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第210章

210 第210章

丹葩綠葉,明月團團,我緩緩立到立在桂花樹下,清了嗓子:

「南山有鳥,自名琢木,餓則琢樹,暮則巢宿。

無干於人,唯志所求,唯清者榮,惟濁者辱。」

宮女們環坐於樹下,有的記錄,有的跟着我念。

我解釋說:「這是一位先代貴嬪的詩。啄木鳥清白無求,操行不俗。大家在宮室中,歲月蹉跎,卻不可虛擲青春。將來要能出宮,只願宮中的經歷不成為陰影,而能成為堅強的佐證。至少在桂宮我的身邊人,能這樣我就欣慰了。」

「公主所言有理,你們終究是要出宮的。」元天寰從樹影後走了出來,他金口玉言,我心中為宮女們一喜。眾人皆呼萬歲,迅速退下。他才從平城文烈皇后和先帝共同開鑿的石窟回來。

他身染宮黃,桂香桂影中,孑然玉立:「南國正清秋,公主可曾夢見蘆花深處?」

我沉靜的說:「我只記得童年的秋夜,父皇於滿樓明月中吹笛。冷落清秋,南北皆同。我為什麼非要夢見南國?」

他似笑了一笑:「你將野王笛借給朕,讓朕為你吹奏一曲,如何?」

我狐疑片刻。他又正色說:「重陽節快到了。可惜良辰美景,換不來千里江山。」

我望向他:「又要不太平了嗎?」

他用手指觸我眉頭,抹去木樨花屑:「烽火是烽火,秋色是秋色。火燒大了,興許滿世界都是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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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睫毛上也染了香屑,因痒痒,眨了幾次眼,元天寰又說:「這個月你與師傅們相處融洽,朕心甚慰。朕知你還有兩個念頭……看看朕猜得是否准。若猜准了,你幫朕做兩件事可否?」

我忍不住笑了:「哪有那麼神,你能鑽到我的心裏去不成?過於多智,就是妖精了。」

他也帶了一絲笑意:「妖精,特別是老妖精,是要修鍊出來的。」

我笑歪著頭,忽然意識到過於活潑,趕緊閉緊了嘴。

元天寰轉身走向那座廢棄的明光殿,向我招招手:「怕黑么?」

我壯著膽子:「不怕。」其實我心中對「鬧鬼」殿堂發憷,但元天寰面前,打腫臉也要寵個胖子。元天寰到殿門前,手裏變戲法似多了把鑰匙。吱呀一聲,門洞開了。一股陳年香氣撲面而來,月光下可見精緻陳設,金蔓花磚上薄苔搬淺灰。帷幕里,象牙白的月影呼之欲出。

我咳了幾聲,並不是咳嗽,而是……怕了。元天寰將一扇鏡子前推開:「跟朕來,要走一段黑路。」我大膽跟着他走了下去。黑暗中只有我們的呼吸,還有他沉穩的步子,我又咳嗽了幾聲,元天寰才點亮了火摺子。暗道除了平整的鑿壁,並不見特別。走了約半個時辰,盡頭是道檀木門。元天寰敲了幾下,木門開了,我進入到一個廣闊的畫堂之中。

周圍有五聯屏風,畫着五嶽風景,都有元天寰題跋,記載着某年他登某山。

我好奇的問:「都是你畫的?這裏是你的內殿嗎,七夕時候你告訴我有一條暗道的。」

元天寰點點頭:「這是朕近年偶然發現的。朕兒時,父皇生前常身染桂花香,想必也用過這條暗道。」他用手指觸著離我最近的一幅:「此為四年前朕泰山封頂圖,主峰上面兩個人,一個是朕,一個是五弟。只有我倆上到最高。」圖上的小阿宙挺著胸,伸出手臂指向遠山,臉璨若霞,怪招人喜歡的……我趕緊偷瞥了元天寰一眼,他已走到巨大的書案前:「朕知道:第一你想吃桂花糖,第二你想看宮藏的圖書,是不是呢?」

他竟然都說准了!我今天一整天都想着青城山吃過的桂花糖。至於圖書,我確實問起過善靜尼,她說宮中的圖書珍品全在元天寰居住的太極宮內,我便打消了那個念頭。我顧不上他,欣喜的跑進屏風裏,裏邊真乃汗牛充棟,古籍善本,滿目琳琅。我用手掌碰書,不禁微笑,元天寰跟長輩一般道:「小孩子這樣喜歡書,除了你,就是上官師弟吧。五弟聰明,可讀書不求甚解,只有春秋被他翻爛了。」

我打開一卷戰國策:「上官先生也來過這裏?」

「是。他倒不是來看書,讀書萬卷,再讀就酸腐了。有時他到這兒來與我議事。」

「又要打仗了,這次是誰呢……」元天寰可謂「馬上天子」,其繼位來征戰不休,北朝因為他就像古代之秦國,強大的鐵蹄讓人畏懼。元天寰指了指正前方的一張地圖。那張地圖,我十分熟悉。我,上官,都有一張。元天寰解釋道:「五弟也有一張,朕今秋確實有意北攻。從古至今,多是北統一南,從地圖上看自上而下的統一。朕取得山東后,南朝人心惶惶。大將蕭植等一再加強淮水防線。可朕北方也有宿敵,至今無法安枕,北方有柔然汗國三十萬的人馬。柔然汗國有柔然,羌,東胡,高車和蠕蠕人。這些民族驍勇兇悍,北朝歷代都無法徹底打敗他們。朕的祖父曾御駕追擊他們到漠北,俘獲牲口幾十萬。但他們逃得太遠,還是無法一網打盡。不平定北方,朕全力攻南,就可能受到夾擊,也可能亡國。今春與朕尚相安無事的老可汗暴卒,新可汗為他的侄兒。數月來,北方六鎮就受到騷擾多次。新可汗野心勃勃,為了樹立威信,一定會在冬天之前侵犯我邊界。朕等待的機會也就來了。」

柔然汗國實力究竟多強,我因為身處南朝並不太清楚。只記得元天寰祖父顯宗皇帝,戎馬一生最光輝的業績就是大敗過柔然可汗,可惜也沒有斬草除根。

我合上書卷,注視他說:「我能為你做什麼呢?」

元天寰從桌上取出一盒兒:「你只用桂花糖泡些茶就是了。」我以為他是開玩笑,他卻認真的說:「過幾天是蘭若寺新塔落成的祈福會,皇族貴眷許多都要前去。你將是皇后。因我朝民眾信奉菩薩,這樣的活動你定要顯出十二萬分的虔誠來。朕近期殺戮氣重,不宜冒犯,且又要秘密去北方武川鎮巡視,你代朕去吧。第二,九月九日重陽節,朕決定在長樂宮外的林苑秋獮,事後按習俗要與兄弟皇族們飲菊花酒,請你當女主人設宴。眾人對你因陌生而懷疑,你雖是少女,但務必要準備的盡善盡美,羅夫人自會暗中協助。」

他要我代他去寺廟獻禮,又要我準備家宴……我一一默記下。戰爭迫在眉睫,他倒鎮定。我從他手裏接過桂花糖:「我定竭力。至於宮中……不要擔心我。我會學着幫你。」

他面色不變,默然相對。長安一片月,後宮女子們在秋來時搗衣聲一片凄切。我有所感觸,元天寰也意遲遲道:「後宮中數百年積怨陰氣太重,與你與朕都不利。椒房乃朕母后居所,她之箱奩,胭脂猶在。朕雖擇立皇后,也不能忘記母親。公主明春以後,就與朕一起在太極宮起居吧……」

我耳朵發燙,手下一松,心道:我們又不是民間夫妻……想到跟這人日夜相對,也不是滋味……我轉眼去瞅牆壁上一尊薩珊國的彩色琉璃普賢菩薩像,一人多高的菩薩像嵌入牆壁,通體剔透,大象的兩眼似乎是瑪瑙所制,黑白分明,異常清亮。元天寰輕聲說:「有意思嗎?這本來也是一個機關,鮮為人知就是了。」

正在這時,老太監姦細而蒼老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皇上,上官先生求見。」

我望了一眼元天寰,他沉吟:「……召他入內吧。」

我近來沒有見到上官了……難免靦腆,雖然元天寰所給的桂花糖……許就是他做的。我正尋思著迴避,元天寰推我道:「你去摸摸大象的眼睛。」我照樣去一摸,牆裂開一鋒。原來牆壁內中空,可容一人。我藏在裏面,元天寰在外人影一晃,牆又合上了。

燭光迎著琉璃,暗室內斑駁彩影,晶瑩美麗。我縮在菩薩后,才發現大象眼睛縮了進去,留下個小孔,正好窺視外頭。片刻后就見上官步入。天寰冰清,上官玉潤。二人並立世間,旗鼓相當。上官臉色並不好看,倒是元天寰率先一笑:「你今夜怎麼來了?坐吧坐吧。」他的聲音比方才響亮多了,我察覺暗室會將話語聲加高几倍。

上官攏手,似不勝秋寒,眉目倒更是被秋風洗得更清麗了:「我來是因為古怪的天象,你可別說你沒看到。昨夜太白星有變,緩動而反角,這是不宜遠戰,且大凶的意思。你還是一意孤行要御駕親征,於今秋攻擊柔然帝國?」

元天寰又笑,不置可否。上官抽出雙手,挺直脊背:「你已知秋季柔然將率先偷襲武川鎮,你可向對方暗示你早作準備。那樣以你威名,他們會三思後行。只要拖到冬天,你就可等明年再解決北方。」

「我不想等到明年。上官你知我的。我向來說打仗以人為先,地理次之,最後才是天道。天時無常,我的計劃早就定下了。我不會因為凶兆取消大戰。我成年後就取消了朝廷欽天監。任何妄言天道之人,在我治下都被罰作散播巫術。因為我就是不願意有人說什麼天時不利,影響我作戰……你且坐下好嗎?」

上官眉頭蹙著,還是坐下了,他的眸子裏有幾分傷感:「我也知道太遲了。可從善如流,本來只是歷代帝王收買人心的策略。你懂,但你不用,你裝個樣子也不肯。在四川,揭穿你身份那次我為什麼流淚?因為連我都不知道元天寰就是你。難道你這樣子不累么?我今天背着你做了一件事情,你怪我,我也認了。我已去過你五弟趙王元君宙的府上,試探他是否願意代你出戰……」

元天寰肩頭一震,我也捂住了嘴。因為天象不利,上官就叫阿宙代替其兄北伐?阿宙太年少了……我踮腳,耳朵都貼在大象上,冷冰冰的,我迫不及待的想聽元天寰的回答。

元天寰道:「這樣……五弟怎麼說?」

「他說:我知上官先生與皇上之誼。既然先生說對皇上大凶,我願意代為出戰。將軍以死為榮,以國為家,義不容辭。雖然軍事秘密不能泄露給他人,但君宙自當磨劍以待。」

元天寰淡淡的盯着上官:「你覺得我會同意?」

(媳婦兒,我們一起種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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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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