崢崢然的大道無情。

龐大的靈壓從它周身溢出來,四處蔓延,離得越近,就越強大。它鋪天蓋地的往身上壓,勢要讓所有人無法靠近,連看一眼都刺得人眼生疼,彷彿前方高懸著無數柄寒冷凜然的利劍,只要輕輕一動,它就會破空而來,瞬間就讓人屍骨無存。

這是身與心上的雙重壓制,每往前挪動一步,都需要極大的意志力。

西野炎咬着牙,一口氣衝到了中央,然後他從額頭流下冷汗來,和所有人一樣,邁不開步了。

渾身的毛孔都在透着涼意,腦子裏有個聲音在瘋狂大叫,提醒着他不能過去,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就要遭到毀天滅地般的打擊。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個熟悉,卻又是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可以聽見的聲音,「阿炎,這是怎麼回事啊?」

他想回過頭,脖子卻僵硬得無法回頭,於是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喂……我才該問吧?」

西野炎難得全名全姓叫了他的名字,然而還是咬牙切齒的像是要把對方活嚼了:「胡非,你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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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仙君是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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