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驚寒

33.驚寒

胡非直挺挺的躺在冰上,眉毛連同長睫上都凝了雪白的霜,冷得牙齒直打顫。

他懷疑自己被凍僵了,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艱難的爬起來,他抬頭望了一樣周圍,發現自己居然被困在冰里。

四四方方的一個小空間,足夠讓胡非向上下左右走上五步路,可再過去就是結實的冰層。寒冷刺骨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堵得他每一次呼吸都胸腹生疼。

他確實被凍僵了,從身體到腦子,都只有一個感受,一種想法。

冷。

他冷得忘卻了所有,只會發抖了。

他試着在這個小空間蹦跳,揉搓著自己的肌膚,縮成了一團……可無論怎麼做,他擺脫不了周圍蝕骨的寒冷,反而讓身體因此變得越來越沉重。

除了冷之外,胡非終於又感覺到了困,眼皮子漸漸重了起來。

他緩緩縮向冰層的一角,已經冷的麻木了起來,朦朦朧朧中,他恢復了一點兒意識,然後一點點慢慢的絕望。

他大概要被凍死在這兒了。

他接着想起了更多,天劍門、浮丘、洛水驚寒……最後是阿炎。

於是,胡非在絕望之中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阿炎沒事呢。

眼皮子不受控制的往下瞌,胡非意識恍惚起來,他沒有知覺的向自己右手手腕摸過去,心裏又嘆了一口氣。

這個……還沒還給阿炎呢。

可他卻只摸到了自己被凍得僵硬冰冷的皮膚。

胡非一下子就驚醒了,他站起來朝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腕看過去,還沒反應過來,又先聽見身後啷噹一聲脆響。

他楞楞的回頭一看,看見一把透明浮翠的劍。

驚寒劍。

長劍靜靜地倒在冰上,劍身眨眼間就結了白霜。

胡非呆了一下,才彎腰把它撿了起來,手握了劍柄,因為他渾身也是冰涼一片,所以融不掉上邊的白霜。然後他朝懷裏伸手,拿了一張白符出來。

胡非望了望白符,臨走前他是將驚寒劍收在裏邊貼身帶着的。可他又望了望驚寒劍,猶豫着要不要把白符的禁制解開。

他抖着手指,哆哆嗦嗦的撕開了白符,可是什麼反應都沒有。

胡非愣怔了一會兒,想不通,就不想了,他現在沒有那麼時間去糾結這個。

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真沒用,他這樣想自己。

只不過冷了一些,就想着死,真是沒用死了。

他在心裏狠狠罵了自己幾句,又愧疚又堅定了決心,愧疚是因為他把西野炎的抹額弄丟了,並且下定決心不要坐以待斃。

雖然,胡非的不坐以待斃,也只是不這麼乖乖的被凍死而已。

他吃力的揉搓了一下被凍得烏青的臉,用疼痛讓自己更加的清醒了幾分。

然後胡非舉起驚寒劍,對着冰層刺了下去。他專心致志的,用這把天下第一劍去刨冰層。

這是沒有辦法的舉動,胡非不想乖乖等死,那麼就得做點兒什麼——做點兒什麼倒是次要,最主要是,他要是干待着不動,寒冷帶着困意襲來,稍不留神就能讓他閉上眼,然後徹底玩完。

他得做點兒什麼保持神智的清醒。

可胡非手裏就一柄劍,周圍沒有植物,他就沒辦法打坐練氣,所以只能泄憤一樣去刨冰層。

可隨着這個舉動,胡非漸漸發現不對。他已經將冰層刨碎了一層,從凹進去的那一小塊朝外看過去,胡非隱隱約約的看見一抹晃動的青色。

他看不清冰層到底有多厚,可是這麼一點青色給了他希望。

能看見外邊,那就表明,這冰層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厚?

說不定,他還真的能把它挖開?

這樣想着,胡非心裏燃起幹勁,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不知道過了多久,胡非已經往前挖出了一個大洞,足夠他往前跨出一大步了。

那青色的一點,就那麼一直墜在冰層外,朦朦朧朧,飄飄忽忽,無端的讓胡非心生嚮往。

他現在已經可以跨出去一步,那麼肯定也能走出去第二步、第三步,慢慢來,不放棄,他能出去的。

胡非盯着那抹青色,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只是神情已經麻木。他一隻手已經握不住驚寒劍,改用兩隻手握著。他兩隻手都像被凍在了劍柄上,高高的舉起,顫巍巍的落下,本就不太銳利的劍刃刺啦一聲從冰面劃過。

胡非喘著氣,無力的跌坐到了地上。

歇一會兒,他想,他就歇一會兒。

他實在沒有力氣了,寒冷是針,沒有一刻停歇的,密密麻麻往他身上每一寸扎去。

他冷,困,累。

他睜大了眼瞪着冰層上方,片刻之後,又艱難的想要站起來——就是在這個時候,隨着胡非將佝僂的身體站直時,從他丹田之中騰起一股暖意,向他四肢百骸遊走而去,眨眼間就舒緩了他周身的寒冷。

胡非卻在這股溫暖中,徹底失去了力氣。他癱在了冰面上,可卻絲毫沒有再感覺到半分寒冷,舒適的溫暖讓他從身到心都軟乎乎的一片。

那股暖意順着胡非的經脈,將他的的意志力一點點瓦解,然後溫度變得熾熱起來,撩人心扉,燥熱難耐。

胡非側身縮成了一團,他又感覺到了熱,可還是溫暖的,不難受,於是他只是低低發出了一聲喘息。

他臉上的白霜融化了,水從他潮紅的臉頰滑過,他已經出了一身細密的汗。

意識慢慢的上飄,最後陷在了柔軟的雲霧中,飄飄忽忽的,落不着地。

灼人的溫暖依舊,擾亂了胡非所有的理智,他彷彿掉進了熱霧氳氤處,癱軟成了泥,又從體內湧現出戰慄的快感,卻是無端的虛無,所以他開始渴求。

渴求什麼,胡非也不知道,他在冰層上緩緩閉上眼,慢慢沉淪在了虛幻之中。

「東十,東十,你真的要放棄浪心訣?」

「嗯,不練了。」

兩個一模一樣的男子聲音響了起來,低沉好聽,可卻像是一個不正常的男人在自問自答。

「不練了?浪心訣是我族根本,是我們的天性,你能舍了天性?」

他們的話,全都清楚的落進胡非耳朵里,可他的意識已經被拖進黑暗深處,做不出反應來了。

那男人的聲音頓了頓,一聲輕笑,「東九,你相信我,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洛水驚寒絕浪心,東九,你看着罷,我以劍入道,以身證道,從此以後也以劍為名,世上再無東十,也再沒有……」

男人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像是察覺出了無趣,最終化為無奈一笑,「東九,你說說話好不好,那一切都過去了……以後,會好起來的。」

胡非躺在冰面上,瞧著是一動不動了,他手上還握著驚寒劍,隨着男人一字一句的落下來,驚寒劍劍身開始輕顫,發出了嗡鳴。

模模糊糊之中,癱軟成泥的胡非感覺到了從手上傳來刺骨的冷,雖然這冷又很快溫暖所代替,可胡非就趁著這一冷,心裏陡然一怔,不對。

不對!

他用力的抓了一把自己大腿,在疼痛中猛一下睜開了眼,然後他發現自己身上裹滿了白霜。

再慢上一點,他就真的被凍死了。

剛才那……是幻覺?

胡非心有餘悸的站起來,飛快的抖落身上的凝在一起的冰,然後又舉起驚寒劍,向冰層挖了過去。

他心裏還是覺得不對,手上動作也沒停下,他緩緩的試着運轉起體內靈氣。

果然……剛剛在幻覺之中,他體內的靈氣,無知無覺的運轉起來,也不知是按何功法。

他眼皮子一跳,從腦袋裏蹦出來三個字。

浪心訣?

胡非一分神,丹田處又是一熱,駭得他登時什麼都不敢想了,忍着寒冷只管去挖冰層。

那幻覺太過奇怪,讓胡非本能的懼怕。

他不敢去想其它的,也不敢有一絲鬆懈,悶頭只管去挖那冰層。

不知過了多久,度日如年一般,胡非終於又往前跨出了一步,然後第二步,第三步。

那冰層外的的青色越來越清楚,胡非發現,那是一個人。

胡非激動起來,手上越發賣力,他又往前挪了一點兒,「咚——」的一聲,驚寒劍終於刺穿這冰層,從劍刃處斷開裂痕,然後這冰層像玻璃一樣應聲碎掉了。

碎掉的冰塊砸了下來,胡非抱着頭蹲了下去,可從上方並沒有傳來疼痛感,他又抬頭一看,那些碎掉的冰塊在落地之前發出點點碎光,然後消失不見。

胡非於是站直了,朝前看去。

冰層外是一座湖泊,四周也是白茫茫的一片,一個披頭散髮的青袍男子立在寒天雪地之上,寬大的衣袖翻飛,手中長劍銀芒陣陣。

男子背對着胡非,二人之間相隔了一段距離,方才那番動靜也沒有讓男子回過頭來,他專心致志的,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胡非看不見男子的容貌,卻認出了他手中的劍,透明澄澈,彷彿是用上好的玉石精雕細琢成的,在掠過空中時劃出青色弧影。

和他手裏的劍一模一樣。

驚寒劍。

胡非心中驚訝,走上前去喚了男子一聲,「這位道友……」

他話一頓,腳下也是一頓——他過不去,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他前邊。

胡非往前拍了兩下,又提高聲音喊了兩聲,那個男子依舊沒有反應。

外邊還是冷,但比起冰層之中已經好了很多,胡非稍微能抵擋一二,他盯着男子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洛水驚寒絕浪心,東九,你看着罷,我以劍入道,以身證道,從此以後也以劍為名,世上再無東十,也再沒有……」

他又想起剛才陷入幻覺之時那男子的聲音,眼前浮現出一個綠糰子來。

然後胡非得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結論來。

洛水驚寒,是那個叫做東十的綠糰子,他不是對劍修很不屑一顧嗎?

他……不是人?

最後,胡非又想到,他自己又是什麼?

正胡思亂想着,上方一陣銳響,又引得胡非看了過去。原來是那名青袍男子躍在空中,揮斬出了一道劍氣破空而去,擊破了湖面的薄冰,濺起一道雪白的水浪,又四散而去。

那男子落到地上,卻腳步虛浮,沒能站穩,一下子倒在冰面上。

胡非緊張的往前跨了一小步,他貼在屏障上,因為知道對方聽不見了,所以他只是擔心的看着。

男子倒在地上,很久都沒能爬起來,接着胡非看見他動了一動,卻是向著湖的方向伸出了手。

胡非清楚的看見,他從衣袖中露出來的手腕,泛著粉紅色。

男子開始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青袍,袍子散開了,黑髮還遮擋在他線條流暢的背上,隱隱露出裏邊的肌膚,像是潔白如玉,卻也泛著淡淡的粉色。

男子的青袍堪堪掛在身上,用□□的皮膚貼上了冰,他像是很熱,一手伸向湖邊,一手還握著長劍,只一寸一寸的往前蠕動。

胡非聽見了男子的喘息聲,他被他一系列的舉動嚇呆了,只睜大眼傻看着,那男子往前爬了幾步,又一滾,直接摔到結了冰的湖面上。

然後男子坐了起來,散開的衣袍從他肩上滑落下去,讓他徹底赤luo了上半身,黑髮搖曳,挺直的背,精瘦的腰,也全都泛著粉紅。

他舉起了手,手肘向下,狠狠地砸向了湖面,冰碎了,水花四濺,男子噗通一聲,掉進了湖裏。

過了許久,久到胡非以為男子永遠的沉到湖底去了,從岸邊伸了一隻蒼白的手上來。

接着「嘩啦」一聲,男子爬上了岸,他癱在岸邊仰頭喘息,衣袍一邊堪堪只掛在肩頭,另一邊落了下去,□□出平坦的胸膛。

男子將濕漉漉的長發往後撩過去,終於露出了臉來,卻直接讓胡非看呆了。

男人生了一張雌雄莫辯的臉,反正是男是女都美極了的,也就無所謂了性別。

瓊鼻玉首,面如冠玉,眉是遠山橫,眸是波光繞。微微上挑的眼角下,盈盈一點硃砂痣,透著渾然天成的媚態,又是媚而不艷,妖而不俗。

像是夏日池邊,開得最妖艷的那朵蓮花。

偏生,這男子絲毫沒有生了這樣一張臉的自覺,言行舉止都是狂放而不羈的。

他大概是累著了,也不怕冷一樣,隨意往後一躺,袒著胸膛翹起了二郎腿,然後右手一抖,憑空拿出一葫蘆酒。

男子仰頭大口大口喝起酒來,酒水從唇角落出,滑過他修長的脖頸,落到袒露的雪白胸膛上,他是真白,幾乎要欺霜壓雪。

一葫蘆酒被他邊喝邊漏,很快就見了底,男子將空葫蘆往後扔去,一抹嘴角,猛然躍起。他持劍在手,哈哈一陣大笑,「哈哈哈哈——路漫漫其修遠兮!東九,來日方長,你可得等着我啊!」

這聲音,胡非是熟悉的,就是方才在他幻覺之中,一人說二話的那個聲音。

這個男子,是東十,也是……洛水驚寒?

男子騰空而起,又開始練起劍招來,想比起之前,他的動作更加行雲流水起來,寒芒破空,劍氣凜然。

理不清思路的胡非原本糾結著,卻情不自禁被男子肆意暢快的劍法吸引住目光。

然後他驀地想起一句話來,是浮丘對他說過的,「驚寒劍法就在驚寒劍中。」

驚寒劍法,就在驚寒劍中。

胡非低頭看向驚寒劍,恍然大悟。

怪不得男子對他視而不見,這裏,也是幻境。

胡非想起來,他最後的記憶,是看見西野炎從天掉了下來,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是全然不記得了。

可現在,也不是去糾結那些事的時候。

男子握著驚寒劍,一招一式,全是道道殘影,胡非看得眼花繚亂,卻還是死命看着,他不知為何會落到這幻境之中,要是錯過這次機會,誰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

因此胡非內心激動,卻摒棄一切雜念,全身心只盯着男子練劍,甚至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多長上幾雙眼睛。

每隔一段時間,男子就會腳下一陣踉蹌,渾身無力,皮膚泛出粉色,呼吸紊亂,像是什麼病,又像是什麼癮。

每當這時候,男子就撲進湖裏,過上很長一段時間才爬出來,然後繼續練劍。

他練劍,胡非怕自己看漏,就只盯着看,男子跳湖,胡非就自己笨手笨腳比劃着剛才記下的招式。

浮丘說悟,胡非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悟得,只是一個勁兒的跟男子學。如此循環往複,在這裏沒有時間的流逝,當胡非察覺到這也是幻境之後,也感覺不到冷。

或者說,他是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在他的眼裏心中,只有男子的劍。

這般不知道過了多久,男子的動作在胡非眼裏終於不再是殘影,他也能流暢的跟着男子的動作打出一套完整的劍招。

胡非已經渾然忘我,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一甩劍刃,靈氣涌動,終於朝前揮出了一抹青芒。

可不等胡非一喜,只聽前方傳來破碎之聲。他方才揮劍的方向,是那道豎在他和男子之間的屏障。

屏障被胡非的劍氣砍碎了,然後前方突然就黑了下來,胡非登時被鋪天蓋地的水吞沒了。

周圍一片漆黑,只有從頭頂傳來微弱的光,胡非知道了自己在水中,窒息感傳來,讓他本能的朝上方游去。

游著游著,他發現不對勁,抬起右手一看,上邊正牢牢系著西野炎的那條抹額。

他心中疑惑,但更多的是喜悅,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可以放心的回去見阿炎了!

這樣一想,胡非又加快了上浮的速度。

明凈長高了,穿着天劍門的青色弟子服,是個秀氣的瘦條條。

他不急不緩踏在薄薄的積雪上,行走在白霧中,偶爾側身閃過一顆突然出現的樹木。九個月來,這條路他已經走了無數次,閉着眼睛都知道位置。

九個月了,所以明凈知道,門中年齡最小,修為最低,輩分卻老高的那個清絕師祖,肯定是夭折了。

知道這件事的,沒有一個人不這麼認為,除了西野炎。

他說,「看不見胡非,我不會走的。」

然後他就一直守在鏡湖邊,誰勸都沒用。

掌門無執聽明適明輝明長三兄弟說了事情原委,是很憐憫他的。

他也不想因為這樣就損失了一個有資質的弟子,便和門中其餘幾位凝神期的峰主堂主,一同施法,想要破解了鏡湖上的陣法。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無執想要弄清楚其中究竟有何淵源。鏡湖數萬年間便存在於此,一直被驚寒祖師爺所佈下的陣法守護,為何胡非能進得去?

可惜,未遂。

傳說中飛升了的大修士,實力確實是他們拍馬不及的。

無執又遣人去稟了浮丘,可他只輕描淡寫回了一句,「人各有命。」

就是說他不管這事。

無執弄不清這樽活菩薩到底在想些什麼,轉頭又去勸西野炎。結果後來也被他的油鹽不進弄得沒了好脾氣。

只是沒想到,一直不聲不響的無妄峰主是個護徒弟的,無執一開口,無執就徹底沒辦法了,只能隨他去,只是時常遣明凈過去瞧瞧。

一轉眼,九個月過去了,西野炎已經快在鏡湖旁生了根。九個月前,他挨過最後一道天雷,成功築基,只是他渡劫過後,也還是一股腦兒蹲在湖邊往下砸,沒有及時的鞏固境界,導致靈氣不足,沒能生出仙骨來。

還是那三兄弟打昏了他,把他送回天劍門強制調理了幾天,才不至於跌回練氣期去,可惜他一有力氣,就又跑回來了。

掌門都拿他沒辦法,又何提其它人。

明凈嘆了口氣,撩開一道草帘子,走到了鏡湖邊,周圍全是茫茫白霧,他按照記憶一邊朝西野炎待的方向走過去,一邊從儲物袋掏出東西來,「玄烈師叔,我來了,這是你這個月的門中分例。」

西野炎背靠一顆大樹盤腿而坐,雙手捏訣置於膝上,聞言一動沒動。

這九個月來,他更加的瘦了,卻是越發的稜角分明,即使閉着眼,也難掩其銳芒。

他擺了個入定的姿勢,周圍卻沒有靈氣波動,明凈知道他是不想搭理自己,空擺了個架勢而已。

他也不戳破,將瓶瓶罐罐掏出來整齊的擺在一旁,想要說點兒什麼,又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白說。

於是他只是道,「玄烈師叔,您還有什麼吩咐?沒有的話弟子就先回了。」

說着,他站在原地小等了一會兒,沒聽見答覆,就對着西野炎一拜,轉身走了。

剛走了一兩步,明凈聽見身後傳來嘩啦一聲水響,他回過頭一看,愣怔道,「清絕師祖?」

話音一落,明凈感覺到身邊掠過一陣急風,原來是西野炎霎時睜開了眼,目露凶光,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而胡非,剛剛從岸邊探出上半身,就看見西野炎,他眼睛一亮,還沒笑出來,就被西野炎一腳踹回了湖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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