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怪談收集者(五)

8.怪談收集者(五)

「……所以,就是這麼一回事。」

寶禾先生講完,撫著自己的長發。劉子安定神瞧了瞧四周。如果仔細找找,或許也能找到。不過就目前來看,並沒有看見先生掉落的頭髮。

「那後來呢?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我又無法將屍體帶回來,便把他葬在了當地。當時腦子裡考慮的凈是該怎麼去向他家人解釋。不過,單就最終結果來說,就是這青年早已沒有家人了。」

劉子安有些玩味地抱著手臂。

「我說先生,你講的這些,當真發生過嗎?」

「你懷疑是我杜撰的?」

「你不會為了嚇我,故意編了這則怪談吧?」

「這趟旅行中,我的確一直在收集怪談故事,可此事確絕非編造。你不信可以調查一下,到那個溫泉地去,問問那家旅館的主人,他應該還記得。當時他看了青年的屍體,嚇得臉都白了。話說回來,我嚇你又有什麼好處?還不是凈給自己添噁心。」

「這事兒是挺噁心的。可看別人害怕的樣子,大概也很有趣吧?那些精彩的恐怖故事,口耳相傳,會永遠地流傳下去。尤其是自己編的故事,若能如此流傳於世,似乎也挺有意思。先生大概很期待我到酒館茶肆這些地方,把剛才這個故事拿去跟眾人宣傳吧?」

「就算你不去四處宣傳,這個故事在那附近也早就傳遍了。到那兒去旅遊的人,大概各個都會帶回一個『青年遭頭髮殘忍殺害』的故事吧。」

「若真有此事,那就太遺憾了。話說回來,之前跟你一道旅行,從來沒死過人,倒是叫人感到不可思議。」

「這次只是個意外!」寶禾先生辯解道。

劉子安看著寶禾先生微微有些漲紅的臉,心道:先生果然生的一副好相貌,難怪迷得那青年神魂顛倒的,把命都丟了。只是這話自然不能同先生說,否則先生又該覺得我在戲耍他。

「先生回程途中難道沒有迷路嗎?」

「自然是迷路了。」

「請別說得這麼理直氣壯,你也該好好反省反省了。」

「真是吃盡了苦頭,一天之內迷了好幾次路,險些就回不來了。這事我回頭再跟你細聊。話說回來,一個人迷路,倒是蠻寂寞的。我覺得旅行果然還是需要有個人作伴。迷路的時候,看見隨行之人那驚惶失措的模樣,就會莫名地鎮定下來。」

「你也站在隨行者的立場上,替人家想想好不好啊!」

「話說剛剛那個頭髮的故事……實際上,還有一點後續。我將青年埋葬之後,曾去試著尋找那座我們由於迷路而誤入的有神秘溫泉的村子,結果並沒有找到……」

「這不是常有的事嗎?」

「不,這次不一樣。路不曾走錯,也遇見了山和竹林,但山腳下卻不見人家,也沒有了氤氳不散的溫泉味兒。田地雖然荒蕪了,但畦間卻有翻耕過的土堆。後來詢問行腳商人得知,這個地方的確曾有過村子,不過在很多年以前就由於山體滑坡把農家全都砸在下邊,壓塌了。」

「可是你們不是不久之前才到訪過那個村子嗎?」

「是啊。後來我再看那座山,才發覺跟記憶中了輪廓有些出入。發生了泥石流,溫泉似乎也毀掉了。我和青年到的,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幽靈村吧。」

「所以那裡的溫泉在夜裡可以看到亡故之人……在那裡撿到的發梳會給人帶來死亡……」

「非也。別忘了這些都是那個青年告訴我的。」

寶禾先生摸著下巴,狀似在沉思。

「那,以你的意思,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我在當地為青年尋找下葬地點時,曾聽說不久前有人在收購女人的長發。」

「啊?」

「我覺得發梳的事,沒準兒是青年自己編造的……大概是想先來這麼一段鋪墊,然後再把此事同自己被頭髮糾纏聯繫在一起。」

「那麼,燒掉的那把發梳究竟是……你不是親眼看著他把梳子燒掉了嗎?半圓形的老舊發梳……」

「那把發梳估計是他早就準備好的。我調查過,那發梳是他母親的遺物……房間里的那些落髮估計也是他自己撒的吧。事先將它門藏在手心,然後,一會兒塞進自己眼睛里,一會兒又撒在溫泉里……他的死應該算是自殺才對……是他自己拿收購來的長發把嘴堵起來的吧?對自己下手真狠啊……」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劉子安覺得寶禾先生的推測簡直是喪心病狂。

「我怎麼會知道?哦不,隱隱約約也能猜到……不,我還是無法理解,就當作不知道吧。或許有那麼一天,他的死會成為一則精彩的怪談故事,為人們所知。這大概便是他的願望吧?」

寶禾先生講完后,從懷中掏出一本有些髒兮兮的日記簿,是他旅行時總帶在身上的那本。

「這個,或許可以幫你打發一些時間。」

放下日記簿,寶禾先生起身離去,長發飄飄的身影,看上去宛若女子。

待寶禾先生離去之後,劉子安捧起日記隨手翻閱著。上面一篇又一篇寫滿了旅途中聽來的恐怖故事。雖不到一百則,卻也數量可觀。因採用的是記錄體,行文相當簡潔,卻更有一種凜凜的氛圍。

讀了片刻,劉子安發現紙頁之間夾著一根長發,黯無光澤,彷彿是從屍體上拔下來的,叫人看了心裡有些發怵。

劉子安用指尖輕輕將它捏起,扔出了屋外。這時,一陣風吹來,長發的一端飄然揚起,猶如一條昂首吐信的蛇。黑線般的長發,彷彿有生命似的,黏在了劉子安的手背上。劉子安慌忙甩了甩手,可那痒痒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觸感卻久久不散。就像個女人,一個緊緊黏上來,搖著頭,不願離去的女人。那頭髮,刺溜刺溜,順著劉子安的手臂作勢要向上爬,貌似打算一直爬到他臉上去。

劉子安在它即將鑽進自己衣袖的瞬間,用另一隻手捏住它,果斷地將它從皮膚上扯了下來。這下子,它才彷彿死了心,順著風不知飛向何處去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劉子安告訴自己,定然是因為風的緣故,使它看起來彷彿有了生命,僅此而已。

「小少爺,小少爺……大爺回來了,還帶了個姑娘……您快去瞅瞅吧!」一個小廝忙忙地走了進來,笑道。

「大哥回來了?在哪兒?」劉子安本因小廝打斷自己的思緒而有些不快,聽說大哥回來了,立刻忘掉了方才的情緒,驚喜地問道。

這也難怪,劉子安小時候本就是自己這個大哥給帶大的,兄弟二人感情最好。後來大哥開了鏢局,常年不著家,劉子安呢又經常跟著寶禾先生跑東跑西,兄弟二人聚少離多,算起來已經好久都沒有見過面了。

「瞧我,凈是高興得傻了。大爺現在在……」

小廝還沒說完,門口就傳來一陣豪爽的笑聲。

「不用去找了,大哥來看你來了。」

來者聲音洪亮,底氣十足。果然是大哥!

「大哥……」劉子安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劉家大哥扶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發現自家小弟除了精神有些萎靡以外,比起上次見面時還胖了些許,氣色也還不錯,懸了一路的心總算是落回了原處,但還是關切地問道:「小弟,前段時間家裡來信說你病了,現在好點兒了沒?大哥是個粗人,不像你二哥、三哥那麼有文化,知道該怎麼給你調養。但大哥聽說靈芝是個好東西,沒病的吃了也可以強身健體,所以這次在回來的路上特意整了幾支,打算到時候讓廚房給你煲湯吃……」

劉子安聽著大哥的話,彷彿回到了小時候,眼圈不由得有點紅了。但為了不讓大哥擔心,劉子安決定轉移話題,於是道:「大哥,聽說你這次回來還帶了一個姑娘。怎麼,終於開竅了,準備給我侄子侄女找個后媽?」

劉子安本是那麼隨口一提,沒想到劉大哥居然羞紅了臉,呵呵地一個勁兒傻笑。居然真的動心了?劉子安有些驚訝。要知道自家大哥一直對男女之事興緻不高,平日里只喜歡舞刀弄棒。上一個大嫂嫁過來多年都未能懷上個一兒半女,後來一問才得知原來這麼多年來她和大哥二人同房的次數屈指可數。劉子安現在還能回想起父親當時的臉色。後來,在眾人的監督下,上一個大嫂總算懷上了,懷的還是龍鳳胎。但由於是頭胎,又是兩個,大嫂終是沒熬過去,生完孩子后不久便撒手西去了。大哥呢雖然也說過再娶個填房,但卻一直沒有實際行動,直到今天……不知是什麼樣的女子可以讓榆木疙瘩般的大哥動了心?劉子安對大哥帶來的那個女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大哥,那姑娘到底長什麼樣子啊?你給我學學。」劉子安在去正廳的路上看大哥一副傻愣愣的表情,忍不住逗弄道。

「能什麼樣子呢?難不成還有兩個頭四隻眼睛?你自己去看吧,見了面你就知道了。」

到了正廳,向父母請過安之後,劉子安便一眼看見了大哥帶回來的那個姑娘。好爽凈,好標緻,一身月白的短衣長褲,腳底踩著一雙黑布鞋,一頭烏油油的頭髮鬆鬆的挽了一個髻兒,別著一把精緻的發梳,一雙杏仁大的白耳墜子卻剛剛露在髮腳子外面,白凈的鵝蛋臉,水秀的眼睛,與寶禾先生相比有一種截然不同的美感。

劉子安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怎麼拿自己的准大嫂去跟身為男子的先生去比,真是不像話。

「姑娘,你是哪裡人士?家中可還有旁人在?」劉母拉著那姑娘的手,柔聲細氣地問道,看樣子對她的印象還不錯。

「家中並無他人。」姑娘垂著眼答道。

「哦,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那你家在那裡啊?」劉母接著問。

「在……在……很遠的地方。」姑娘含糊道,頭垂得更低了。

劉母微微皺了皺眉,吩咐丫鬟帶這位姑娘下去休息。等人走遠了,便端起放在手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跟劉父說道:「這丫頭模樣生的好,看樣子性格也不錯,就是這來歷……我覺得她並沒有跟咱們說實話,該不會是自己偷跑出來的吧?」

劉父聽了這話,也皺了皺眉,問大哥道:「老大,你是在哪兒遇到的這姑娘?知道她的來歷嗎?」

劉大哥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小聲答道:「江湖兒女,哪有揪住人家問來歷的。」

劉父劉母一邊嘆氣,一邊搖頭。很明顯對於劉大哥的做法無法苟同。劉大哥看父母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同時也覺得自己將一個來歷不明的姑娘領回家的做法的確有失妥當,因此在向父母說明自己「旅途勞累,想要回房休息」后,便神情落寞地離開了大廳。

劉子安看著大哥的樣子有些心疼,打算追上前去安慰他幾句。劉子安相信,能夠讓自家大哥看上的女子,絕不會是什麼來歷不明的姑娘。然而,在途經花園時看到的一幕,卻讓他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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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師尊總是迷路腫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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