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鬼玉(三)

3.鬼玉(三)

「兄弟,想玩兒點兒什麼?」劉家四哥摩拳擦掌地問道。

劉子安沒有答話,只是在屋子裏來回地轉了一陣,當走過其中一桌時,只覺得胸口的玉佩忽然傳來一陣涼意,他心中一喜,「有門兒」,便停下腳步認真看起來。

這一桌賭的是花牌,這和現代的長牌有點兒類似,長條兒形的紙牌上畫有梁山好漢或者楊家將的人物畫像,相對應着各自的點數,如天牌地牌,梅子四六,白搭財神之類,玩法也很簡單,大家輪流出牌,一家出牌其餘幾家要牌,誰率先把手裏的牌湊成一副,便算「和牌」,也就是贏了。

劉子安是個聰明人,看了兩把就知道了怎麼玩兒。大家聽說劉家的小少爺來了,趕忙給他騰了個地兒,還呼朋喚友地叫大家來捧場。劉子安憑着寶玉帶來的運氣把把都能拿到好牌,一旁幫忙收錢的劉家四哥臉都笑爛了,逢人便說「看見沒有,那是我弟弟」。

賭桌上無時間,劉子安自己也算不清賭了多少把,只見碼在面前的賭簽越來越多,而他的心情也隨之亢奮,完全忽略了胸口的玉佩在用源源不斷的涼氣侵襲着他,悄悄地把他的意識剝離出他的軀體,可嘆的是劉子安此刻正沉浸於賭博所給他帶來的快樂之中,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而就在這時,似乎有一陣香風拂過,整個世界沉寂了下來,而眼前的事物也變得朦朧不可捉摸。劉子安只覺得眼角邊有道白影劃過,待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那個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依舊同夢中那樣包裹在雲霧之中,朦朧得看不真切,在劉子安略帶茫然的眼神中,慢慢走上前來,俯下身輕啟朱唇:「玉里有鬼……」

剎那間,寒意如同一條滑膩的蛇從劉子安的背後直貫而上,一直竄到了他的頭頂,吐著猩紅的信子,舔着他的頭皮,彷彿下一秒就會咬上去。劉子安只覺得腦袋嗡地一下炸開了,他揮舞着手,大叫着從座位上蹦起來,試圖趕走那條盤在自己身上的蛇。與此同時,他的視線又清晰了,賭坊里的喧囂又傳進了劉子安的耳中,他驚恐地看着周圍的人,他們都用一種詫異的目光盯着自己。試想一下,如果你賭得正在興頭上,對面的賭徒突然把牌一丟,蹦起來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你也會有同樣的神情。

「子安,子安!冷靜一點,你沒事吧。」劉家四哥見情況不對,一把抱住狀似瘋癲的劉子安,擔心地問道。

「四哥……有個白衣女子說……說有鬼……還有蛇……」劉子安到底還是個小少爺,當下顯然被嚇得不輕,連聲音都帶了一絲哭腔。也不管眼前之人是自己向來討厭的四哥,只想緊緊地抱住他。

「乖,沒事兒……沒有女鬼也沒有蛇……你太累了,四哥帶你回家。」老四有些不知所措地安慰著弟弟,在心疼的同時也生出一絲莫名的欣慰。自家小弟不管是跟誰,即使是個丫鬟小廝都可以相處融洽,唯獨跟自己這個四哥不親。自己以前也不是沒試着跟這孩子搞好關係,沒想到這孩子到後來跟自己只剩下面兒上的交情。

總之,劉家四哥現在正沉浸在攻略了自家弟弟的快感里不能自拔,而「被攻略」的劉子安此時正沉浸在見鬼的恐懼中同樣不能自拔。於是,周圍的賭徒就這樣華麗麗地淪為了背景板。

「兩位劉少爺,這把怎麼算啊?」此時同桌的賭徒有的緩過勁兒來,鼓起勇氣弱弱地問道。

劉四哥看了一眼桌上凌亂的花牌,朝眾人拱手道:「對不住了各位,這把算我的。」

說完,抓了把賭簽,也不管多少,直接碼在了賭桌中間。

眾人對他的答覆還算滿意,紛紛客氣道「劉四爺局器。」「您太客氣了。」「令弟身體怕是有些不適吧,趕緊回家歇歇吧。」「要我說咱們這種腌臢的地方原不該帶他這種小少爺來。」

劉四哥見子安不想留在這裏,便向他們拱了拱手,然後扶著子安的胳膊匆匆離開。

第二天,劉子安早早地就從睡夢中醒過來,精神有些恍惚,覺得全身說不出地彆扭。大概是病了吧,他想,下意識地去掏放在懷中的玉佩,然而卻發覺那塊玉好似粘在了胸口似的,怎麼摘也摘不下來,用大點力的話還扯得皮肉生疼。

起先他還以為是四哥作弄他,或者是睡覺時流汗把玉粘到了身上。可是一想又不太對勁,連忙跑到銅鏡前一看,卻嚇了一大跳。他在鏡中看見,原本還算健壯的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瘦成了皮包骨頭,就連肋骨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感覺就好像沒了肉似的。

而這還不算,胸口那塊玉居然鑲進了自己的皮肉裏面!是的,鑲進了皮肉里,在玉和皮膚接觸的地方,鼓出無數蚯蚓大小的血管,連着自己的血肉,也連着那塊玉佩。劉子安清楚地看見那些血管在輕微地顫動着,感覺就像……就像把自己的精血源源不斷地輸進那塊玉佩里。

等等,那塊玉——它居然變成了紅色!

而這時,暗地裏突然響起一聲嘆息,那聲音裏帶着一種無奈與感傷,而銅鏡中浮現出了一個女子的身影,她就在劉子安的身後,雖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劉子安感覺得到,她在看自己,用一種悲憫的目光,好像看着一頭待宰的羔羊……

「想活命的話就去找你師傅……」

劉子安驚恐地大叫着,一拳砸在銅鏡上,然後徑直向寶禾先生家中跑去,一路上也不知撞了多少人。在這初冬的清晨,趕早集的人們看見一個骨瘦如柴的半大少年,穿着單衣在大街上奔跑着,他嘴裏一直反覆念叨著四個字:「玉里有鬼……玉里有鬼……」

劉子安一路跑到寶禾先生家中,一進門就看見坐在書案前整理筆記的寶禾先生。寶禾先生見有人闖入自己家中,被唬了一跳,眯着眼睛辨認了多時,這才問道:「這……是子安嗎?哎呀,怎麼幾個月沒見就瘦成這樣子了,看着真讓人心疼。」

劉子安也顧不上什麼禮節了,一把抓住寶禾先生的手,帶着哭腔道:「先……先生,救救我!」說着把胸口的玉佩亮給寶禾先生看。

看見那血紅的玉佩,寶禾先生一愣,嘆道:「你啊……再晚一會兒就糟了。」

劉子安聽他這麼一說,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驚喜道:「先生,我還有救對吧。」

「準備放手了?」寶禾先生問,臉上表情有些微妙。

「不放手又能如何?好運氣也得有命享啊。」劉子安苦笑道。

寶禾先生搖了搖頭,嘴裏嘀咕了句什麼,大概是「沒想到這東西居然用在了你身上」之類的,邊說邊從一個很高的架子上取下一個小盒子,從下盒子裏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的小玩意兒。

寶禾先生將那東西交到劉子安手裏,讓他過會兒吞下,自己則先到一旁去準備其他材料。在等待的過程中,劉子安把玩著那小東西,發現它居然會動,應該是個活物。再仔細觀察,發現它有青白的身體,鼓囊囊的肚子,手足尚未發育,不過是幾團凸起;與軀幹極不相稱的大頭部上,眼睛是兩沱黑點,彷彿蘸了墨點上去的,能否視物倒不清楚;看上去好似蜥蜴,甚至生著條尾巴狀的東西……但不管怎麼看,劉子安始終沒有看出這到底是什麼生物。

過了一會兒,寶禾先生端出一碗黑乎乎的葯汁,讓他就著葯汁把那個小東西給吞下去。為了保命,劉子安只得乖乖聽話。待吞下去后,劉子安有些好奇地問:「先生,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啊?我看它還會動呢。」

寶禾先生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沉默了半晌,說道:「你知道是能救你一命的東西就成了……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它到底是什麼的。」

劉子安還想再問,但看寶禾先生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雖然心中仍有疑問但也作罷了。

入夜,劉子安身上開始劇烈地疼痛,彷彿身體被車輪碾壓之後又被烈火灼燒一般。寶禾先生把他泡進早已準備好的葯浴之中,脫下他早已被汗水浸濕的衣物。不,那不能說是汗水,而是烏黑的血水。此刻被泡在葯浴之中的劉子安全身被黑氣所籠罩,散發着陣陣令人作嘔的惡臭。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子的那一刻,劉子安身上的黑氣也散盡了,他像個死人一樣泡在葯浴里。那塊兒玉上的圖案消失了,變成了一塊兒質地上好卻極為普通的羊脂玉。

「子安……子安……」寶禾先生在一旁一遍又一遍地輕聲喚着他的名字。

劉子安的眼睛略微動了一下,接着頭也微微動了一下,他的嘴也動了一下,他的喉嚨發出一個類似咳嗽的聲音。他似乎想說話,卻又吐不出一個字來。但不管怎麼說,劉家小少爺的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劉子安身體底子好,再加上劉父和劉家哥哥們不要錢似的給他收集各種補品,不到一年的時間,劉子安便可以下地走動了,看上去還比之前要圓潤了些許,只是精神依舊有些萎靡。

這天,寶禾先生旅途歸來,登門來探望一直縮在家中,閉門不出的徒弟劉子安。師徒久別重逢,這本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兒,但劉子安卻覺得寶禾先生看上去有些反常,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先生,您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

「沒什麼。」問題一出,寶禾先生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過了半晌,又道,「呃,在旅途中,出了點兒不可解的怪事。」

「與先生結伴而行,何嘗有過不出怪事的時候?」

「或許是吧……」

「那麼,究竟出了什麼事?」

「人死了啊。」

「誰?」

「這次的同行者……而且,死法也很離奇……」

寶禾先生言畢,便用指尖梳弄着他那頭經常被誤認為是女人的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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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師尊總是迷路腫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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