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有點眼力見兒

9.有點眼力見兒

早上6點半,徐東準時爬起來,匆忙洗漱,敲響了萬辰的房門。

「辰哥,起床了。」

「起了起了!」王忱一聽聲就迅速從床上蹦了起來。

昨天進組第一場戲已經因為意外延遲拍攝,今天他要是再遲到弄出么蛾子,就徹底把前途交代了。

麻溜兒地洗漱完,王忱打發徐東幫他去拿早點,自己率先去服化間換衣服化妝。

年代戲就是這點比較麻煩,整個造型都很耽誤工夫。

王忱自己做導演的時候一共就拍過兩部古裝劇,盯定妝盯到頭大,最後發誓再也不接古裝片……

不過換他來演,他倒是沒什麼意見。

反正麻煩的是別人,他只要對付好角色就行了。

劇本早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當年高中時學得一些表演基礎,奇妙地還隱匿在王忱的記憶里。

而十年的導演履歷,也讓他對表演並不陌生,一個簡單人物的鏡頭塑造,他倒並不太擔心。

弄完整個造型就已經8點半了,王忱灌下一大杯黑咖啡,精神抖擻地拉着徐東上了保姆車。

然而,一開門,他卻看到白佳潤拿着ipad,已經坐在了車裏。

「佳潤姐?」王忱有些意外,「你不是今天的飛機回北京嗎?」

白佳潤抬起頭笑了下,「我改簽到晚上的航班了,先和你去現場,看看今天這場戲拍得怎麼樣。」

王忱秒懂,也玩笑似地回了一句:「佳潤姐不放心我啊。」

說完,王忱抬腳邁上了車,在白佳潤身邊坐下了。

徐東趕緊在外面幫他關上門,主動坐到了副駕駛去。

白佳潤的目光緩慢地從萬辰臉上滑過,最後,她微笑道:「是啊,希望今天別再出意外了。」

說完,白佳潤就繼續用ipad看郵件了。

王忱用餘光打量了她一會,只覺得對方的語氣里關心的意味少,看熱鬧的成分才大。

雖然如此,王忱倒並不生氣。

現在和白佳潤解釋再多,只怕對方都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唯有事情解決,有一個圓滿的結果,他才有機會去好好爭取自己經紀人的關注。

車程半小時,從酒店抵達片場。依然是昨天那場戲,王忱到的時候發現現場搭景已經完畢了,攝影軌道基本鋪設好,就差燈光了。

白佳潤還說要帶他先歇一會,王忱卻擺擺手,「沒事,我先過去吧,他們要打光了。」

王忱做導演的清楚,雖然拍攝前調整打光,一般都是攝影組自己的跟機員或者和演員身高差不多的場務過來幫忙站一下就可以。但是,由於膚色、體型的不同,等演員真正過來開拍,畫面多多少少都有點偏差,需要臨時調整,非常耽誤時間。

如果不是王忱當時還不夠有話語權,他恨不得把每個演員都按著腦袋壓到鏡頭前來乖乖站位。

推己及人,王忱現在變成了演員,當然不想做自己曾經討厭的那種人。

他笑嘻嘻地和攝影師、燈光師打過招呼,就過來站位了。

沒過太久,王忱就注意到,白佳潤也不動聲色地跟着他一起過來了。

而作為經紀人,白佳潤既沒有主動去找林武因和解,也沒有去導演那邊打探口風。看來……白佳潤是真的不準備在這件事上幫自己多做什麼了。

原本還很放鬆的王忱,忽然生出了一點緊張的情緒。

——如果事情並沒能像他預料的那樣發展,他非但會失去導演的信賴,還會失去一位幫助自己的經紀人。

9點半,導演馮勛搭著林武因的肩膀,兩人一同有說有笑地走進了片場。

王忱倒吸一口氣,強自按捺住了所有消極的情緒,重新振作精神。

他笑着向兩人打了個招呼,「馮導早啊,林老師早。」

林武因照舊像沒看見他似的,一言不發,反而是向來有嚴厲之稱的馮勛,沖他微微一笑,「小萬來得很早啊……還記得我昨天怎麼和你說的嗎?關於咱們今天這場戲。」

「當然記得。」王忱把劇本一卷,指著不遠處的四合院建築說:「您讓我從裏頭走出來,倒退著走,念台詞,然後撞上林老師,要一鏡到底拍完,對吧?」

馮勛點頭,「不錯。」

「那咱們今天……」王忱試探地問。

馮勛爽朗地笑起來,「還這麼拍。」

還這麼拍?!

王忱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一點。

他忙打量了一下不遠處白佳潤的神色,果然,在看到馮勛和林武因一起過來的時候,白佳潤已經幾乎懶得再關注事態之後的發展,一直在拿着手機不停處理工作。但馮勛的這一句話,卻將白佳潤所有的注意力都拉回了現場。

王忱甚至還在一瞬間和白佳潤有了一個眼神的對視,他準確地捕捉到白佳潤眼底的意外。

他忍不住笑了。

不過,馮勛話鋒又是一轉,「當然了,昨天林武因老師說得也有道理,這麼拍對你來講,確實有點難度,這個走位不太好把握,得和攝影配合好才行。咱們拍電視劇,非常講究效率,如果你幾次都過不了,那咱們就只能換個拍法兒了。」

王忱很快聽明白了馮勛的意思。

這是他和林武因各退一步,各自妥協一點,最後卻把機會交到了王忱自己手裏。

「好啊,馮導。」王忱把劇本遞給助理徐東,露出一個稍顯靦腆,卻藏着不少自信的笑容,「我一定努力,爭取達到您想要的效果。」

馮勛沒再說話,伸手拍了拍萬辰的肩膀,轉身就去監視器前面了。

攝影指導孟笛早就等在了那邊,他叼著根雪茄,翹著二郎腿,朝馮勛打了個響指,「怎麼這麼半天,林武因那老頭很難搞?」

「總要給幾分面子。」馮勛嘆口氣,坐了下來,戴上了監聽耳機。

不過,他並沒有急着喊開始,而是指著畫面里的萬辰問:「我剛過來就看見他站在那兒了,你喊他來站位的?」

「沒啊。」孟笛笑了,「我哪敢指使現在的演員祖宗,他自己過來的,這小孩有點眼力見兒,不錯。」

馮勛「嘖」了一聲,「錯不錯現在可看不出來,還早著呢……行了,甭廢話了,喊你的徒弟,咱們走一遍戲。」

「得嘞。」

半晌,對講機內響起了馮勛的聲音。

「來,帶機試戲。」

執行導演隨後喊道:「帶機試戲,開始!」

伴隨着一聲開始,監視器的畫面定格在小四合院的卧房房門,清晨柔和的日光佈滿畫面,漆紅雕花門色彩濃郁。

下一秒,少年裝扮的王忱從卧房裏笑着跑了出來,他三步並作兩步從台階上躍下,然後,飾演長隨的演員跟着走了出來,躬腰喊了一聲」少爺」。

與此同時,攝像機開始沿着軌道向後滑行,而王忱也十分默契地和攝像機的移動保持了同一速率。

他轉個身,背對着大門往後退,沖長隨滿不在意地笑着:「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那教書老頭,榆木疙瘩一個,蠢得要死,還想逼我去念書?老子糊弄他就跟糊弄玩似的!」

王忱說完這句台詞,他剛好站在了畫面最邊沿的位置,攝像機與他同時停住。

他準確地撞在了林武因的胸口上,稍作停頓,立刻扭頭。

就在這一秒,攝像機迅速向前推,原本在畫面最左端的王忱,立時因為機位的轉移,回到了畫面最右端。同時,林武因也出現在了畫面內。

父親面孔冷漠地盯着自己的兒子,神情嚴肅,且隱藏怒火。

「你要做誰的老子?」

「爹?您怎麼回來了?」

「我再不回來,你是不是眼裏就徹底沒王法了?!」

攝像機再次移動,慢慢將固定的兩人移向畫面中央,同時縮小畫幅。

這個時候,王忱應當後退一步,拉開與父親的距離。然而,這一步非常難把握,退得遠了,他會離開畫面,這一條直接作廢,退得近了,無法表現齣兒子對父親的畏懼感,沒有意義。

馮勛盯着監視器,知道這裏對於演員來講是十分考驗的一點,遠景畫面會直接拍到地面,因此沒法在地上給演員貼馬位標,只能憑演員的鏡頭感。就算有經驗的老演員,常常都需要走幾次戲才能找准感覺,在真正拍攝時一步到位。

他已經下意識地舉起對講機,準備隨時喊卡。

然而,王忱卻乾淨利落地退後一步,堪堪落在了畫面邊緣,也正是馮勛想要的位置。

「爹……嘿嘿,您誤會了……」王忱流利地說出台詞,沒有絲毫停頓。

而作為父親的林武因,卻已經無心再聽兒子的分辨,順手抄起牆角豎着的一把笤帚,舉起來朝王忱身上抽去。

「卡!」

馮勛壓抑著內心的驚喜,拿起對講機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

他趁沒人注意,連忙做了兩個深呼吸,才剋制住那種戰勝別人的興奮感,從導演椅上站了起來,繞過監視器走進場地。

「不錯啊,小萬,基本功很紮實嘛!」

王忱聽到聲音回過頭看,但見馮勛臉上掛着根本掩飾不住的笑容向他和林武因走來,而站在不遠處,見證了整個過程的經紀人,也因為導演態度的改善而明顯鬆一口氣。

馮勛走近了,立刻像哥倆好一樣攬住了王忱的肩膀,狠狠用了下力,彷彿在發泄什麼情緒。

導演的熱情與昨天的淡漠簡直形成了鮮明對比,王忱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原來,從演員的角度來看,明明理所應當的事,卻這麼有意思。

——他對當下的結果,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其實在劇組裏,導演和演員的關係向來是處在一種微妙的抗衡中。每一個演員都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形態出現在熒幕上,然而,導演卻從來都不在意某一個演員的演出是否精彩,他只會關心整個畫面的和諧與藝術。

因此,很多導演為了視覺效果,甚至會故意讓演員在鏡頭前出醜,以期達到最自然的畫面。

今次的事也是類似的道理。

從演員的角度,這個鏡頭是否這樣拍,只決定了萬辰會不會在觀眾前露臉,所以林武因會以此打壓,白佳潤作為經紀人也會着急。

但從導演的角度,鏡頭的拍攝只關係到這個情節是否能以最有張力的效果展現,馮勛在意的根本不是林武因多出現幾秒會不會比萬辰更好,他在意的是自己對整個畫面的調度。

毋庸置疑,馮勛不會為了演員的恩怨,犧牲自己作品的優劣。

所以問題的關鍵,也根本不是馮勛和林武因的交情有多深,而是他自己,能在鏡頭前表現得有多好。

「好了,沒什麼問題咱們就正式走一條,小萬,說台詞的時候情緒可以再高一點。」

「知道了,導演。」王忱很鬆弛地說着,連林武因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卻不想,王忱立刻接住了這個眼神,回敬給了林武因一個不卑不亢的微笑,「怎麼,林老師有什麼指點嗎?」

「……沒有。」

林武因沒想到萬辰的基本功這麼厲害。這種有些難度的走位問題,他竟然能一次過關。

馮勛又和攝影溝通了幾句,這才回到監視器前,準備正式拍攝。

本來還懷疑只是萬辰一次走運,而接下來連續兩次拍攝,萬辰的表現都一如試戲那一場,與攝影機位配合的恰到好處。這讓原本有些難度的鏡頭,居然只拍了兩條就順利通過。

「卡!」馮勛再一次鼓著掌從監視器前走出來,「小萬真的不錯,去休息會吧,咱們準備拍下一條。」

王忱也不驕傲,且不說這些功夫對於演員來說,確實都是基本功而已,單論他做了十年導演,對鏡頭景別的把握,就要比普通演員高出一大截。這是專業本能。

他只是朝馮勛笑了笑,就轉身去找白佳潤了。

得到了導演的肯定,林武因也已經偃旗息鼓,現在再去和白佳潤解釋他為什麼會選擇「坐以待斃」,才是真正的好時機。

然而,當他走出場地的時候,卻發現原本就站在不遠處圍觀的白佳潤,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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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專治各種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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