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意識從記憶中回歸之後，他有很長時間一句話都沒說。

雖然作為一個盾牌，從表面看不出什麼。但如果以人體來表示的話，林恩現在大概正處於某種極度的震驚之中，表情驚恐目光獃滯，整個人就跟被雷劈了一樣。查爾斯叫他好幾聲都沒理。

「他這是怎麼了？」

剛看完電視，快銀還惦記著被自己帶回來的鬼上盾，『嗖』一下出現在校長辦公室里。等了半天，卻沒等到林恩的招呼，銀髮小青年不滿撇嘴，抬頭看向面前笑得有點無奈的長輩。

「應該是有點接受不了。」想了想，查爾斯給出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在突然發現自己曾經可能是個喜歡調戲別人的登徒子之後。」

「真的？」

一個沒憋住，皮特羅輕輕『噗』了聲，尾音拖得十分意味深長：「不過這對林恩來說很正常吧，畢竟他不是連你都敢——？」

「是啊。」查爾斯微微嘆了口氣：「所以我其實應該再讓他看看我的記憶嗎？」

「……不，請千萬不要這麼做。」

再也無法沉默下去，林恩終於生無可戀地閉上眼，滿心瘡痍。

一小段斷層的記憶無法起到什麼作用，但也能夠說明很多事情。

是的，他有過一個男朋友。

不久前剛在市中心見過面，差點把他打成篩子的那種。

而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應該還會繼續找機會來搶他。

默默評估了下冬日戰士到目前為止展現出的戰鬥力，林恩心裡『咯噔』一下，開始衷心祈禱自己沒有干過任何對不起他的事……就算現在已經分了手，也千萬別是他先甩的巴基。

……不然，真的會被打殘的吧QvQ？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不是和……咳，有約定嗎？」

大概是盾牌上散發出的頹唐實在太過明顯，皮特羅伸手摸了兩把，算是一點安慰。但隨即，他似乎反應過來什麼，臉上笑容淡了點，抬頭看向查爾斯：「這樣真的沒問題？」

「沒有，我現在很確定。」查爾斯點點額角，看向林恩的目光很奇特：「別忘了他的來歷。要是一點都不能透露，那時候他就已經提醒我了。」

「說的也是。」

想了想，發現確實沒毛病，皮特羅用力點點頭。而完全不懂他們在交流什麼，林恩看看教授，又看看快銀，發現似乎沒人理他，便想使力從查爾斯腿上飛走。

這樣被兩個變種人從上往下俯視，他還是很有壓力的。尤其是皮特羅的摸法，簡直就像在擼貓擼狗，林恩並不怎麼喜歡。

但是，他才剛剛飄起來一點，就被查爾斯一把拽住，直接塞進了快銀懷裡。

「隊長大概還在等結果。」

按上因為長時間低頭而有些不舒服的後頸，X教授想了想，鑒於林恩現在的身份，還是沒有開口讓他多留一陣。

「讓皮特羅送你回去吧。」查爾斯頓了頓：「當然在這之前，關於你的能力後遺症，我有話要告訴你。」

「可是我已經感覺不到疲憊了？」這才想起來自己來變種人學校本來的目的是什麼，林恩仔細感覺了一下，發現那些沒由來的困意，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完全消失了蹤影。

連帶著，那些即使不仔細去聽，也隱隱約約盤旋在耳邊的喧鬧聲，似乎也都安靜下來。

「因為我幫你強制終止了能力的釋放。」查爾斯回答：「一直使用這種能力會給精神造成負擔。你大概還沒有意識到，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控制它——而關於這個則需要你自己摸索，林恩。」

「你居然失憶得這麼徹底？」低頭瞄了眼懷裡的盾牌，快銀在旁邊插了句嘴。

如果換了其他人，這種情況查爾斯都是會直接讓他們留在學校的。但林恩比較特殊，目前唯一的辦法，大概也只有讓他自己去琢磨。畢竟就算什麼都不記得，那些本能也依然會在，等著他去重新拾起。

雖然，已經快到那個時候了。

湛藍如晴空的眼眸彷彿能洞悉一切，透過時光看到不久之後註定的未來。不知想起了什麼，查爾斯表情恍惚了下，隨即就被溫和的笑容掩蓋，快得沒有任何人發覺。

「那麼，我們就先說再見了。」

伸手敲了敲堅硬的盾身，查爾斯笑得意有所指：「不過，很快還會見面的。」

「哦。」應了聲，林恩隨即一頓：「那我們能不能先商量一下，換個人送我回去？」

咬唇忍笑的查爾斯：……噗。

被嫌棄一臉的快銀：……我替教授回答，不行！！

於是，那天最後，依然等在斯塔克大廈的史蒂夫還沒來得為變種人的效率感到驚訝，就被一隻暈頭轉向的盾牌PIA了滿臉。

而托尼在一開始就明智把地方留給了隊長，自己則躲進工作間，看著屏幕上賈維斯的實況轉播，忍不住幸災樂禍。

「所以，教授真的這麼幹了？」

把一整套戰甲搬到房間中間，再次毫不留情把盾牌從隊長手裡扣出來順便把人趕走的總裁爸爸呼出口氣，拿過毛巾抹了把額頭滲出的細汗：「真的什麼口風都沒透給你？」

……讓我想起來我有個殺手男朋友算嗎？

林恩整個盾攤在沙發上，沉默。

「所以這算什麼，撩完了不負責？」而托尼也不在意沒人回答。只當林恩是因為沒抓住機會找回記憶而心情不好，他聳聳肩，去吧台給自己倒了杯水：

「不過，能跟X教授認識，你是個變種人這事應該沒跑了。」

「……所以，有什麼用嗎？」聲音聽上去沒什麼精神，林恩有氣無力反問道。

並沒有。

同情望了他一眼。托尼很給面子地沒有再往林恩心口捅刀。而是放下水杯，走向自己辛苦拖來的戰甲，在經過沙發時也順手把盾牌撈了起來：「所以你現在該做點變種人應該做的事。」

將林恩丟上工作台，他側過身，指著屋中央自己的心血道：「現在，使用你的能力，去跟我的戰甲對話。」

這是托尼早就該做的事，卻因為林恩之前的精神狀態而耽擱下來。但現在，他看起來除了有點受打擊外還不錯，總裁爸爸自然不會錯過這麼個仔細鑽研的機會。

至於實驗對象的不配合？

托尼默默哼了聲，抬起手，繞到盾牌背後，準備林恩說一個『不』字就把他直接抽過去。

「你要我跟你的戰甲交流什麼？因為使用者的體重超標而白白增加多少戰損值嗎？」

如果林恩有身體，鋼鐵俠現在看到的一定是赤.裸.裸的白眼：「還有，把你的手收回去，我看得到身後謝謝。」

撇撇嘴，懶得跟他廢話，托尼拽住不情願的盾牌邊沿，直接把他拖到了戰甲前。

「開始吧。」

「要是我最後終止不了，我一定會讓你跟我一起永遠睡過去的。」

嘴上雖然嫌棄，但身體卻很正直地湊了上去。林恩把這台紅金色的戰甲上下打量了一番，試圖重溫自己那天晚上突然聽到聲音時的狀態。

注意力，緊張感，和面對危機孤注一擲的決心。

「回應我吧。」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知道你們的存在。

熟悉的吵雜漸漸響起。

不斷沖刷著耳膜，就像是月光下永不停歇的海浪。

而片刻之後，托尼看到漂在半空的盾牌猛地抖動了下。

「怎麼樣？」把臉伸了過來，總裁爸爸好奇問道：「成功了嗎？」

「算是吧。」聲音有點奇怪，林恩沉默了會兒，才這麼回答：「你的戰甲和你一樣……出人意料。」

「那是當然。」

只管把這句當成誇獎。托尼得意洋洋『哼』了聲，放鬆下來，重新端起桌上的水杯：「它跟你都說了什麼？」

「說了它的困擾。」而盾牌里的聲音已經有些憋不住了。

「比如？」

「比如，它很想問你能不能停止組裝新裝甲。」林恩終於『噗』出了聲：「它暗戀賈維斯很久了，你卻還要源源不斷地製作它的情敵。」

托尼一口水嗆進了鼻子里。

「比如，它問你能不能把配色換成我這樣的紅藍白，它崇拜美國隊長很久了。」

托尼差點把肺咳出來。

「還有啊，你應該注意控制一下.體重，最近帶你上天變得越來越辛苦——」

「……等等。」總裁爸爸怒目而視：「這個一定是你編的。」

「對。」絲毫沒有被戳穿的尷尬，林恩承認地非常乾脆：「我曾經也是你的戰甲，我有發言權。」

而所謂的發言權就是在人身攻擊他的身高之後，繼續人身攻擊他的體重嗎？

這到底還能不能好了！！

「今晚本來是斯塔克大廈啟動清潔能源的日子，為了你我都推了小辣椒的約。」

覺得自己怎麼都很虧，托尼朝天花板猛翻白眼：「結果你就是這麼對爸爸的，小白眼狼。」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林恩現在也想翻白眼：「還有，你什麼時候改稱爸爸了？和史蒂夫商量過嗎？」

「不用商量。」

夜色不知何時降臨，整個紐約的繁華盡收眼底。毫無疑問，又一個不眠之夜的開始，而托尼現在卻只想把眼前這個假盾從大廈頂層扔出去：「要麼你給我繼續，要麼我給Cap換個盾牌，選一個吧。」

「……其實你還可以把小辣椒約出來，繼續你三個小時起步的美妙夜晚。」

林恩的建議非常誠懇，但顯然並沒有什麼卵用。因為被戳到痛處的托尼表情似乎更難看了點：

「如果沒有你，我會的。所以你應該知道我現在還沒有穿上戰甲揍你是多麼大度。」

雖然材質很硬，被鋼鐵俠的光束炮打中還是挺疼的，林恩頓時不說話了。一把拽住盾牌紅色的邊沿，拖著他往工作台走去，總裁爸爸揮手讓賈維斯打開面板，一邊止不住抱怨：

「上帝，讓我早點擺脫你吧……」

附議。

默默翻了個白眼，林恩同樣這麼想著。

而他們誰都沒有料到，十分鐘之後，這個Flag竟然就成了真。

###

「神盾局那邊出了點亂子，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了。」

黑暗將所有秘密籠罩在未知后。漫天霓虹燈交相輝映，車水馬龍打破了夜空的寂靜，也同樣掩蓋了其中直升機盤旋的轟鳴。

坐在艙口，最後確定自己已經帶齊了裝備。巴基按上耳麥，沒有溫度的眼眸中倒映著斯塔克大廈的璀璨燈火，冷得彷彿極北亘古不化的冰雪。

「我是沒想到鋼鐵俠會把盾牌借去研究的。不過這也挺好，沒有美國隊長干擾，你只要小心別讓他穿上戰甲，這次任務一定……」

「突破口。」他帶上護目鏡，言簡意賅，打斷了頻道那頭的喋喋不休。

「……一定不會失敗。好吧，你總是不喜歡把我的話聽完。」

雖然冬日戰士的聲音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但交叉骨就是覺得自己被嘲諷了。嘆口氣，把整個斯塔克大廈的平面圖發過去，他輕輕按了兩下滑鼠，很快，那棟別具一格的紐約中心建築就出現在實時監控上。

頂層，只有托尼和林恩，沒有其他人。

而彷彿在進行什麼實驗，他們的視線聚集在虛擬屏幕上，誰都沒有注意到窗外蔓延而來的黑影。

林恩·莫里斯。

槍膛發出的脆響只停留一瞬，隨即便被夜風吹散。巴基站起身，看著腳下令人暈眩的高度，抿緊嘴角。

能夠搶下一次，就能夠搶下第二次。

他一定會把他帶走。

巴基這麼想著。

而現在，已經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