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張府一日

19.張府一日

張府家的主子向來皆是說一不二的,尤其是張家二爺,若是有何處違了他的意思,定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小廚房內幾個廚子緊趕慢趕,硬生生在兩刻鐘內趕出了一桌堪比皇家宴席的菜肴,琳琅滿目地堆滿了桌子。

寶玉:......

他原本只是想要些甜點堵住天書這張喋喋不休的嘴而已啊!

而眼下,一張頗大的八仙桌被塞的滿滿當當,連碗筷都無地方放了。寶玉只得親自捧著,木著臉看府里的丫鬟耍雜技似的在那本就擺不下的桌子上見縫插針,非要把手中最後一碟子芙蓉糕放上去。

無字天書見了甜品便心潮澎湃,寶玉拉也拉不住,只得看著它一頭撲上去。天書歡快地貼著那盤子芙蓉糕來回打滾,將自己的書頁上都沾上了星星點點的糕點渣滓,看的寶玉不由得輕聲嘆氣,心頭頗有些無奈。

五彩草卉瓷盆中燉著鮮嫩的野雞崽子湯,白氣裊裊,滿滿皆是誘人的咸鮮。又有白瓷盤盛放的燒魚,上頭放了朵開得正好的芙蓉花,擺盤精緻的很。還有這府中自糟的鵝掌鴨信,鹵的像是上了一層油亮的、顏色略深的釉,於燈下泛著惹人垂涎的光亮。

只是寶玉於這滿桌菜品中梭巡了一圈,最後抬起頭來時不禁嘴角抽搐了下:「好菜,好菜。」

果真是好菜,除了那兩三道甜點外,滿桌皆是大魚大肉,他連片青菜葉都沒見著!

偏生他今日看書看得頭昏腦漲,一時間只想找些清淡點的東西果腹......寶玉咽了口唾沫,瞅著那道魚暗暗心想,那朵擺盤的芙蓉花的葉子可以啃么?

門口處傳來一聲輕哼,寶玉抬起頭,果見他新鮮出爐的師父大人甩著袖子踏進門來了,面上皆是掩不去的得意之色:「這是自然,府內廚房裡的廚子皆是我花了大價錢請來的,若不是看在你今日尚且算是努力的份上......」

他未曾說完,便微微眯起了眼,狹長的鳳眼眼尾一揚:「蠢貨,還看著我做什麼?想為我展示你那蠢得可憐的頭腦么?」

寶玉怔怔地望著他,全然不知自己為何又被罵:「......啊?」

「啊什麼?」師父大人憤憤瞪了他一眼,「還不快吃!還等著人喂進你嘴裡不成?」

他自己風度瀟洒地一甩袖,也向寶玉對面的紫檀有束腰五足嵌玉圓凳上坐了,自顧自用起菜來。寶玉自身已是勛貴子弟,用餐時自有一套規矩,卻自認不能如張家二爺這般做的如此賞心悅目。那纖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夾著調羹時,倒像是用水頭極好的白玉細細雕琢出來的工藝品一般,不帶一絲瑕疵。

張逸然飲了兩口湯,方抬起眸子來瞥他一眼:「看我作甚?」

身後頭緊跟著張逸然進來的丫鬟顯然是習慣了自家爺的惡言惡語,走近與寶玉布菜時,便悄聲與他道:「賈三爺莫要將我家爺的話放在心上,方才,還是爺特意囑咐廚房多做些肉食來的,說是要給賈三爺好好補一補。此刻,不過是嘴上——」

「斂秋!」

坐於寶玉對面的人登時瞪圓了一雙鳳眼,顯然是不曾想到自己的貼身丫鬟居然如此於徒弟面前說這些個話,一時間勃然大怒,「誰允你說這些的?」

斂秋伺候了他多年,知曉他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也不如何怕他,只笑道:「爺,這有何妨?不過隨口一說罷了。爺既是心內替賈三爺著想著,如何能不讓賈三爺知曉呢?」

張逸然的眼睛瞪得愈發圓了,長而密的眼睫都輕微地撲扇著,閃著黑曜石一般的光芒。他被斂秋這話噎了下,隨即拍著桌子,愈發憤怒了:「斂秋,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連主子也敢說!這兩日就別出現在我面前了,去說與柳三家的,讓她扣你一個月的月錢!」

斂秋笑嘻嘻應了聲,到底是顧忌著自家爺惱羞成怒,乾咳一聲,勉強將面上的笑意收了收。

無字天書懶洋洋在芙蓉糕上翻了個身,將自己的書頁展現與寶玉看:【他害羞了。】

「......誰?」

【你師父。】無字天書犀利且一針見血地指出,【他耳後紅了。】

寶玉細細一看,果然於師父大人的耳後看到了一片泛上了暈紅的皮膚。於脖頸處那一大片瑩白的皮膚上,這一點紅色便愈發顯得顯眼了,粉光蒸騰,如同在作燒一般,像是塊上好的潤澤的桃花玉。

他眨眨眼,於師父大人像是東府的貓般炸起渾身毛沖著他亮爪子之前,飛快地將目光移走了。

然而師父大人還是炸了毛。

「吃肉!」他惡聲惡氣將一塊剔了刺的魚肉狠狠塞入了寶玉碗中,動作不像是與人布菜,倒像是塞與了旁人一個天大的麻煩似的,「一個勁兒盯著那芙蓉的葉子做什麼?你要當只只會啃葉子的兔子不成?還是終於知曉了自己蠢的事實,預備著剃了頭髮出家做和尚了?」

寶玉:......

他家師父,果然不能以常理來理解。

這日寶玉苦讀許久,又被逼著扎了許久的馬步,美其名曰強身健體。待到好容易騎馬回府時,兩條腿都有些發虛,坐在那馬上一個勁兒的抖。直到陰沉著臉站在廊下送他的師父沖著他大吼「再動就將你綁在馬後頭拖回去」,寶玉方才勉強控制了自己的雙腿,無奈地乖乖坐直了,簡直要流下兩行清淚來。

無字天書悠悠飄於一旁,頗有些於心不忍:【你節哀。】

「這哪裡是認了個師父啊,」寶玉拖著幾乎要殘廢的身子精疲力竭往家去,「這簡直是又多了個爹!」

【你這麼想也無錯,】無字天書笑眯眯捲起一角來,【畢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么。】

......不,像這樣的爹他一點也不想要。

【那,果然還是讓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褲——】

閉嘴,這個也想都不要想了。

他好容易回到榮國府後,只去回了賈母一聲,便一頭癱倒在自己柔軟的被褥之上,幾乎立刻便要閉上眼睛。襲人忙忙地替他脫了大衣服,又招呼著人為他絞了熱帕子擦了臉,正忙亂之時,便見門口帘子被人掀起,卻是迎春緩步而來了。

「迎三爺?」襲人亦是頗有些驚異,「這時間了,爺怎麼過來這邊兒了?」

迎春微微笑了,如春風沐面般溫和而輕柔,壓低了些聲音道:「他便累的這麼著了?」

他透過襲人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寶玉。因著擦洗的緣故,寶玉外頭的衣服早便被脫去了,此刻只是件月白的裡衣,衣襟大開著,露出一片如奶衣般滑膩而瑩白的皮肉來。因著嬌生慣養未受過苦,那皮膚上一點瑕疵也無,瑩潤的幾乎要發出光。

寶玉微微闔著雙眼,顯然已經進入淺眠了。

襲人嘆了口氣,低聲道:「從未見過我們這位爺這般模樣,便是拜師,也做的實在太過了些......竟將人折磨成這種可憐兮兮的樣子,聽他的話音,只怕這一日也不曾吃好,真是......」

他眼內清清楚楚地寫著心疼,倒令迎春若有所思打量了他好一會兒,隨即輕聲一笑,道:「那你們也快些去歇息,明早只怕還有的忙。我不過是來看一眼,既然無事,我便去了。」

襲人全副心神都放在後頭那位小祖宗身上,也無心思與迎春過多寒暄,忙道:「迎三爺慢走。」

這一夜真是黑甜一覺,不知所蹤。寶玉第二日被襲人喚起來時,只覺著少有的神清目明,整個人皆煥然一新。除卻雙腿還隱隱有些抽痛外,再無其它事了。

這令昨日擔憂得不得了的襲人略略放下了心,饒是如此,仍溫聲細語問:「爺若是果真不習慣,不如與老太太說一聲?也好過爺這般受苦......」

「這哪裡算得上受苦?」

寶玉將衣服匆匆扣好,輕笑道:「況且,若是想一點心力也不費,又哪裡能有何收穫?我且自有道理,你放心。」

無字天書一翻書頁,唰唰幾筆畫出一副鬼臉來:【你那師父哪裡捨得傷到你?他若是果真有心讓你辛苦,只怕你今日連這床也爬不起來!】

寶玉:......

快住嘴,這話中歧義著實聽的人心中不痛快。

他去收拾自己常用的筆墨紙硯,意外於案上看到了一個極大的包裹,不由得詫異道:「這是何物?」

襲人輕聲道:「昨夜迎三爺來看過爺,聞聽爺怕是在張府中不曾用好飯,只怕是口味不合,便令小廚房今早提前準備了些點心。爺帶過去,也好暫時沖一下飢的。」

寶玉的手頓了頓,拆開看了眼,見皆是自己素日愛吃的,不由得心內一暖。他提了包裹,笑道:「替我謝謝三哥哥。」

說罷,便匆匆忙忙用過了飯,往張府去了。

誰料到了張府,張逸然見了他手中提著的包裹,面色登時沉了下來,冷哼一聲,遙遙地指了下:「那裡面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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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紅樓都想攻略我[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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