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虛無世界(一)

101.虛無世界(一)

劉子安穿過山縫又跑了許久,想那怪鳥大抵不會再追來才慢慢住了足。

「倒也是奇了,跑了這麼久竟也不覺得累。」劉子安心道。

然而,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雖然不累,卻有些口渴。

環顧四周,恰見不遠方有一片碧藍的湖泊,劉子安心中一喜,忙跑過去。

那水清碧異常。劉子安掬了一大捧,送入口中,不料那水竟又咸又澀,難喝得緊。

「呸呸呸!」劉子安忙把水吐了個乾淨,「沒想到這水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

正抱怨著,忽見一隻鳥形似烏鴉而不是烏鴉,文首,白喙,赤足,從他眼前飛過。

劉子安見那鳥口中銜著小樹枝,心想:它大概是要去築巢吧。

恍惚間記起寶禾先生曾說過,如果找不到水源的話,就跟著路過的小動物,看它們往哪邊去。跟著走,八成能找到水源。

想到這兒,劉子安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鳥,看它到底要做些什麼。

正看間,忽見那鳥將小樹枝扔進了湖水之中。

「真是只傻鳥,把築巢的樹枝打了水漂哩!」劉子安笑道。

他本是自言自語,沒想到旁邊一個清脆的聲音道:「你怎麼知道我在築巢?」

劉子安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瞧見半個人影。

「難不成竟是這鳥在說話?」他心道,而後自覺荒唐,搖了搖頭。

然而那鳥卻飛到他耳邊聒噪個不停:「你怎麼知道我在築巢?你怎麼知道我在築巢?你怎麼知道我在築巢?」

劉子安吃了一驚,奇道:「你是什麼鳥?竟能口吐人言!」

「大驚小怪什麼?你沒見過會說話的鳥嗎?」那鳥道,「當著正主的面說人家壞話,真是不知羞!」

「鳥也知道害臊?!」劉子安嗤笑道,「要是這貓貓狗狗的都學起你來,那人這日子豈不就太不好過了?天天被罵個狗血淋頭!」

「怎麼不知道害臊?如果阿寧在,你敢這麼說她?」

劉子安這才想起來,阿寧的原型也是只鳥。

「你認得阿寧?」

「我不光認得阿寧,我還認得你哩!」

「那你說說我是誰?」

「你不就是寶禾先生的那個蠢徒弟嗎?」

「你才蠢!」劉子安不服氣地反駁道,「話說回來,你又是誰?又怎會認得我家先生?」

「你問我?我跟寶禾先生認識的時候還沒你呢!」那鳥落在地上,理了理身上的羽毛,道,「我知道你不認得我。我本非鳥,乃是炎帝的小女兒。想當年,我到東海遊玩,見那裡波明水凈,便到水裡玩了個痛快。沒想到弄出的動靜太大,驚動了巡海的兵將,他們便把這件事告訴了東海海神。這本沒什麼,畢竟那個時候神仙之間彼此串個門什麼的實屬常事。但那海神見我樣貌好,偏要娶我哩!」

「海神配炎帝之女,倒也算般配。」

「般配什麼啊!那傢伙天天在水裡泡著,皮都給泡皺了,又老又丑的。我當時便一口拒絕了!」

「你也太不委婉了。這樣會傷他自尊的。」劉子安嘆道。

「是啊,那傢伙自覺失了面子,遂起恨意,掀起滔天巨浪,把我卷在浪中,要強行那事......」

「這也太過分了!」

「我焉能容他那樣做,故此自刎而死。」

「原來你是自殺的啊......」

「要不你以為呢?」

「我以為你是被淹死的。」

「笑話!好歹我也是炎帝之女,區區海水豈能淹死我?」

「這倒也是。」

「死了之後,我心有不甘,遂化身為精衛鳥,勢必要填了那東海!」

「後來呢?你填上了嗎?」

「還差一點。」精衛指了指眼前的湖泊道,「你看,這便是東海。」

「雖說這湖也不小,但比起東海來恐怕還差得遠吧!你是不是在騙我?」

「騙你做什麼?我見滄海桑田不知多少回了,這真的是東海!我的眼睛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它。你知不知道我往裡投了多少樹枝、石頭?而且,夸父也有幫忙。」

「你說的夸父是那個追太陽的夸父嗎?」

「就是他!想不到你這小子還有點見識。」精衛點了點頭道,「夸父要論輩分是我侄子輩的人,長得甚是高大,平躺在地上,能佔據九州之一哩!他還喜歡玩蛇,耳朵上常掛著兩條粗大的黃蛇,那蛇噴一口氣,人就死了。」

「為什麼要把這麼恐怖的東西掛在身上呢?」劉子安雖然不怕蛇,但還是覺得那東西有點膈應人。

「好看啊!你不知道,我們那時候的人都生得高大,而且喜歡用蛇來裝飾自己。」

劉子安表示對這種審美欣賞不來。

「不過啊,我那侄子雖然長得凶,可是心腸很好,素來與我投緣。我死之後,他便跑到東海來給我報仇,兩隻腳踩著海底,彎下腰,一口氣喝掉了小半個東海,把海神給嚇壞了!」說到這兒,精衛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麼厲害?!」劉子安咋舌道。

「他也覺得自己很厲害,所以到處找人單挑,最後竟盯上了寶禾先生......」

「我的天,先生怎麼贏得了他?!」劉子安驚叫,而後好像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又道,「不對,寶禾先生有那麼大歲數嗎?」

「你家先生可長壽著哩,若論起來,連我都得喊他一聲祖宗。」精衛笑道,「夸父年紀輕輕的,怎麼可能贏得了他?」

「那後來呢?」

「這是夸父第一次輸,自然苦悶異常。恰巧看到有太陽從他面前經過,便提出要跟太陽賽跑......這孩子也是傻,一心一意地往東追,竟沒注意到太陽他們兄弟十人是輪著班的跟他跑哩!後來,他跑得口乾舌燥,喝乾了黃河水,又喝乾了渭河水,比賽卻還沒分出個勝負。他渴得厲害,又要去飲大澤的水,結果,累得太厲害,剛彎下身還沒喝到水便轟然倒地,死在了大澤。」

「這便是夸父逐日的故事啊......」劉子安嘆道,「如果可以的話,倒還真想見見這般英雄人物。」

「這有何難?喏,他不就在那裡。」

「哪裡?」劉子安問道。

「你跟我來!」說著,精衛拍打著翅膀,前面引路,劉子安緊隨其後。

走了不大會兒工夫,精衛忽然叫了聲「到了」。

可劉子安四面環顧,並不見人影。

「你該不會是在消遣我?」劉子安道。

「你先不要埋怨,且看地上。」

劉子安低頭一看,發現前面的土地竟是黑色的。

「夸父!快醒醒!我帶人來看你啦!」精衛飛到半空中叫道。

只見那黑色的土地慢慢隆起,卻原來是一個全身漆黑如碳的巨人!

他坐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劉子安和精衛怕被他撞到,一個飛得更高,一個退得更遠。

劉子安站在遠處看那巨人,心驚他體型之巨大,竟比自己見過最高的山峰還要高上幾倍。

「夸父,我把寶禾先生的徒弟給你帶過來了。贏不了師父,贏徒弟你還是綽綽有餘的。」精衛飛到夸父面前說道,然後停在他鼻尖上歇息。

「在哪兒?」夸父問道。

他一說話,就如同颳起了一陣大風,把劉子安吹得老遠。那風中更兼帶了濃濃的口臭,熏得劉子安不行。

「這傢伙也不知道吃了什麼,怎麼嘴這般臭?!」劉子安覺得自己嗆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哎呀,他個子小,你說話要輕一點。」精衛埋怨道,而後飛過去,把劉子安帶了過來。

「你是寶禾先生的徒弟?」夸父問道。

「是。」

「那你說說,追逐太陽的意義何在?」

劉子安有點懵,不明白夸父為什麼這麼問。

「可能......是你喜歡同人比賽吧。」劉子安試探著答道。

夸父聞言,怔了半晌,而後哈哈大笑。

「對!對!就是這樣!」

他又忘了控制自己的氣息,劉子安這次被吹得更遠了。

等劉子安回過神來,他已經來到了一個從未到過的地方。

「看來得找人問問路了。」劉子安嘆了口氣,心道。

行不多遠,忽見面前出現一座大山,山的正中有一條細細的窄縫,僅容一人躋身。

劉子安蹭過去,抬頭上望,忽見那一線天頂上處,吊著一個人,被穿過山口的狂風吹得亂轉。

劉子安細看,發現那竟然是一個明眸善睞的女子。

「這人是誰?又為何會被吊在此處?」劉子安心道,「什麼人這麼狠心,會這麼對一個女孩子?」

「喂——!你是誰——?為何會被吊在這裡——?」

「承你看顧——!姑奶奶我——已經好久沒聞到生人的味道了——!」

劉子安聞言心下一驚,莫非這竟是個吃人的女魔頭?!

「你吃人——?!」

「我這等青春美好——,像是會吃人的嗎——?」

「先生說——,越是好看的女妖——,越慣是會吃人的——!」

「放屁——!我不是凡間女子——,乃是風部祖師——,名為鐵肩公主——。」

「哦——,那失敬了——!」劉子安道。

不過左向右想,卻怎麼都想不起風部祖師是什麼人物。

「大抵是個沒名氣的吧。」劉子安心道。

「你看我美嗎——?」那鐵肩公主見劉子安在那裡愣神,做了一個媚笑,問道。

倒還真是艷絕人天呢!

「你是神仙——,哪有不美的道理——?」劉子安道。

鐵肩公主聞言,不但沒有面露喜色,反而垂下淚來,道:「想不到——,竟有人知我美麗——!」

「你——,你怎麼了——?」劉子安有些心慌道。

要說那女子的眼淚真是無敵,即使是劉子安這等不解風情的人,亦忍不住心疼。

「你不知——,我就是被這美貌所害——!想我本不過是人間一小女子——,也曾採花採桑——,亦曾織布紡紗——。本想就這樣度過一生——,嫁個好夫君——,哪曾想——,偏偏被那天君看上——。他當時也是英俊風流——,我便動了心——,從此不再採花——。我的花——都被他給采了——!他許諾我無數——,我亦是狗血昏了頭——,以為天上生活——,勝卻人間無數——,所以被他帶到天宮——,封了風部祖師——。只因不懂人情世故——,得罪了那西王母——,被她設計發配於此——,至今已過了不知多少時候——,卻無人來同我說話——。我這容顏——,豈不只有對著這空蕩蕩的天地——,從此無人知曉——?!」

劉子安聞言,笑道:「說實話——,你真是活該——!」

「你也不能單說我——,當今世上——,把這美貌賣身高價的——,正是常事——,你又何必單單嘲笑於我——?那些個模樣丑的——,商賣不出去哩——!話說回來——,身為女子——,除了賣身——,還有什麼出路——?」

「出路多著呢——!」劉子安道,「當個尼姑道姑——,吃素穀子去——。」

「每日吃素——,委實不能忍受——。」

「那你就做個叫花子,隔三差五的,許能得到一頓葷腥——。」

「做這個——,便無鮮衣麗服可穿——,又要忍受風吹雨淋——,不行——!」

「那你就隨便找個行當——,做個學徒豈不好——?」

「假如有我這等美貌——,不被人賞玩——,辛苦勞作——,豈不暴殄天物——?」

「像你這等又要清高——,又要賣高價的——,我無話可說了——!」

「你又何必躊躇不定?先放我下來,難不成要眼看著我這等嬌姿在此受苦——?放我下來——,有你的好處哩——!」

「什麼好處——?」

「還能有什麼好處——!你也是男人不是——?英雄救美——,美人自然要犧牲——。我看你雖然傻裡傻氣的——,但畢竟尚有那一物——,有那一物——,自然要放我下來——。」

劉子安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臉羞得通紅,但還是鬼使神差地問道:「我要怎樣放你下來——?」

「你看那裡有塊上面刻符的石頭——,你把那石頭划花——,我便能掙開了——。」

劉子安四下找了找,果見角落裡有一塊上面畫有古怪花紋的石頭。

劉子安抽出匕首,用力在那石頭上一劃,風頓時停了。

那鐵肩公主從半空中掉下來,半空中施了個法,緩緩飛到劉子安懷中。

劉子安觀那鐵肩公主雖然風吹日晒,肌膚卻不見粗糙,溫香可人,劉子安一時竟痴了。

鐵肩公主看他那痴樣,豈不知他在想什麼,軟軟趴在他身上,朝他耳朵吹了口氣。

劉子安猛地想到自己在那樂土地獄所做之夢,不覺打了個寒顫,一把推開鐵肩公主,道:「我是顧不了你,還有要事得做?」

「什麼要事?竟這麼急嗎?」那鐵肩公主嬌聲道。

劉子安聽那聲音便已麻了半邊,但另半邊還醒著,道:「要緊得很!你知道秋山怎麼走嗎?」

「你且讓我報了恩,我便告訴你。」鐵肩公主說著便又要纏上來。

「不行!」劉子安急中生智,扯謊道,「住在秋山的那位是我師父,他讓我在此歷練,曾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可以破身!」

那鐵肩公主聞言果真遲疑了,搖了搖頭,道:「不,我知道那位,他是從來不收弟子的。你一定是在騙我。」

「真沒騙你!」劉子安道,「精衛可以為我作證!」

「那......好吧。」鐵肩公主想了想,他提及的這兩位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便暫時放棄了,「不過,等你學成歸來,一定要讓我報恩!」

說實話,這鐵肩公主又豈是真想報恩?不過是見劉子安頗有背景,起了攀附之心罷了。

「一定一定。」劉子安隨口應道。

那鐵肩公主放了心,為他指明了去秋山的路,並送了他一程。

等劉子安都走出去老遠了,回頭看時,那鐵肩公主還在那裡凝眸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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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師尊總是迷路腫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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