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雕心(八)

58.雕心(八)

這次,寶禾先生一行人依然被安排在之前他們住過的那個宅子里。

「我跟這地方倒還真是有緣分,只希望這次不要再出什麼意外了。」看著眼前熟悉的景物,寶禾先生笑道。

先前兩次他來的時候都趕上夏末,這院子里花繁草盛的,好不熱鬧。現下到了秋天,草木衰頹,竟顯得有些凄涼。

「叔叔曾經來過這裡嗎?」方雪問道。其實她更想問的是,「之前是因為迷路才到的這裡嗎?」。不過在她心裡寶禾先生畢竟是長輩,這樣沒大沒小的話她是不會說出口的。

「是啊。只不過物是人非,當初的那些人如今都不在了。」說著,寶禾先生嘆了口氣,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到了當初白軒住的屋子。

「這裡啊,曾經住著一個非常可愛的年輕人。我跟他的父親也曾有過數面之緣。」說著,寶禾先生試著推了推門。這門竟沒有被上鎖,輕輕一推便開了。屋內如同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無。案上只有一個粗陶的瓶子,瓶中供著數枝菊花,並兩部經書,一個香爐而已。

寶禾先生神色肅穆,朝案台的方向拜了拜。

方雪心道,這大概就是那位故人的祭台了,雖然並不知這人的身份,但也跟著拜了拜。

「先前不知他的祭台在這兒,竟沒有準備。」寶禾先生看上去有些遺憾,「哪怕給他上柱香也好啊。」

「叔叔,心誠則靈。您的那位朋友一定能知道您的心意的。」方雪輕聲安撫道。

「走吧,」寶禾先生嘆了口氣,用手指抹了下眼角溢出的眼淚,輕聲道,「兩手空空終是不好,咱們還是走吧,別擾了人家的清凈。」

方雪點了點頭,跟在寶禾先生身後默默走出了房間,回身輕輕把門帶上。

「願逝者安息。」她輕聲道。

「你是個好姑娘,」回到院內,寶禾先生對方雪說道,「子安娶不到你是他沒福氣。」

方雪抿唇一笑,搖了搖頭道:「子安哥哥已經有心上人了。」

「是嗎?」寶禾先生奇道,「竟然沒聽他提起過……」

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心裡有些難受。

大概是因為自己親手帶大的孩子,一起經歷過生死的旅伴有事情瞞著自己吧。他心道。

方雪見寶禾先生神情有些落寞,忙解釋道:「他也沒跟我說過,只不過,看他那樣子就像是有心上人了。」

「這都能看出來?難不成我們阿雪有神通,能讀懂人心?」寶禾先生笑道。

「哪有什麼神通……只不過,我也有自己的心上人而已。」方雪嘆了口氣,苦笑道。

寶禾先生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的青梅竹馬,安慰道:「放心吧,既然沒有死訊傳來,那麼他很有可能還活著。」

「我知道。他一定在等我……」說著,方雪悲從中來,竟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寶禾先生平日里少與年輕姑娘打交道,見方雪哭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站在旁邊靜靜地陪著她,側著身子為她擋住些許秋日的寒風。

劉子安從醉酒中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寶禾先生和方雪都不在身邊。待他出門來尋時,剛好看到了這樣一幅「郎情妾意」畫面。

「先生,你們幹嘛呢?」劉子安朝他們喊了一句。

方雪身形一僵,忙用手帕擦了擦眼淚。

「沒什麼,過來看看白相公以前的屋子。」寶禾先生答道,「你的酒醒了?」

「醒了。」劉子安努力忽視心中的那抹醋意,告訴自己這兩個人之間是不可能發生什麼的,「話說這酒的後勁兒還真大啊。」

寶禾先生和方雪憋著笑,沒有說什麼。

「阿雪,你方才是哭過了嗎?」劉子安走到二人跟前,見方雪的眼睛紅紅的,問道。

方雪低著頭,沒有說話。

「瞧你把人家姑娘嚇得,都不敢哭了。」寶禾先生調笑道,「剛才一聽見你說話,趕緊擦眼淚。」

劉子安有些鬱悶,雖然他沒打算跟方雪發生點什麼關係,但這樣被女孩子嫌棄還是很傷自尊的。

「不關子安哥哥的事,」方雪低著頭,悶聲答道,聲音還有些哽咽,「只不過在家裡不可以這樣哭罷了。」

「這倒新鮮,你家連姑娘哭不哭都管?」劉子安撇了撇嘴,並不信方雪所說。

正在這時,遠處走來一個小廝打扮的人,向三人行了個禮道:「三位貴客,城主大人請三位去用晚膳。」

「既然城主大人相邀,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寶禾先生頓了一下,道。

「車就等在外面,您三位是現在就去,還是等會兒再走?」小廝問。

劉子安皺了皺眉,顯然並不想去。

寶禾先生想了一下,道:「勞煩你等會兒,我們準備一下。」

「行,那小子就在門口恭候諸位了。」

等那人走後,劉子安問寶禾先生:「就去吃頓飯,要準備什麼?而且,我可一點都不想跟那個城主一起吃飯。你別忘了,他曾經做過什麼。」

想起白軒被活活燒死的慘狀,劉子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那城主做過些什麼?」方雪有些緊張地問道。

「沒什麼。」寶禾先生安撫地朝她笑了笑,道,「既是掌權者,手腕難免會強硬些。」

「他那哪裡是手腕強硬啊!分明是存心報復!」劉子安反駁道。

寶禾先生瞪了他一眼。

「叔叔,那咱們能不去嗎?」方雪雖然並不了解他們口中的那個城主,但聽他們話里這意思,貌似是個不好惹的人。她心裡有些害怕。

「沒事的,城主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不用怕他。更何況,人家既然來邀請咱們,就是看得起咱們。如果不去的話,會惹人家不高興的。」寶禾先生軟語勸慰,試圖緩解方雪的不安,「好了,剛才臉都哭花了。回屋去打扮一下,收拾好了咱們就出發。」

方雪點了點頭,先行回屋去了。

「先生,你對我就沒這麼溫柔過。」劉子安有些吃味地說道。

寶禾先生斜了他一眼,笑道:「你既不是小孩子又不是姑娘,要那麼溫柔幹嘛?難不成還越活越回去了?」

劉子安被寶禾先生的話噎得一時紅了臉,喃喃地說不出話來。

「對了,你也回去加件衣裳吧。」寶禾先生看了看有些陰沉的天說道,「感覺明天要下雨啊。」

「一場秋雨一場寒,估計也就再暖和這麼幾天了。」劉子安應和著。

寶禾先生嘆了口氣,不知在想些什麼。

劉子安覺得先生最近好像越來越愛嘆氣了,問他原因他也不說。最開始劉子安還試著寬慰過,後來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三人到了城主府上,卻並沒有見到城主,只是見到了刑公子。一問之下才得知,那次事件過後,老城主大病了一場,後來病雖然好了,但也沒有以前的那份心氣兒了,索性把城主之位傳給了兒子,自己到別墅頤養天年去了。

「如此說來,還要恭喜刑公子了。」寶禾先生笑道,朝他拱了拱手。

劉子安和方雪也跟著說了幾句恭喜的話。

刑公子擺了擺手,苦笑道:「有什麼可恭喜的。朋友也沒了,自由也沒了……」

「不對啊,你這兩天不是還出去打獵去了嗎?」雖然那會兒喝醉了,但劉子安迷迷糊糊地還是了解一些情況的。

「兩年多了,才出去那麼一回。而且兩天就回來了。」刑公子鬱悶道。

「身為城主,難免會做出一些犧牲……話說回來,老城主近況如何啊?」出於禮貌,寶禾先生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問候一下的。

「挺好的,前段時間還迷上了木雕。」刑公子咽下口中的食物,說道,「先生,您要不要也去看看?反正也不遠,就在城外。」

「城外......」劉子安喃喃道,心想,不會是上次的那個宅子吧。

「那個宅子……二位之前也去過。」刑公子讀懂了劉子安的表情,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

「老城主,真有勇氣啊。」劉子安不知該怎麼評價才好,反正如果是他,在有選擇的情況下絕不會住進死過人的宅子,尤其是那個人還是被自己害死的。

「是啊。」刑公子乾巴巴地撂下這麼一句,便不再說話。

眾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窗外響了幾聲悶雷,恐怕快要下雨了。

「這麼唐突地去打擾老城主不太好吧。」隔了半晌,寶禾先生有些為難地說道。

「沒事的,我爹天天都盼著有人能去欣賞他的藏品呢。」刑公子神情懇切地望著寶禾先生,期待他能同意。

這其中自然有私心,其一是為了能讓寶禾先生在這裡多待些時日,好讓自己盡一下地主之誼;其二則是因為,他曾在那所宅子里親眼目睹自己的好友被活活燒死卻無能為力,對那個地方有著深深的恐懼,可又不可能一直避著不見自己的父親,如果寶禾先生願意與他同行,應該多少能壯壯膽子。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寶禾先生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

刑公子本來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沒想到寶禾先生居然同意了,大喜過望,忙吩咐手下的人做好準備,明天去別墅探望老城主。

由於雨下得大了,路不好走,三人便被刑公子留在府上過夜。

「先生,你這是千里送人頭啊!不要命啦!」待刑公子派來的人一走,劉子安便忍不住吐槽道。他實在是搞不懂寶禾先生這麼做的用意。

「哪有那麼誇張?咱們跟他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只是去拜訪一下,能出什麼事?」

「叔叔,咱們不去好不好?聽說那白相公生前也跟老城主沒什麼不對付。可結果……您答應過我要陪我去大漠的。」方雪也認為寶禾先生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你們也太緊張了。怎麼會接二連三地在同一個地方出事?」寶禾先生笑道,覺得他們有些杞人憂天了,「更何況咱們也不久留,只是去看看老城主的藏品。」

「一堆破木頭有什麼好看的?」劉子安嘀咕道。

「出門在外總要懂得欣賞美的事物。」寶禾先生頓了頓,又說道,「而且看這架勢今晚肯定會下場大雨,明天的路肯定不好走。與其匆匆忙忙趕路,不如在這兒多滯留一天。」

劉子安剛要反駁,但轉念一想,如果硬要寶禾先生趕路的話,保不齊又迷路到什麼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如此說來,倒不如去會會那個老城主,最起碼,他們還是打過交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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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師尊總是迷路腫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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