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夜幕很快在倫敦降臨。

和邦德一起從阿斯頓·馬丁上走下來，站在被燈光裝點得十分浮誇的俱樂部門口。林恩看著007先生把車鑰匙扔給上來迎接的侍者,隨即彎起嘴角,紳士地朝他伸出手,依然很想一拳揮在那張欠揍的臉上。

「我們早晚是要打一架的。」

如寶石般棕綠的眼睛在燈光下折射出一點淡淡的海藍，他雖然這麼說著,卻還是朝邦德那邊靠了靠，方便他把自己攬進懷裡。

「好啊。」帶著林恩邁步朝裡面走去，007嘴角揚起一絲曖昧的弧度,顯然已經進入了狀態：「在床上怎麼樣？」

「……你開心就好。」

眼尖瞥見大廳里發現他們到來的特倫斯·康斯頓走了過來,林恩很快閉上嘴，伸手摟住邦德的腰，窩進他懷裡不說話了。

就像一個真正的小情人一樣。

事實上,他和007的身高並沒有相差很遠。更何況都是MI6出名的王牌外勤，體格擺在那裡,就算演戲，也不可能完全做得出一方對另一方小鳥依人的舉動。但好在林恩的那張臉實在是太具有欺騙性，過去失蹤的兩個月又因為種種原因消瘦得十分明顯,乍一看，還真的挺像那麼回事。

最起碼,確實能騙過特倫斯這樣久經風月的老手。

「您還真是一刻也離不開您的貓咪,是嗎？」

隨意跟特工寒暄了幾句,就把眼神黏在了他的男伴臉上。特倫斯伸出手,挑起林恩的下巴,目光仔細徘徊半晌,很快又被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吸引了全部心神。

「很漂亮。」他忍不住讚歎道。

純凈的棕綠色，在邊緣融進了淺淺的海藍與淺灰。宛如星空一般神秘浩瀚，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探尋，其中究竟隱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美麗光景。

彷彿被蠱惑了般，特倫斯微微俯下身，湊近林恩耳邊，輕聲笑了幾聲：「多想……讓它們能夠屬於我。」

林恩渾身一僵，忍不住收緊了抱著邦德腰身的手。而與此同時，007的眼神也變得凜冽起來，帶著同伴不動聲色後退一步，嘴角的笑容有些冷淡：「您應該還有很多事要忙吧，康斯頓先生。」

「沒錯，所以請原諒我不能繼續招待你們了。」

那令人著迷的色彩從眼前遠離，再度沉溺於四周響起的嘈雜中。特倫斯像是沒有發現邦德的敵意般，友好點了點頭，轉身離開，繼續和下一位進門的客人打招呼。

只是，誰都能看出來，他的心思已經明顯不在這上面。

「今天晚上注意一點。」

眼裡的敵意八分是假，但還有兩分確確實實出自真心。想起這些天調查下來特倫斯在圈子內的名聲狼藉，邦德微微皺起眉：「他可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紳士，要是對一個人有興趣，什麼手段都可能用上。你可別大意了。」

「我知道。」

點點頭，示意自己有所準備。林恩放開抓著特工西裝外套的手，跟隨007走進俱樂部金碧輝煌的正廳。

只是，在跨進大門的那一剎那，他腳步突然一頓，猛得回過頭。

街道上依舊車來車往，夜空被霓虹燈映成白晝，偶爾有路過的行人匆匆拐過街角，只一眨眼，就消失在燈紅酒綠的招牌背景下。

好像，有人正在盯著他。

「怎麼了？」察覺到同伴的動作，邦德也停下腳步。

「……沒什麼。」

仔細找了找，卻沒有發現什麼不妥。林恩下意識皺起眉，卻再也感覺不到剛剛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視線。

大概是錯覺？

在門口過久的停留已經引來了侍者的注意，他搖搖頭，壓下心底突如其來的不安，任憑邦德搭住自己的肩膀，繼續往俱樂部內部走去。

而在街對面的拐角，看著他們走出自己的視野。有人深吸口氣，靠上身後燈光照不到的外牆，微微低頭，眼底彷彿結滿了看不見的堅冰。

他握緊手中鋒銳無比的利刃。

左臂上，有金屬寒涼的冷光一閃而逝，隨即便和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一起，隱入身後濃重的黑暗之中，只在原地留下一點若有若無的殺氣。

有些賬，他們總是要算一算的。

就在今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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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他們今天都會露面嗎？」

坐在吧台邊，隨便點了一杯雞尾酒。林恩的目光在大堂里掃了一圈，將周圍地形都記在腦中，一邊壓低聲音：「特倫斯會有這麼大膽，將他的那些下家都聚集在同一個地方？」

「別小看他，康斯頓家族的人都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親昵地靠在一起，表面上看就是一對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膩歪的狗男男。邦德湊近他耳邊，右手從林恩腦後繞過去輕撫他的臉頰，動作曖昧，說出的話卻很是嚴肅：

「他不僅掌握著倫敦半數的灰色交易，還在政府高層籠絡有很多保.護.傘。沒有點手腕，光憑他這幾年玩死的男孩兒，他早就被關進監獄里去了。」

「？！」

頭一回聽邦德提到特倫斯在這方面的狠辣，林恩臉色有些不好：「所以你故意誆我過來，讓一個性.虐.待愛好者對我產生了興趣，並且還制定了個讓我主動送上門的計劃？！」

雖然邦德一直都將自己看成情敵，但這也太惡毒了吧？！故意借著任務往死里整他？

「你在開玩笑嗎，009。」無話可說，邦德就撇了他一眼：「你們兩個在一起，難道不是你玩死他的可能性會更大一點嗎？」

但這不是你把我往火坑裡推的理由。

端起雞尾酒，裝成一臉清純的白蓮花，把杯子舉到邦德嘴邊喂他喝了口，從表面上看上去是情侶之間無傷大雅的**，但只有林恩自己知道，他現在到底多想把它全潑在007那張衣冠禽獸的臉上。

「別鬧，寶貝兒。」

接過杯子，如法炮製抵到林恩嘴邊，邦德眼底滿是恰到好處的迷戀和輕佻，聲音微微大了些：「要我用嘴喂你嗎？」

四周傳來賓客善意的調侃，林恩臉頰微紅，像是有些羞窘，負氣扒開007還在臉頰邊徘徊的手，搶過酒杯，轉過身不說話了，活脫脫一副被男朋友調戲后的模樣。

演得還挺像那麼回事，連他自己都要信了。

林恩的嘴角微不可覺抽了下。

可看在有的人眼中，他的舉動卻那麼真實，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完全喚醒了心底蟄伏依舊的野獸。

「叮——」

手機傳來一聲清脆的簡訊提示音。林恩伸手把它從兜里掏出來，為上面顯示的號碼挑了眉，點開以後，內容卻讓他渾身一僵，差點把嘴裡的酒噴出來。

「在高檔俱樂部和同事**可不是個明智的舉動——SH」

……見鬼的，夏洛克怎麼知道？

顧不得邦德疑惑看來的眼神，林恩放下酒杯，拿著手機飛快按了起來：「你在這兒？」

「你右前方，大概十五米。」

夏洛克的簡訊很快又到了。他猛得抬起頭，目光直直盯向大廳靠近側門的角落，不出意料看到了正舉杯朝他示意的偵探，以及身邊目瞪口呆看向這裡的醫生。

「你換了新的男朋友？——SH」

與此同時，林恩的手機又開始振動起來，但顯然內容並不怎麼友好。他深吸口氣，收回目光，手指移動得飛快：

「任務，不方便透露。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委託，也不方便透露。——SH」

「……」

夏洛克的回復簡直能把人噎個半死。林恩沉默了會兒，努力忘記自己居然在夏洛克面前和邦德**的羞恥感，最後按了一條簡訊過去：「今晚小心點，可能會發生不好的事。以及，忘掉你剛才看到的一切。」

他還年輕，還有美好的未來在前方朝他招手，並不想回去就被大英政府先生的小黑傘打斷腿。

……都是你。

得到夏洛克絕不會告訴麥考夫的承諾之後，林恩滿臉幽怨地抬起頭，努力朝邦德傳達著自己的不滿，但並沒有人理他。

事情不知不覺在按計劃慢慢發展。

盯著特倫斯終於結束和賓客寒暄，邁步走上樓梯的背影，007一下子精神起來，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應該是要去見那些人，我們也該行動了。」

「明白。」

當然不會忘了他們現在是在任務中。作為一個有專業素養的特工，林恩點點頭，不再將注意力放在夏洛克身上，而是隨著007站起身，像他們剛剛進門時那樣，互相依偎著朝樓梯走去。

特倫斯這傢俱樂部總共有四層，除了一二樓是公眾活動的場所外，剩下兩層均是一件件非常私密的客房，為了那些有特殊性.癖好的人專門準備。顯然很熟悉這裡的構造，邦德在向侍者要到三樓一間房間的鑰匙后，就摟著林恩大搖大擺走了進去，關上門，拿出一早就安裝好的竊聽設備。

「他們現在都聚集在這一層最裡面的那間會議室。」

檢查了圈房間有無針孔攝像頭和竊聽器，並沒有任何發現。林恩走回床邊，接住邦德扔來的耳麥帶上。很快，頻道那一頭就傳來一陣壓低了聲量的交談。

「他們要來提取那個東西了。」

伴隨著門被上鎖的脆響，特倫斯·康斯頓的聲音也蓋過那些竊竊私語，在房間里響起：

「各位也知道，想要拿到那個東西，就必須集齊鑰匙和五位『密碼』……而根據我們的約定，鑰匙，也就是康斯頓家族的族徽由我保管，那些密碼則由各位分別掌握其中的一個數字，只有當我們全部聚集在一起，才能真正得知打開那扇門的方法。」

還挺複雜的。

默默腹議了句，林恩撇撇嘴，繼續屏息聆聽。

「那你現在召集我們，是要打開那扇門嗎？」

在特倫斯說完之後，另一個聽起來兇巴巴的聲音在耳麥里響了起來：「可是他們警告過，全部的開門密碼只有在他們派出的代表到達后，才能由我們說出。」

「是的，確實如此。」沒有否認，特倫斯輕聲笑了笑：「但各位不想提前看看那個神奇的寶物嗎？」

「……什麼意思？」耳麥里陸續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似乎對他的這個提議很是意外。

「意思就是，那個東西本來就是留給我們的寶物，為什麼要拱手讓到別人手中？」

特倫斯頓了頓，聲音開始變得低沉：「我們本來可以利用它達到自己的目的，現在卻被迫受制於人，獻出屬於自己的東西……你們真的甘心嗎？就這樣被九頭蛇完全利用和操縱？！」

九頭蛇。

聽到關鍵詞，林恩心中一跳，臉色霎時間有點變了，引得旁邊的邦德看他一眼，低低道：「你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差不多。」點點頭，林恩並不打算瞞著他：「九頭蛇是我上一次的任務對象，很棘手，你最好不要和他們扯上關係。」

「但願。」邦德聳聳肩：「不過有時候這些可不是我能決定的。」

他們並沒有選擇任務的權利，很多時候明知危險也必須去執行。因此，干特工這一行的很少有誰能活到退休，隨時可能死去，早點他們加入MI6之時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

「那就只能祝你好運了。」

也不強求，林恩最後這麼說道，隨即便不再言語。而就在他們交的時候，另一頭，想反水九頭蛇的特倫斯也已經說服了那些人和他一起，湊齊開門的條件，搶在九頭蛇之前拿到那他們想要的東西。

「那麼，鑰匙在我這裡，你們都看到了。」

似乎拿出什麼展示了下，特倫斯繼續道：「現在，還需要各位說出你們保管的秘密。」

耳麥里沉默了一陣。林恩和邦德彼此對看一眼，由林恩掏出手機，將之後聽到的每一句話記錄下來。

不過，那卻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密碼——

「『我是住在城堡里的黑色魔法師。

我因震耳欲聾的鐘聲而醒。

窗外的貓頭鷹眺望著遠山日落。

牧師在聖堂邊掩埋雪花。

終結一切吧，用兩把劍貫穿魔鬼的咽喉。』」

對著屏幕喃喃自語，林恩皺起眉：「這是什麼，密碼詩？」

「現在居然還會有組織用這麼古老的方法。」邦德搖搖頭：「我們必須找個人破譯它們。」

「而且是一個聰明的、遠超常人的天才。」

想了想，沒有猶豫，林恩立刻打開簡訊界面：「正好，夏洛克現在在下面，我馬上就……」

話音還未落，耳麥里傳來一陣刺耳的槍聲，霎時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感謝你們的坦誠。」

特倫斯的聲音帶著笑意和憐憫，卻宛如惡魔。在利用同夥的的信任套得想要的情報后，為了獨佔，又將子彈毫不留情地送入了他們的胸膛。

一個心狠手辣的瘋子。

彼此對看一眼，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凝重。不有誰多說，兩人幾乎同時從床上一躍而起，拉開房間大門，趁著特倫斯還未出現，朝樓梯口快步走去。

「B計劃。」

按下電梯，邦德從兜里掏出一把PPK，遞給林恩：

「009你去接近特倫斯，拿到那把所謂的鑰匙，我會在合適的地方接應你……雖然憑你的能力，應該不會有很大問題，但最好還是小心點。」

「我不需要這個。」沒有去接邦德的槍。林恩低頭看了眼，發現夏洛克已經給了回復，要他把特倫斯身上家徽的圖片發過來，點了點頭：「你在二樓樓梯間等我，十分鐘就可以。」

說完，他深吸口氣，扯開衣領，露出膚色白皙的脖子，和一點鎖骨。

「呦，真誘人，寶貝兒。」吹了聲口哨，邦德友善調侃了句：「我可真捨不得把這樣的你送進那個浪蕩子嘴裡。」

「還不快滾。」

一腳把邦德踹進電梯間，林恩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

「祝你好運。」

微微笑了笑，007先生點點頭，關上電梯門。隨著顯示樓層的數字跳轉，他也打開了PPK的保險，踏二樓的走廊地毯，準備在這裡安靜等待同伴的結果。

然而——

推開樓梯間的安全門，邦德還沒來得及看清黑暗裡到底隱藏了什麼，一隻從角落伸出的手就猝不及防卡住了他的脖子。冰涼的金屬觸感和肌膚相貼，濃烈的殺意順著血液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有那麼一瞬間，竟讓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亡的降臨。

「你……」

只來得及說出這麼一個字，那人輕輕一用力，邦德就被直接扔了出去，狠狠撞在牆上。

Fu.ck。

這他媽是怎麼回事？

努力忽略全身火燒一般的疼痛，他暗罵了聲，扶著窗檯踉踉蹌蹌站起身，看向那個在樓梯間悄無聲息偷襲他的男人。

一個陌生的殺手，全身被包裹在漆黑的作戰服之中，沒有溫度的眼神緊緊鎖在自己臉上。左邊的機械臂在燈光折射下，浮掠過一層金屬特有的冷光。

「你敢碰他。」

盯著面前狼狽的007，巴基冷冷開口，又向前邁了一步：

「想死嗎？」

感覺自己應該是躺槍了的邦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