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忍耐

「所以據說有人已經在磨拳霍霍，就等著曹森上去后，把他打下來呢。不過我覺得肯定不可能的，曹森他家跟蔣非家是一卦的，而且又凶又狠，誰敢惹他啊。」

秦青有點意外，「你怎麼對這些知道得那麼清楚？」

李曉如臉色有些發紅，不好意思地說：「我在圖書館的學院報刊里看到的啦。」

雖然自由學院初、高中加起來總人數五百人不到，但是龍魂學園的建設者和投資者對學生都太好了，所謂人數雖少，五臟俱全，各種社團只要有學生想搞，申報上去后就可以搞。

自由學院中最大的社團就是新聞社了，校報上經常報道的是笑話啊、來了新生家世如何長相如何、哪班的誰做了什麼事呼籲全院懲罰對方、誰誰誰欺負人的時候想出了什麼新招、曹森的狗病了、狗糧沒了、蔣非又搞失蹤不來上課、隔壁超能學院的哪個傻逼幹了什麼傻逼事……

總之就是亂七八糟的，只要新聞社的人覺得有趣就會寫上去，而且有些唯恐天下不亂，圖書館里保存着從第一期到現在第二百零八期的報紙，李曉如挑挑揀揀，找到了一些比較有用的信息。

兩人說着，突然一個男生跑到了兩人面前，秦青眼睛剛看過去，眼睛就被閃光燈閃了一下，聽到「咔嚓咔嚓」兩聲。

他在拍秦青。

秦青眉頭微蹙，她不喜歡這種突然跑過來未經許可對着她一陣拍的，但是她已經大概知道了這個新聞社團的尿性，她初來乍到，這個學校又這麼沒有規矩，還是先忍一忍比較好。

那個男生一邊舉著相機從秦青的正面拍到側面，一邊問：「你好啊新同學，我是新聞社的小林，我可以給你做個採訪嗎？」

「佔用時間久嗎？我初來乍到，對學院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需要去了解一下。」

「不久不久，我們可以邊走邊採訪。」男生見她配合，露出溫和的笑容。

秦青見他態度還好，便和縮起了肩膀小心翼翼起來的李曉如一起往教學樓走去，李曉如剛剛好跟她是同班。

小林拍完照后把相機掛在胸口，一邊走在秦青身邊，一邊拿着本子和筆在記，把秦青的姓名、年齡、喜好等等基本問題問一遍后，採訪海賊繼續。

「請問秦青同學，你覺得我們學院怎麼樣？」

「很好。」

「請問秦青同學，你覺得我們學院的學生怎麼樣？」

「我還沒跟他們相處過。」

「請問秦青同學……」

「……」

一直到他們走到三號教學樓樓下，採訪結束了，問的都是這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小林收起紙筆，笑容溫和地說：「謝謝你接受我的採訪，祝你接下來在自由學院生活愉快。」

「謝謝。」

李曉如看着小林的背影，鬆了一口氣，「幸好他沒有提出什麼刁鑽的問題，要不然很容易踩雷的。你知道嗎，跟我們同一時間入學的，有個長得很漂亮家境很好的富家小姐接受採訪的時候，被拿出照片問到『你覺得墨蘭和寧若夏哪個比較好看』這種問題，你說多得罪人啊！」

「哪個女孩回了什麼？」這種問題，有N種方法可以避開好嗎？如果是秦寧被問到這種問題，秦寧不僅能很好的解決，而且能立刻憑着這句問話讓那兩個女孩對她心存好感。

李曉如拉着秦青小心翼翼地避開一個從樓上下來的女生，看到那女生回頭看她們，聲音越發小了，「她說她比她們都好看。」

「……所以她怎麼樣了？」

「不知道，我不敢去關注，好怕。」

說話間已經上到了二樓，1班剛好臨近樓梯，班級里已經來了不少人，嬉戲說笑聲正從裏面傳來，秦青正要進去，被李曉如拉着往後門走。

「那個，不要從前門進啦，太引人注目了，我們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

也對，秦青覺得確實要低調點，畢竟這裏的人欺負人、給別人找麻煩的手段比她以前的學校多太多了，而且不分輕重，這個學校那麼好，她想學的東西多了去，不想被亂七八糟的人和事打攪，霸佔時間和空間。

主要是，她還沒跟男朋友分手，不想一腳踏兩船。

秦青覺得，雖然她從小到大就屬於不找麻煩但是總有人看她不順眼的類型，但是低調忍耐個三五天，等她跟男朋友分手了，物色到新男朋友應該是可以的。

然而，她天生有着不低調的臉和氣質，就算悄悄地從後門進來，還是引起了注意。

有個腿上坐着個女同學的男生吹了聲口哨，「哇哦，這是新同學嗎？很正哦！」

於是坐在男生腿上的女同學笑着涼涼地看了秦青一眼，用胳膊肘撞了男生一下，「我好看還是她好看？」

「你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她好看啊，我們的眼睛可沒有瞎。」那男生還沒開口，站在講台上的一個男生就這麼說了，然後班上的其他人都鬨笑出聲。

那個女生的男朋友也在笑的行列中，等到女生臉色快要綳不住的時候他才說：「生氣了？有什麼好氣的？她好看，但是一看就是你水多。來，哥哥親一口。」

「什麼啊，冰山融化的話，水不是更多嗎？」

「哈！你想去試一試嗎？」

「我想啊，人家給試嗎？喂，你給試嗎？」看起來瘦巴巴的少年一臉猥瑣地問，眼中竟真的有幾分期待。

然後班上又是一陣鬨笑，那個女生也笑了，只是看着秦青的視線冰冷。

講真的，秦青在原來的學校的時候，也聽到過別人出口成臟動不動就問候別人全家和生殖器官或者不要臉地講黃段子，但是至少從來沒有人敢在班級里，敢當着她的面說出這種噁心的毫無尊重之意的話。

秦青面無表情地看着這群人，李曉如感覺到她的指尖在顫，怕她忍不住發火，急急忙忙把她拉到角落裏坐下，並且在她耳邊小聲說：「忍一下忍一下……」

忍……

秦青深呼吸一口氣，把書拿出來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哇塞，不會還是個學霸吧？」

秦青需要做幾張卷子冷靜冷靜，不過沒有卷子，她只好寫練習冊上的習題，特意找了裏面的一道奧數題做。

這種方法很有效，秦青很快就沉浸在了習題中，腦子裏都是各種公式和數字，教室里不堪入耳的聲音和嘈雜聲都被她屏蔽在外。

「喂！問你話呢，耳聾了嗎？」筆下的練習冊猛然被抽走，筆頭一下子在上面劃出了一道長長的黑線。

突然被打斷思緒，秦青怔了下，腦子還沒從運算軌道上下來，聽到李曉如顫抖害怕地聲音在邊上響起，「對、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性格……」

「閉嘴，輪得到你說話嗎？你算什麼玩意兒？鄉巴佬！」

李曉如的曾祖父和秦青的曾祖父一樣，都是戰後身體有恙，無法再在部隊呆下去的，都是家境普通的孩子。

李曉如被吼得縮了縮脖子，漲紅了臉囁嚅：「對、對不起……」

秦青抬眼，看着這個抓着她的練習冊的女生，「可以先把練習冊還給我嗎？」

那女生眉梢一挑，手一抬，一拋，練習冊直接被扔進了教室角落的垃圾桶中，「不還又怎樣？我看你還不懂我們這裏的規矩，新人，就應該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尊敬前輩，好好聽人說話，懂嗎？」

秦青握着筆的手猛然收緊，李曉如怕得在桌底下抓着她的手，其實新生被欺負在自由學院是很常見的事，就是所謂的下馬威，如果乖乖受着，他們沒幾天就會厭了，但是如果一反抗，那就糟糕了，他們非得收拾你到服服帖帖不可，那時候就不是口頭上教訓羞辱而已了。

就在這時，教室前門處傳來一道嬌柔的聲音，「怎麼了這是？」

發梢染著孔雀藍的墨蘭正站在門口，笑容溫柔神情疑惑地看着他們，身後正是林可。

看到秦青，林可朝她露出了甜美的笑，伸手擺了擺，打招呼。

墨蘭的出現立刻讓班級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身上，1班學生們熱情地問好，連女生們跟她說話的語氣都變得嬌氣討好，彷彿跟她的關係非常好一樣。

聽女孩說這個新人很目中無人不懂規矩，墨蘭看向秦青，眼神好奇又純凈，讓人感覺像一隻小貓，好一會兒她收回目光說：「新同學長得可真好看呢，你們就不能對美麗的人溫柔一點嗎？」

「切，我不覺得她好看。」

「你啊……」

墨蘭的到來打斷了第一節課前針對秦青展開的下馬威，但是不代表就是結束了。

一天只上五節課，不用早讀不用晚自習，甚至完不完成作業都可以，這樣寬鬆的制度讓秦青有種緊張感，擔心自己會不小心鬆懈下來，所以她每節課都上的很認真很用功——認真用功地寫習題，並且很體貼的時不時假裝有認真聽講的抬頭看看老師，因為他看起來太可憐了。

班上沒幾個人認真聽講的，於是認真聽講一副高冷學霸模樣的秦青就很引人注目了，班上同學的一些視線時不時落在她身上，新聞社的小林從1班外經過的時候，還拿相機拍了一張。

秦青這種姿態讓不少人看不順眼，這一個上午的時間，上課時間有人用紙團扔她，有人用粉筆扔她，有人在課間時間要求她去距離3號教學樓步行來回10分鐘左右的超市買零食、買飲料。

這種事還在她的忍受範圍之內，秦青統統忍了下來。

中午和李曉如去餐廳吃過午飯後，秦青準備去超能學院找一下秦寧，看看她在那邊怎麼樣，超能學院應該不會像自由學院這邊這樣。

李曉如聽說秦青要去超能學院，張了張嘴，神色忽然有些落寞。

「怎麼了？你弟弟不是跟你一起入學的嗎？你要一起過去看看他嗎？」

李曉如笑容有些勉強地擺擺手，「不要了，你自己去吧，你去吧，多跟你妹妹說說話吧。」

這話說得有些奇怪，但是李曉如的腳尖已經轉向了宿舍，秦青也不是喜歡追問別人的私事的人，便自己往超能學院去了。

超能學院和自由學院，僅有一條白線之隔。

但是除了一些剛入學的新人會跨過那條線到對方學院去之外，兩個學院的學生幾乎都不會跨過那條白線，而新人在一兩個月後，也會漸漸不再跨過那條白線。

秦青走向那條白線的時候，注意到那個小林又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對着她拍了一張照，她看過去，那人又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坦蕩地跟她揮了揮手。

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很不喜歡，但是秦青也只好面無表情地朝他點點頭。

超能學院外面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而且很安靜，讓人不禁懷疑這個學院裏一個學生都沒有。

其實這是因為擁有超能力的學生要學的東西跟普通學生不一樣，他們的學院建築看着和自由學院外表一樣，但是內部卻別有洞天，而且建築物都採用最先進的隔音材料和最堅硬的建築材料，在建築內發生爆炸的話，自由學院那邊也是聽不到聲音的，更何況學生們的說話聲。

而且超能學院學生的活動範圍，從那條白線過去，一直綿延到整整有半個市的橫跨度。

秦青一過白線，距離最近的那棟樓里就出來了一個穿着保安服的老人，他面帶笑容，慈眉善目的樣子，「小姑娘找誰呢？」

普通人是不能隨便進超能學院的建築物里的。

雖然不能去參觀一下真正的超能力者聚集地有些失望，但是秦青挺理解的，畢竟她已經從秦寧那裏親身體會到真正的超能力是多麼恐怖的東西，並不像電視里或者漫畫里演繹的那樣是個人都能夠隨意掌控自如，想上天就上天想遁地就遁地，一不小心是會死人的好嗎？

「今天早上剛入學的一個女孩，叫秦寧。」

「好的，你等等啊，我幫你叫。」

背後從自由學院那邊過來的目光如鋒芒在刺，感覺很不舒服，秦青想這些人怎麼就能這麼無聊，這個年紀不好好讀書一天到晚沒事盯着別人看，簡直有病。

於是秦青看了看四周，走向超能學院建筑前的一個碧綠可愛的小山坡，坐在山坡上的一棵櫻花樹下，讓樹木幫她擋着那些視線。

等待的時間有點兒長，秦青卻覺得很安逸，自由學院裏那些內心不知為何充滿惡意的人，一個上午時間就讓她感覺有些疲於應付了。

正想着，秦青突然發現不遠處的另一個小山坡上的櫻花樹后，站在一個男生，看起來也是在等人的樣子，而且看樣子來得比她早。

而此時，有個女生從超能學院中出來了，她的臉色難看，快步地跑了過去，秦青看到那個男生看到她臉上露出了笑，只是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個女生就劈頭蓋臉地說：「你幹什麼啊？我都跟你說別來找我了！」

「今天你生日，我就想……」

「想什麼啊！你能不能為我考慮考慮？你這樣讓我很丟臉，我會被同學嘲笑！我求求你了好不好？別再過來找我，有事你在門衛那裏留紙條給我就好了！如果你再這樣，我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