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良人

81.良人

?第八十章

次日,童延陪童艷艷去了趟醫院,母子倆得空私下說了會兒話。

童延不明白他媽為什麼到了這個年紀還非得再生一個,沒直接問,倒是在看見檢查結果之後,說:「你看,再過一個月還得做羊水穿刺,連檢查都要擔風險,自己累不累?」

童艷艷焦躁地說:「我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懷上啊,我都這個年紀了,跟他過了五年,以前不也沒事兒嗎?」

這孩子都三個月了,眼下再決定不要就得引產,童延沒敢馬後炮地問他媽剛發現時怎麼不流了。

但童艷艷自己解決了他的疑問,「懷上了就生唄,老娘吃點苦也不算什麼,這事兒你別管,老娘也沒打算給你添負擔,孩子是他的種,他再辛苦也得好好養著。」

童延立刻說:「這是哪的話?」

童艷艷嘆口氣,「反正,你記着,這小的生下來,我跟他真沒打算讓你們這倆孩子搭手。你還記得不記得,咱們原先巷子口上的老李家生二胎,他家大兒子的對象一聽說就鬧了分手,你趕緊把自己撇乾淨。」

童延完全不記得這事兒,「哈。」厲害了,這妹子果斷。

但還真怨不得妹子現實,現實就是現實,平常人家,李家兒子也就是個白領的收入,突然砸下來一個可能讓小夫妻倆傷神耗力的弟弟或者妹妹,人家妹子及時抽身又怎麼了?誰不想過好日子。

總不能指望全天下的小夥伴之間,都像他跟聶錚那樣,有共甘谷同進退的情意,對吧?

但李家那事跟他們現在的情況又不同,童延正色道:「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現在,你先聽我的安排看大夫,既然要生,就得爭取平平安安地生,是不是?」

他媽沒話說了,畢竟童延找的醫院比他們原先去的那家方便得多,其他先不提,至少看診和檢查不用坐在那等干幾個小時。

童艷艷這次孕吐太厲害,導致電解質紊亂,檢查完還得留在醫院輸液。老張領完葯,過來叫他們:「走吧,去打針。」

童艷艷手扶著腰,站起來,低頭沖着自己肚子罵:「小王八蛋,你可折騰死老娘了。」

小王八蛋。童延眼皮跳了下,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童艷艷不是在叫他。曾經的專屬稱謂,如今,他媽已經用來喚另一個人。他們母子也曾相依為命,從有了老張開始,他再不是童艷艷的唯一。現在又有了另一個孩子,這個唯一,以後,他還將越發不是。

以後,把他當成唯一的,恐怕也只有他的聶先生了。

這一晚,異地戀的日常視頻通話。

童延跟聶錚也沒特別停下來說話,兩人都是把攝像頭擺一邊,自己忙自己的。聶錚對着一大摞的文件和電腦,童延則躺在床上看他的劇本,《歸途》已經定在八月開拍。

之前他說吃人嘴短不演這戲也就是句氣話,鄭昭華後來訓了他一頓:「你以後可別說這種氣話了。咱們都知道聶錚沒拿你當小情兒,這些年他對你像對兒子似的,操的是當爹的心,把自己憋得不像個正常人。你這樣把人一頓氣,換我也得把你從機場趕回來。」

所以這戲還是要乖乖演的。不僅演,還得演好了。擺明說,聶錚這個金主不是他一個人的金主,但凡雲星投拍的戲,聶錚都是金主,他得讓公司其他藝人看到,老闆把這這資源給他,他當之無愧。

於是,連着視頻,對着劇本揣摩了一個鐘頭,童延看着屏幕上男人工作時認真沉肅的神色,才想起白天那事兒。

他突然開口:「哎,你想沒想過代孕個孩子?」現在國外的gay好像挺流行代孕,這事兒對聶錚來說不難辦到。

聶錚眉峰微蹙,抬頭看他一眼,「沒想過,」接着一臉嚴肅地開了個玩笑:「你要是發現自己有這功能,早點告訴我。」

童延頓時樂了,「然後你就讓我生一窩?」

聶錚眉心刻紋又深了些,卻戲謔地說:「看不出你還有這個心愿。可讓你失望了,這是畸形,帶你去看大夫才是正常反應。」

事實上,聶錚心理潔癖太嚴重,代孕背後扯不清的倫理問題且不談,他無法忍受自己的jing子,通過任何一種手段進入除童延之外的身體。

於是很快,童延聽見聶錚問:「你想要孩子?」

童延忙不迭搖頭:「別,我自己還攪不清自己吶,要個小娃扮家家酒?你真不想要?」

聶錚把筆放到一邊,正臉對着屏幕,微微笑,「養孩子太操心,我不想再來第二次。」

童延呸了聲,心裏美滋滋的。聶錚只要他,只想要他……

這男人看着嚴肅,可也真是抓准機會就開始表白。禁yu?那是表象,聶錚分明是悶騷啊。

聶先生,你這樣遲早得jing盡人亡,知道嗎?

童延心臟無限膨脹,連血管都膨脹,他把劇本放一邊,手肘撐著身子側躺橫陳,另一隻手慢悠悠地拉開睡袍腰帶。

他眼光tiao逗男人的視線,開口時語速同樣緩慢,「你就這麼喜歡我?」

那聲音輕軟,正如一根撥在心上的羽毛,薄薄的一層衣料垂落,風情無限。童延的白皙修長的手指拉住看客的視線,沿那美景旖旎脈絡寸寸撫過,「你喜歡我什麼呢?」

聶錚眼色漸沉,身子靠向椅背,慢慢,胳膊也穩穩落在扶手。

眼前的風景,妖性畢露,魅惑入骨。

他唇邊勾出一絲很淡的、玩味的笑,雙手交叉在身前,「這種程度可得不到答案,繼續。」就這樣專註地看着,連眼都沒眨。

狀似平靜,好整以暇。

深夜,聶錚才出書房,他剛剛明白了什麼是亟待爆發的火山。

走到小會客廳,Len已經在裏面等着他了,他們昨天剛見過面,Len今天來,想必是有新的消息。

聶錚過去時,Len打量着他,「你呼吸比平時重,剛才在運動?」

聶錚在Len對面的沙發坐下,表情紋絲未變地說:「日常健身,有什麼好消息?」

Len把一個巴掌大似弓似弩的小物件放桌上,推到他面前,「在島上書房,殺手用來對目標出手的就是這個,這是南亞土著人的武器,已經很多年沒見人用過了,能像你描述的那樣精準地打擊目標,應該是改良過,可據我們反覆查證,你島上任何一個人的生活軌跡都跟南亞土著人沒有緊密關聯。」

聶錚嗯了聲,要有異常,他自己早查到了。他用人,特別是在日常起居息息相關處用人,不可能不小心,島上所有人都是有家有口有牽掛、而且幾十年履歷可尋其蹤的,否則他不會小心過後還被老爺子得手。

Len又說:「現在的問題是,拿下這個人容易,目標範圍本身不大,但他們傳遞消息的方式太隱秘,拿下他,打草驚蛇,他的同伴會對你要保護的人動手。從外界查他的同夥是誰,也不是不行,可工作量太大,可能需要花費一年或者更長的時間。把保護對象圈禁到一個安全處,然後不受脅迫大張旗鼓地查出殺手,從殺手身上入手,逼供,也是個辦法。」

聶錚說:「只是,成功率不大,第一,這種被放到前線的棋子,通常不會知道太多,二來,亡命之徒的嘴不容易撬開。第三,就算把我的人保護起來,打草驚蛇后,殺手的同夥可能暫時隱藏一部分力量,等童延出去再伺機動手,我不可能藏他一輩子。」

他更不可能讓童延戰戰兢兢到他按老爺子的標準把趙家「平穩」過度到趙祁峰手上,那樣一來,此舉,一點意義都沒有。而且藏童延,就得把童延家裏人一起藏起來,包括孕婦和幾個月後的新生兒。

Len點了下頭,說:「是,所以,你要事情解決得快而漂亮,還是得從趙家入手,雇這樣的殺手,花費不小,趙老爺子似乎還找了不止一個,你真查不到他的賬目有什麼異常?」

完全沒有,趙老生前的每一筆花費,經過這一個月,在聶錚面前已然是透明。不光是老人家的花費,還有公司的賬目、趙家慈善資金的去處,甚至連捐給寺廟的善款都查過。趙老的人際圈就不用說了。

聶錚垂眸片刻,說:「我再想想。」

可是,轉機也就發生在這天晚上。

把Len送出去,聶錚再回書房,秘書正對牆上的名家手筆打量。秘書見是他,說:「聶先生,今天在機場候機廳,我居然看到了這幅畫的仿製品。」

聶錚說:「正常。」價值不菲的名畫和古董,有贗品再正常不過。以前,趙家庫房裏那些先輩們的收藏就有好些是假的,據說,不是趙老爺子拿出去重新找人鑒定,還不知道。不過,那是他出生之前的事。

等等,價值不菲的藏品?會不會拿出去時是真的,帶回來時是假的?利用藝術品做資金流通的行徑這些年太常見,他怎麼就忽略了這裏。

於是,聶錚這次在港島多待了一天。次日,事情全部明晰,包括趙家那幾件收藏的真品在什麼時候拍賣,以什麼樣的價格成交,全都一目了然。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藏品全都是由同一個鑒定師鑒定的。

Len看了下聶錚給的資料,說:「這個鑒定師,父母都死於當時的bao亂。我明白了。」

是的,事實是,趙老爺子做出這一舉措的前一年,南亞這小國發生了幾場針對華人的bao亂。因為本國zheng府zheng策的激烈傾軋,包括趙家在內的這些華商,別說生意,就連生存都岌岌可危。所以,等風波稍微平靜,趙老爺子把一部分產業轉移到國外,這是明裏。想暗裏再給自己培植些勢力作為保障,當時,趙家資金流向卻仍被盯着,或許正因如此,趙老爺子才想了這個辦法。

那是四十年前,對藝術品市場的和個人資產的監控不如如今這樣嚴密,所以,趙老爺子的辦法放在當時還可行。

趙老爺子此舉,可能是想養些人,不得已時用來收拾甚至控制那些身居高位又不太聽話的原住民zheng客,當時,華人在本國,毫無zheng治地位。

只是沒想到,這備用手段對別人沒使出來,卻用在了聶錚身上。

四十年過去,當初的鑒定師早已在行內無名,的人把這位老人鎖入監控範圍中時,童延的新戲正好開機。

開機第一場就是主角在酒吧表演的戲,為了造出熱火朝天的氣氛,群演有幾十位。

為了這幾十位群演,演員副導演使了老大的勁兒。鏡頭前戲正拍著,副導演退後一步問鄭昭華,「下次群演還是要從業兩年以上的?跟今天的還不能重複?」

鄭昭華點一下頭,瞟一眼童延的保鏢,對副導演說:「是,而且還得他們過目,覺得沒問題。」

副導演擦了把汗,走了。

鄭昭華對着全心投入表演的童延看了一會兒,心裏無比快活:童延戲照常拍著,跟聶錚那小情調也天天調著。

趙老爺子費盡心思,卻反而讓這兩人更同聲共氣,在底下看着,恐怕心裏也不安寧吧。嘖嘖嘖,真該找個什麼給老爺子把棺材板壓着。

童延跟聶錚這一分別又是一個月,《歸途》開拍一個月後,外景地切換,他擠出了三天休息時間。

聶錚聽說時,眼色沉了些,畢竟,還有座火山沒爆發,是不是?於是他說:「哦?開戲后居然能停下來休息,這放在整個行業都難得,這三天你準備怎麼安排?」

童延裝作聽不懂,揉了揉肩,「累啊,當然是在家睡過去。」

聶錚認真地說:「真沒打算出去走走?」

童延還記着自己說過的話:再主動去找聶錚,他就是孫子。他笑眯眯地說:「沒打算,放心吧你。不跟你說了,我眼睛都睜不開了,先睡個午覺。」說着,就真把電話給掛了。

可入夜時,童延躺在熱帶島國某個酒店高層房間的大床上,對面電視正播著新聞,高大的混血男人對着記者從容不迫地侃侃而談。

節目還沒播完,門鈴響了。他穿上拖鞋,樂顛顛地跑出去開門。剛才還在屏幕上出現的男人,此時正站在門外。

聶錚深邃雙眼一瞬不瞬地注視他,別有意味地說:「真巧。」

童延倚門,抬起下巴作倨傲狀,「本宮出來旅行散心,你有事?」

男人圈住他的腰,把他帶進房間,反手把門關得嚴嚴實實,「客房服務。」

作者有話要說:他倆光是深入持久交流,我都能寫十萬字。但不是周末沒時間開車,這段回頭補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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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聶先生的恩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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