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天真的赤練

70.天真的赤練

一隻活過千萬年的神奇白鳥,和一個剛剛長大的小姑娘,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他們之間的關係必然是不對等的。

沈桐兒沒法完全理解蘇晟,僅僅因為喜愛而滿懷信任,甚至願意陪他去做最危險的事。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連感情都不願追究。

其實當山婆說出兩千年見過蘇晟帶著玉屍來雲州開圖時,就有層困惑的陰影籠罩住了沈桐兒的心,加之她看到地宮裡藏著這麼多白色怪屍、幼生異鬼……心情的崩潰就更加難以控制。

憋住的懷疑說出來,眼淚也隨之流了滿臉。

沈桐兒啜泣道:「小白,別再給我講故事了,你就乾乾脆脆告訴我,異鬼是不是從這些白色屍體爬出來的!如果你曾為了找尋線索而去過無數古墓,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蘇晟走到她面前,緩慢地單膝跪下撫摸住她的臉:「是。」

沈桐兒頓時哭得更厲害:「那你上第一次開圖尋找長明燈樓,不是為了燈,而是為了你帶的屍體吧?」

「同時也是為了燈,那燈的確是往返兩個世界的唯一工具,我沒騙你。」蘇晟沒辦法編出新的謊言,只能說出的確屬實的部分。

沈桐兒咬住嘴唇,全身都發著抖:「那我……是不是從那具屍體里爬出來的……」

蘇晟慢慢地抹去她的眼淚,答非所問:「桐兒,我喜歡的是你的全部,也許你現在沒辦法理解,但日後你若理解了,也許就不會再怪我……」

不曉得這種話能討好什麼樣的女子,至少桐兒聽到后絲毫沒有受到安慰。

沒想這個時候,蘇晟猛地站起將她護在身後。

沈桐兒腫著眼睛望去,恍惚間看到個扭曲的東西倒掛在破碎的門邊,長長的黑髮垂落下來,嚇得她差點慘叫出聲。

「嘻嘻嘻……你們在幹什麼呀……」

奇特的笑聲傳了過來,音色像個非常年輕的少年。

蘇晟經歷過的危險太多,從來也不願保持善意與天真,他扶開依然滿臉淚的妻子,瞬間提身上去伸手捕捉。

沒想來者行動之敏捷出乎意料,扭頭就順著石壁攀爬逃竄,那四肢挪動的方式倒與山婆有幾分相似。

沈桐兒生怕出狀況,急著跟在後面喊道:「小白!」

未料未等蘇晟揪出對方,她就被石道里忽然多出的屍體絆了個大跟頭。

「嘻嘻嘻!」那東西瞧見蘇晟轉身回去攙扶,又扒著牆譏笑:「傻瓜!

沈桐兒摸住屍體定睛一看,頓時嚇得縮在蘇晟懷裡:「這、這不是蔦蘿嗎?」

原本在瞧熱鬧的奇怪來者竟然生氣地跳到她面前:「別碰我的好吃的!」

沈桐兒在漆黑中定睛望去,發現對方雖然貌似玲瓏可愛的少年,但想必是異鬼所化,不由質問:「你是誰,和山婆什麼關係?」

「我?我叫赤練。」他歪過腦袋,舔了舔嘴角的血跡:「山婆是誰?」

「這肉人是誰給你的?」蘇晟扶起沈桐兒,生怕她遭到突然攻擊。

赤練看起來和沈桐兒差不多大,露出笑嘻嘻的模樣:「阿萊呀。」

原來那怪物還有其它名字,山婆大概是周圍山民對她恐懼的尊稱吧……

沈桐兒握緊雙手,不知是否又要面臨爭鬥。

但是赤練卻只是俯身揪起蔦蘿已經殘破的身體,不費吹灰之力地拽掉她的胳膊,捧著咀嚼起來。

那天真的表情好似全無提防的孩童,卻又血腥到扭曲。

蘇晟摸住桐兒的頭,在她耳邊輕聲道:「先別哭了,聽我話。」

「你們在講什麼?」赤練似乎同山婆一樣,很容易就分辨出小姑娘是同類,拿著那個血淋淋的殘肢遞過去:「你吃嗎?」

口水混著血滴到沈桐兒臉上,讓再也忍不住地開始乾嘔。

赤練似乎覺得莫名奇妙。

「我娘子身體不舒服,你自己享用吧。」蘇晟的聲音透著絲絲涼意:「阿萊在哪裡?我們是來看望她的,但卻在這裡迷了路。」

「唔,她在接待其它客人。」赤練咬得滿臉血污。

「能帶我們去見她嗎?」蘇晟試探。

赤練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而後他伸手把蔦蘿的屍體拎起來,悠閑地邁開步子:「來吧。」

沈桐兒眼圈還紅紅的,皺著眉與蘇晟對視片刻,便也唯有跟在後面。

蘇晟知道自己的隱瞞惹得她生氣,始終緊緊地握著妻子的手,故作平常地問道:「赤練,為何我從未見過你,阿萊總是自己在外面找食物。」

「她不讓我離開家。」赤練回頭故作神秘地說:「外面!是很危險的!」

沈桐兒此時才覺得這隻小異鬼的腦袋不太正常,啞著聲音學蘇晟那般撒謊:「阿萊叫我們來看地宮裡的寶貝,這地方怎麼可能有寶貝?肯定是在撒謊吧?」

「有的!綠色的!」赤練緊張地說:「不過很可怕,有很燙很燙的火!」

又是火……

沈桐兒摸住脖子上的玉盒,決定暫時不能再讓情緒失控。

只是蘇晟到底要做什麼,她打算好好地想一想。

——

地宮錯綜複雜的道路對赤練來說彷彿不成半點問題,他步履極快,拖著屍體只花了很短的時間便尋到目的地,抬鼻嗅了嗅:「阿萊就在前面。」

「太好了。」蘇晟忽然放開桐兒,抬腳把他狠狠踢到牆上,狠狠揪住他血腥糾結的長發:「老實點,如果你不想也變成食物!」

赤練完全被嚇倒:「放開我!」

他在嘶吼的過程中忍不住露出怖相,但黑洞洞的眼眶和獠牙只是一閃而過。

沈桐兒不禁毛骨悚然,想象到自己也會如此便有些無法忍受。

可惜現實沒給她任何糾結的機會,因為滿頭白髮的山婆不知何時從墓頂爬了過來:「放開他——!」

「這可由不得你。」蘇晟沒再像之前那般推讓,雪白修長的手指狠狠插/進赤練的脖頸,疼得他全身瑟瑟發抖、卻再也無法嘶吼。

「我放你們出去,別傷害他!」山婆瞪大雙眼,眼神極盡仇視。

「現在出去吸引不了我,聽說這地宮裡有個寶物?」蘇晟聞過赤練的血液:「雖然這異鬼很小,但魂塵應該相當純凈,你猜吃起來味道如何?」

「該死的鳥,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山婆完全不敢貿然攻擊,只恨自己沒看好赤練。

沈桐兒躲在蘇晟後面,隨時打算出手協助。

未想到完全漆黑的墓道盡頭忽而亮起燭火,竟是季祁撐著盞油燈緩緩走來。

沈桐兒驚訝:「季大哥!」

「桐兒,蘇公子,好久不見!」季祁大聲道:「我昨日聽阿萊姑娘說起你們進入墓道,已經勸服她不與你們為敵,現在能不能放了那孩子!」

「姑娘?孩子?」蘇晟自來不喜歡這個男人:「堂堂天光門的首領,竟然和異鬼為伍,真令我驚訝。」

季祁苦笑著越走越近:「這其中大有原委,何必武斷評價呢?」

「你在我面前沒有一絲說服力,我要看地宮中的寶物,別的都沒用。」蘇晟眯起眼睛:「不服氣的話,可以來跟我拼個你死我活。」

「好,我帶你看。」山婆握拳答應:「藏寶室離這不遠,而且那裡至今沒有褪色的壁畫里就有你的身影出現,我倒好奇你和雲淵地宮是什麼關係。」

「哼。」蘇晟冷笑了聲:「帶路。」

「阿萊……痛……」赤練虛弱地小聲說道。

山婆黑紗外的眸子閃過不忍的目光,轉身就引路邁步。

季祁跟在旁邊無奈解釋:「阿萊與赤練都出生在雲淵地宮中,他們是同一個棺材里爬出來的朋友,只可惜地宮裡沒有食物,山外也人煙稀少,阿萊曾在極餓中啃傷過赤練的腦子,雖然最後他又活了過來,卻就此停止生長,這麼多年都是阿萊去外面尋覓食物養活他的。」

「季大哥,沒想到你真的和異鬼混在一起。」沈桐兒忍不住這樣感概。

季祁苦笑:「我帶屬下進這地宮,實屬皇命難為,多虧阿萊姑娘看在我有異鬼血統的份上,沒有要我的命。」

「少在這裡凜然正義,你們是達成了交易吧,桐兒離他遠些。」蘇晟一針見血的說:「怎麼,山婆答應你讓你帶走這裡的寶物,你答應帶她去長明燈樓?」

季祁沉默。

沈桐兒立刻離蘇晟更近半步:「季大哥,你想暗算我們?」

「這麼說就嚴重了,我也只是想和阿萊商議著如何互相幫助,畢竟僅地宮的蓮火就誰也碰不得。」季祁淡笑。

「姓季的,你可真是會演戲啊,如果不是因為這丫頭的特殊體質,你當初會在鹿先生的指點下故意施救於她嗎?」帶笑的男聲從附近盪出迴音。

沈桐兒記憶力很好使,瞬間驚叫:「風滿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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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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