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玩笑草(一)

24.玩笑草(一)

那一夜城主為了地獄變相圖屏風焚車的事,不知被誰傳到了外面,惹得世人議論紛紛。先說,城主為何要燒死白畫師的兒子?關於這一點,最多的說法是那白軒壓根就是個女子,城主對她傾慕已久,但她跟城主的大公子相愛,城主的愛戀之情未遂,又不能責怪自己的兒子,因此由愛生恨,燒死了她。不過劉子安聽寶禾先生說,城主的本意或許是為了懲罰白畫師為了完成畫作,不惜焚車燒人的邪惡用意。不過,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測,他們都不是城主本人,沒人知道他的真實想法。

另外,白畫師即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獨子燒死在眼前卻依然不為所動,繼續完成著自己畫作的冷血行為也讓大家議論紛紛。其中,甚至有人罵他就是個鐵石心腸的怪物,在畫作面前所謂的人倫親情根本就不值一提。當然更多人則是為白相公的慘死唏噓不已,彷彿之前那些說他「披著侍從的皮,干著娼·妓的事」的不是他們一樣。

就這樣,大約過了一個多月以後,那座地獄變相圖屏風終於完成了。同樣是地獄圖,白畫師所畫的與其他畫師相比,從構圖上先就大不相同。屏風的一角畫著十殿閻羅以及黑白無常、牛頭馬面等鬼卒小小的身形,餘下就是滿滿一面像紅蓮一般熊熊燃燒的烈火,烈火捲起漩渦,火舌迸著金星,瘋狂地席捲著一切。

其中,最醒目、最駭人的還要數位於整張圖中心的那輛從半空中墜落的轎車。轎車熊熊燃燒著,地獄的狂風捲起青色的車簾,車內是一個美麗的女子,衣著的華麗程度不亞於宮妃。她那長長的黑髮被火舌捲起,白皙的脖頸向後仰起,痛苦地掙扎著……可以這麼說,整幅圖的恐怖幾乎都集中到了這一人的身上。看到這幅畫的人彷彿可以感受到地獄業火的灼熱,耳畔彷彿也可以聽到畫中人凄厲的呻|吟慘叫之聲。

總之,從此之後,至少在白畫師曾經生活過的那座城裡,幾乎無人再說白畫師的壞話。因為看到那座屏風的人,無論平時多麼厭惡白畫師,都不可思議地被這座地獄變相圖屏風所描繪的畫面所震撼。

然而,自從畫完這幅圖之後,白畫師便好似人間蒸發了一樣,無人知道他的行蹤,也沒人知道他是否還活著。

不過,這些內容都是師徒二人之後在旅途中聽說的了,其中更離譜的也有,然而可靠的消息卻並不多。但劉子安此時卻無暇顧及這些,因為他家先生又走丟了。昨天,他在租書店發現有人在隨手翻閱寶禾先生的《旅中書》便上前去搭訕了幾句。沒想到就這麼一錯眼的工夫,左右有兩個行人自他倆之間穿過,擋住了寶禾先生的身影,然後他便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不知道先生現在在哪個山溝溝里亂晃呢,要麼就是在某處的原野上,也有可能在海邊……算了,反正他這種人是不會虧待了自己。」劉子安毫無形象的坐在路邊,看著來往的行人喃喃道,活脫就是一個瘋子的模樣。

這也難怪,畢竟像這樣離開寶禾先生獨自在外旅行對他來說也算是第一次。作為寶禾先生的弟子,劉子安遊歷各地,四處尋訪,卻始終無法習慣於旅途。一向受不了蚊蟲叮咬的癢,記不住可食用植物的形狀與名字,方言更是無論聽多少遍都理解不了……按他自己的話來說,他就是個富貴閑人,不管什麼時候,身處何種境地,都只想躺在家中,安然度日。即使見有人喊「走水啦!」不等到火燒到屁股,他也嫌麻煩,懶得動彈。

儘管如此,他仍陪著寶禾先生四處旅行,因為這不知何時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喂,哈士奇,你是找不到主人了嗎?」一陣清脆的話音打斷了劉子安的思路,同時一隻手輕輕摩挲著他的頭。

劉子安不耐煩地打掉放在自己頭上的那隻手,抬眼看向那個不知死活的人。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翠衫小姑娘俏生生地立在那裡,眨著眼,笑盈盈地望向自己。

「姑娘莫不是認錯人了?在下劉子安,並不是什麼哈士奇。」劉子安本來滿肚子的怒火在看到小姑娘之後也只剩下三、四分,畢竟這一路上除了寶禾先生以外,他頭一次看見如此讓人賞心悅目的美人。

想起寶禾先生,劉子安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

「啊……哈士奇不是人啦,哈士奇是狗。」少女道,同時又一次將手伸向了劉子安的頭頂。

「可惜了,這麼個小美人居然是個傻子……」劉子安心道,側頭躲過了少女的偷襲。

少女沒能得逞,癟了癟嘴,問道:「狗狗,你知道你家主人在哪裡嗎?」

「我沒有主人……同時我也不是狗。」劉子安悶聲道。心想這傻子怎麼還不走,廢話這麼多。

「誒?我之前明明看到你跟寶禾先生在一起啊……」少女道,神情顯得有些疑惑。

「寶禾先生是跟我在一起,不過他跟我走散了……等等,你認識寶禾先生?」劉子安猛地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望著眼前的少女。別說,還真有點像狗。

「寶禾先生果然沒變啊,還是那麼愛迷路。」少女不知想到了什麼,咯咯地笑個不停,過了半晌,俯身對劉子安說道,「吶,哈士奇,跟我一起去找寶禾先生吧。」

劉子安覺得兩人同行多少是個伴兒,因此便點頭同意了。然而沒過多久,他就後悔了……

「二哈,你跟了寶禾先生多久了?」

「你們都去過些什麼地方啊?」

「我也跟著寶禾先生一起旅行過哦,你覺得寶禾先生人怎麼樣啊?」

「前兩天看見寶禾先生,他果然還是那麼美……你有沒有見過寶禾先生的追求者啊?」

「二哈,你怎麼不說話啊?」

劉子安被這姑娘吵得腦仁發脹,大喝道:「我說,你能不能安靜點啊!」

少女被嚇了一跳,一時噤了聲。

劉子安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一字一句道:「第一,在向人家詢問問題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做一下自我介紹;第二,請解釋一下為什麼要叫我二哈。」

「啊,我剛才沒有做自我介紹嗎?」少女有些驚訝地說道。

劉子安點了點頭。

「好吧,我叫阿寧,是當扈族的,現在還沒有成年。」少女簡單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紹。

「當扈族,少數民族嗎?」劉子安在腦內搜尋了一下發現自己並沒有聽說過所謂的當扈族。

「算是吧,我們族裡的確人不多。」少女想了想,答道。

「好吧,阿寧。接下來你該好好解釋一下為什麼叫我二哈了吧。」劉子安道,直覺覺得「二哈」不是什麼好詞。

「二哈啊,二就是蠢的意思……」

少女還沒說完,劉子安就插話道:「等等,我怎麼就蠢了?」

「站在先生身邊都能走散了,不是蠢是什麼?」阿寧理直氣壯地反問道。

「明明是先生的迷路症太嚴重了……好吧,你接著解釋『哈』吧。」劉子安看到阿寧在瞪他,改口道。

「哈?哈就是哈士奇的簡稱啊。」

「為什麼我是哈士奇?哈士奇是狗吧。」

「因為我眼中的你就是哈士奇……」

「我是哈士奇,那你是什麼?」

「我是當扈啊。」

「我不是問你的民族!」劉子安怒道。

阿寧扶了扶額,道:「先前我看你敢一個人為了個不相干的人走上廊橋還以為你又仁義又勇敢,結果居然是因為蠢。」

「我當初只是想看到他們母子相聚的畫面而已……話說,你是怎麼知道的?」劉子安有些奇怪,畢竟當時的具體情境他沒對任何人提起過,就連寶禾先生也不知道。

「當然是看到的……說我都跟了你那麼多天了,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你什麼時候跟著我了?咱們今天明明是第一次見面。」

「你好好想想。」

「完全沒有印象。」劉子安聳了聳肩道。

「那這樣呢?」阿寧道。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劉子安突然間身形一僵,那種被人盯上的感覺又回來了。

「怎麼樣,想起來了嗎?」阿寧笑道。

劉子安感覺那道一直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又不見了,但他的身體卻依然僵硬,準確說是變得更加僵硬了。他定定地望著阿寧,嘴唇顫動了幾下,瞳孔漸漸放大,「啊」地一下逃走了。

跑了不知多久,劉子安估摸著阿寧應該是找不過來了,才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靠在路邊的樹上休息。

「累吧……剛才跑那麼快乾嘛,被我嚇到了?」劉子安聽到身後傳來阿寧的聲音,慌忙回頭查看,只見身後空無一物,大概是我幻聽了吧,劉子安心道。

「二哈,你是在找我嗎?」耳邊又響起了阿寧的聲音,劉子安確信這次不是幻聽。

「妖怪,有本事出來啊!躲躲藏藏的,竟整這些嚇人的把戲,有意思嗎?」劉子安高聲說道。

「說你蠢你還真蠢,我怎麼躲躲藏藏的了?抬頭看看,我不一直都在這兒嗎?」

劉子安抬頭看去,只見阿寧坐在樹杈上晃著腳,正一臉戲謔地看著自己。

「你也算是跟了寶禾先生一段時間了,怪事見得難道還少嗎?」阿寧奇道,顯然不能理解劉子安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跟先生出去哪能不遇到怪事。只是,這次不一樣……這次不是沒有先生跟著嗎?」劉子安道,聯想到這兩天受到的驚嚇和委屈,淚水不由得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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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師尊總是迷路腫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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